“这是什么话,你妈这不也是在关心你吗?”女人正欲答话,一个语气不善的男声强势抢声。
郁宁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下了电梯,大步朝着他们走来。乍一眼看上去,男人的眉眼与郁怀兴有些相似。
他到了女人身边,亲昵地叫了一句“小云”,宽慰地拍拍女人的肩,一副“我就是你的靠山”的样子。
男人是郁怀兴的弟弟,郁宁的叔叔,郁怀卓。就郁宁所知,郁怀兴婚内出轨自己的秘书,也就是郁锋的母亲郑云,致使郁宁的生母早早抑郁而死。可笑的是,到了郁怀兴晚年,郑云又搭上了郁怀卓,恐怕这背叛的滋味也让郁怀兴如坐针毡吧。
他在心里冷冷地祝福这一家人:哼,好死。
也许这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郁宁无声地呼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温和些。自从见到这莫名其妙的一家子之后,他的心便乱得很,烦躁感一股股地向上涌,像是有一百只麻雀在他心上磨爪子叫喳喳。那种不属于他的情绪让他很不舒服,更让他有一种被操控的感觉。
一瞬间他忽然无端地想念起沈言白来,想起他们本来该在今天见面的。墙上的挂钟指向六点,如果他动作快些,还可以赶回去。
他淡淡地说:“首先,我妈早就死了,这位阿姨自己也有儿子,何必上赶着要做我妈?”
说着,他目光转向那男人搂着女人的手,语气陡然变得讽刺而冰冷:“不知道您是什么人?我以为这位阿姨是我父亲的新夫人,原来是您的夫人吗?”
男人脸上一阵青青白白,最后面红耳赤,大声呵斥:“你怎么和你叔叔说话呢?几年不见你连你姓什么都忘了吗?目无尊长,真是丢脸!”
郁宁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指指病房内,轻声说:“嘘,这位夫人的丈夫还在里面躺着呢,如果二位尚有公德心的话就请小声一点。”
“算了算了,别和小辈计较,”女人连忙出声安抚郁宁那便宜叔叔,嗫嚅着对郁宁道,“你父亲有没有说……遗产的事?”
“原来是在问这个啊?”郁宁一笑,心想果然如此。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人如此殷勤谄媚,一心以他母亲自居,果然是有自己的算盘。
他倒不觉得有多意外,为了利益而钻营算计本就是人之常情。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也有面对这样场景的一天,看着这些人时莫名觉得厌烦。
“是您的自然是您的,我父亲那么爱您,肯定不会亏待您和郁锋。况且我看父亲眼下状态还不错,您急什么呢?”
女人讪讪地住了嘴,郁宁不想多费口舌,将吃了亏的二人抛在身后,转身便要离开。
“请宿主去取回母亲遗物。”
系统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在此时响了起来,语气不似从前平稳,带着一丝急切,像是怕郁宁真就这样走了。
郁宁停下,问:“这是命令吗?”
这个要求与系统往常发布的命令相去甚远,和他与沈言白的感情也没有任何关系。郁宁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系统要提出这一个要求。
简直就像是……出于私情。
郁宁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没有回应,他继续往前走。系统似乎是放弃了这个要求。袁樱跟着他进了电梯,她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尖锐又嚣张的郁宁了,一时间就像又回到刚刚遇见郁宁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小声地问他接下来去哪里。
郁宁佯装思考,系统果然沉不住气,再次发声:“不是命令。”
“那是请求吗?”
“是的。”
“好,我知道了。”
郁宁在脑海中回应。袁樱还在等他的回答,所以他说:“回郁家吧。”
其实就算系统不提,他也打算去一趟郁家。只是沉寂已久的系统突然露出一线破绽,郁宁很好奇,是什么促使它推着郁宁去回收母亲的遗物。
郁怀兴在医院里躺着,郁家自然也冷清了。
兴许是回到了曾经待过的家,原主的身体条件反射,竟然让郁宁有一丝怀念的感觉。只是如他所料,整个家里没有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
楼梯的转角柜上放着几个相框,郁宁一一拿起来看过,是郁锋和他母亲的合照。每一张照片上两人都笑得灿烂,仿佛向外来者宣示主权。
“宁哥……”
沉默太久,袁樱都忍不住出声提醒他了。郁宁放下相框,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佣人一路指引着他到房门口便退下,留下郁宁对着那扇尘封已久的门。想来原主离开家的这些年从没有人为他打扫过房间,更没有人曾到他房间里去怀念过谁。
现在,他能理解为什么原主郁宁为什么从这个家里带走了所有和自己有关的东西——他要自己完全从郁家消失,同样的,也要郁家完全从他的生活中滚出去。
按照郁怀兴的指引,郁宁走到衣柜边。拉开衣柜门,里面当然是一件衣服都没有,只有几个箱子堆在角落。他蹲下身,箱子堆得太靠内,简直就像是被人故意掩埋,拉出来很是废了一番力气。
吹吹箱子表面的灰尘,郁宁迫不及待打开了箱子。
入目的是一个厚厚的相册,内页被挤压得变形了,里面的照片一张张泛黄得厉害。前面的照片是一个少女,穿着样式复古的裙子,在各种地方摆着造型显示她的美丽——那是郁宁母亲的少女时期。
圆月一般的眼睛,纤细而秀美的身体,乐观明媚的笑颜,他的母亲犹如一朵新生的迎春花,是那么娇艳而骄傲。年轻时的她生机勃勃,倘若她活到如今,想必也会成为一位优雅的妇人。
明媚的笑容终结在一张婚纱照后,在她和郁怀兴结婚后,相册的更新停滞了很长一段时间。接着,在某天,一张小婴儿的照片出现了。
郁宁小心地将那张照片拿出来,捏着它的手指微微发抖。画面上小婴儿正在熟睡,两只小手攥成拳头,想必拍下这张照片的人当时一定笑得很开心。
他将照片翻过去,一行飘逸的字映入眼帘。
原来那个迎春花一般的女子写的字竟是如此潇洒。
她写道:宁宁,妈妈永远爱你。
郁宁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受到胸膛中心脏的跳动。他紧紧咬住下唇,克制着身体里激荡的情绪。
最后,难言的情绪化为一句话,被他轻轻吐出:“你看,郁宁,还有人爱你。”
他将照片收好,剩下的东西也都是母亲生前曾经用过的,对这个家现在的主人而言是一堆垃圾,但对郁宁来说却是宝物。他要把这些全都带回去。
尤其是那些照片,他要堂堂正正地把它们摆在自己和沈言白的家里。
想到这,郁宁不由弯了弯眸子。
郁宁在里面呆了很久才离开房间,他要给这具身体与这个房间最后的告别时间。袁樱在外面茶喝了一杯又一杯,郁宁终于出来。
他脸上有盖不住的疲惫,更多的是了却心事的释然。
郁宁说:“走吧。”
“直接回程吗?”袁樱小声问。
“不,我要去给我母亲扫墓。”郁宁微微地笑,他眼睛温和地弯着,透着一股子温润而富有生机的味道。郁怀兴说得没错,郁宁和他母亲确实长得很像。
郁宁母亲的墓地在郊区,时间已经不早,他们不加快脚步的话恐怕会待到很晚。
正要出门,一伙人乌泱泱地堵上来。
面对这个阵仗,好脾气如郁宁都不免有几分生气。知道的他是回了一趟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上门抢劫未遂被主人抓了个正着,要被这样堵在家门口。
他将袁樱护在身后,直勾勾看着领头的那一男一女——正是他的便宜叔叔和便宜后妈,在对方开口之前抢声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好不容易回郁家一次,叔叔就用这种礼仪招待我吗?”
郑云依然维持着温柔可亲的假面:“宁宁,你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不如在家里多住几天吧。”
郁宁的表情比她更温柔,简直端正地让人挑不出一点错:“住宿就不用了。阿姨,谢谢你替我妈操持郁家这么多年,我正打算去给她扫墓呢,一会儿一定把你的辛苦好好跟她说说,让她到你梦里来谢谢你。”
郑云立刻闭嘴了,瑟缩地看了郁怀卓一眼,眼神楚楚,惹人怜惜。
郁怀卓自幼不学无术,一直被哥哥压着一头。经过了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的大半辈子之后,竟然真让他等到了扬眉吐气的一天。趁着郁怀兴躺在医院里,他当然是要抓紧时间收割哥哥的财富。
郑云和他统一战线,他现在唯一的竞争对手就是早就几乎被扫地出门的郁宁。
因此,他说话格外嚣张:“郁宁,你爸看不起你你也是知道的。你都这么久不在郁家了,你要是真有骨气,你父亲的财产你就不要来分一份了。小锋才是郁家正统的继承人。”
郁宁嗤笑一声,眉头微微上扬,不急不慢地反驳:“叔叔,你搞错了一些事。首先,我不是主动来的,是你们把我叫来的。第二,原本对我而言有价值的只有我母亲的遗物,现在你们这么说,我倒是很好奇我父亲到底给我留了什么。第三,如果父亲真属意郁锋为他的继承人,想必你们也不会这么急着把我找回来吧?让我猜猜,父亲压根没打算让郁锋继承,你们想逼我让出属于我的部分?”
支持郁宁打翻郁家!(摇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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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