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沈言白很想时时刻刻和郁宁黏在一起,他也只待了三天就开始投入工作了。
《千古》的拍摄正式开始,好在两个剧组隔得不远,俩人空闲时还是可以约着见一见,忙的时候便打电话发消息,总之没有一天是断了联系的。
郁宁很快适应了剧组的节奏,大部分时候他都跟着季华心一起混。季华心在圈子里出了名的人缘好,在她的带动之下,郁宁也很快和同组的其余几位演员熟络起来。对此,沈言白放下心的同时,又有点微妙的吃醋,他嘴上不说,每天晚上回去给郁宁打电话的时候暗戳戳表露,醋味隔着电话都能闻见。
郁宁的戏份算少,空闲的时候比沈言白多得多。沈言白毕竟是男主,拍摄期间根本脱不开身,两人一晃就一个月没见了。
好在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感情稳定了的原因,这一个月沈言白的花吐症都没有闹出幺蛾子。郁宁简直要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每天两点一线睁开眼睛就是工作的日子让他想起了从前刚入行的时候,只是如今要轻松许多,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个关心自己的人。郁宁觉得一切都很完美,他就像一朵飘散的蒲公英,终于找到了落身之地。
然而,人生在世,意料之外的事情总是源源不断。
这天郁宁本来是休息的,昨天晚上他就和沈言白约好要去探班。临出发时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打断了郁宁给沈言白发消息的动作。
手机响动了两声,郁宁接起:“喂,您好,哪位?”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少年声音,语调听起来十足嚣张十足不耐烦,背景音是嘈杂的人声、脚步声,一个尖锐的女声穿透电话传入郁宁耳中。
郁宁立刻将手机拿远了些,再次看了眼屏幕,确认这是个陌生号码。他皱起眉,耐着性子问:“您打错电话了吗?”
“叫哥哥呀!”电话那头,刚刚那个尖锐女声似乎嚷嚷了一句,打电话的少年很不乐意,还是含糊地叫了一句:“哥哥。”
郁宁简直要以为这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了,他正要挂电话,对面这才慢吞吞地说:“我没打错。你是郁宁吧?”
“是。”郁宁深吸一口气,沉声应道。
他可不记得原主郁宁还有什么弟弟,原主的母亲也早就去世了,对面这人一上来就自顾自叫他哥哥,想必不会有什么好事。
对面说:“我叫郁锋。”
郁宁果断说:“没事我就挂了。”
“欸等等,宁宁啊——”对面的电话似乎被刚刚的女人夺过去了,尖锐的女声直直刺入郁宁的耳膜,“宁宁,我是妈妈啊。那个,你爸爸快不行了……他想见你,你过来一趟吧。”
郁宁心里有些惊讶,这是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听到郁家人的消息。之前他想联系原主的家人都联系不到,他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住在哪里——终归是他名义上的家,郁宁总不能向别人打听这件事。只是没想到第一次听说这个便宜爹,就是他要死了。
略微一思忖,郁宁大致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了。原主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此后他父亲虽然没有再娶,但身边恐怕也是红颜不断。至于这个自称他“妈妈”的女人,估计就是郁宁父亲的现任。这位原主名义上的父亲把郁宁放养在本家之外,和新情人新儿子过得和和美美,到了要死的时候反而想着见郁宁一面了。
这是什么道理?
郁宁自心底发出一声哼笑,不管是什么道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原主的生活里没有任何郁家人的痕迹,和这位后妈的关系可见一斑。他难得冷着声音:“我爸爸叫什么?”
对面惊诧而生气:“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宁宁,我可没有和你开玩笑……”
“阿姨,”郁宁打断她的絮絮叨叨,“麻烦你把地址发给我好吗?”
六个小时之后,郁宁出现在一家豪华私人医院门口。
门口的保镖一早就在等着他了,见到他后毕恭毕敬地对他鞠躬:“少爷。”
郁宁忙着打电话,于是袁樱小姑娘主动担当起了代言人的重任,她在陪郁宁来的路上就大致了解了郁家现在的局面。于是刻意板着脸,说起话来倒也像模像样:“请带路。”
实际上,一路上她已经脑补完一出豪门狗血继承人争夺大戏,又兴奋又气愤。
“没事,我到医院了。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去。”郁宁打着电话,在保镖的指引下上了电梯。
他看着电梯上飞速跳动的红色数字,放柔语气:“等回去再去看你。”
“我刚刚给我姐打了电话,她说郁氏内部最近确实有些风言风语,但是并没有动摇整体,你父亲应该不至于太严重,你别太担心了。”沈言白趁着休息的时间给郁宁打电话。郁宁突然说不能来看他了,他第一反应便是有事发生。虽然郁宁似乎没有在担心,他还是安慰道。
在他的观念里,那终究还是郁宁的父亲。
“严重不严重的,我等会看看就知道了,”电梯门打开,郁宁一眼就看见守在病房外的那一对母子,他低声说,“我先挂了,晚上再给你打。”
一见到郁宁,女人就殷切地迎上来,想要拉住郁宁的手:“宁宁,你终于来了,你爸爸等着你呢。”
女人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与袁樱幻想过的妖艳美女后妈不同,女人一袭素衣,淡妆盈面,清丽可人。女人身边的少年,也就是郁宁的那个弟弟,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叛逆期,在亲爹的病房前都维持着潮人的素养,穿得很是嚣张。
这个嚣张不是夸张词,而是郁宁的第一反应。明明都是高中生,高中生沈言白是标准的乖孩子,高中生郁锋则有一头堪称后现代主义艺术品一般的头发,外加一身闪亮又扎眼的金属饰品,看起来卖破烂都能卖不少钱。
郁宁不动声色地避开女人握上来的手,点点头道:“阿姨,我先进去了。”
女人吃了瘪,还是让开了身,让郁宁进了病房。
病房里灯光映着惨白的墙,压抑的气氛让郁宁本能地感觉不舒服。
而更让他不舒服的是他即将要面对的人,纵使郁宁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父亲没有任何感想,这具属于原主的身体似乎自发地就对他生出了抵触,让郁宁很想转身离开。
郁宁走到病床前,沉默而柔顺地站着。
病床上躺着的郁怀兴看起来并不像病入膏肓的样子,虽然有些消瘦,但尚且保持着体面。从衰老的表面上,还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的英俊和风流。
郁宁观察了一会儿,等到身体自发的抵触渐渐平息,他轻声喊了一句:“爸。”
郁怀兴慢慢睁开了眼睛,那双浑浊的眼珠花了一会儿功夫才认出病床前站着的是自己的大儿子。他今年不过六十岁,按理来说还没到痴呆到忘记自己至亲的地步,不该如此费劲的;只是他们太久没见了,郁怀兴几乎忘记了郁宁的样子。
事实上郁宁对郁怀兴也是好奇多于怜悯,在接受郁怀兴的打量的同时,他也在审视郁怀兴。
郁怀兴清了清嗓子,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声音比看上去还要苍老:“最近过得怎么样?”
郁宁回答:“很好。”
一种失落感从心底涌上来,像一块石头,扯着郁宁的心下坠。明明他对郁怀兴没有感情,可是为什么他会难过呢?
这宛如陌生人一样的父子相见,他不在乎,可是原主的身体还在乎。
郁宁掐了掐手心,压下那种失落,开口说:“您想见我?”
郁怀兴说:“回去收拾你妈的东西吧,把那些都带走。”
这句话出乎郁宁的意料:“就这样?”
郁怀兴艰难地抬手,示意郁宁走近些:“过来。”
郁宁乖乖地上前。
郁怀兴努力睁大眼睛,将郁宁的脸细细打量一遍,然后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像是嘲讽,又像是不屑:“你和你妈长得真像,一点也不像我。”
郁宁直起身,他不知道郁怀兴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但他的态度让郁宁很不舒服。郁宁反击道:“病房门口那个弟弟很像您。”
提到另一个儿子,郁怀兴也没有表现出开心,同样是冷哼一声撇过头。
“你走吧。”
父子亲情似乎不存在于郁宁和郁怀兴之间,郁宁好心地为郁怀兴压了压被角,退出了病房。
踏出病房的那一刻,失落感渐渐退潮。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郁怀兴也没有对他说什么有意义的话,可能从头到尾他压根没有认过这个儿子吧。
不知如果是真正的郁宁面对这个场景,会有多么伤心。
只是,郁怀兴没什么话对他说,郁锋的母亲明显有不少话对他说。
郁宁刚一踏出病房,女人就步上前来,满脸关切:“你爸爸怎么样?和你说什么了吗?”
长途跋涉本就耗费心神,又要面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人,郁宁头疼起来。他捏捏鼻根,直白问:“阿姨,你想说什么?”
沈言白:老婆娘家家庭复杂,怎么办,在线等,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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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