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渐山日子清闲,他也没追究林敬履的小把戏了,林敬履又对他亲力亲为的照顾着了,也是想着鹿渐山不吃这套,得循循善诱的让他开情窍才好。
鹿渐山没想明白深意,只知道林敬履对他耍心机,既然还是为了来忍着受气,那就不管了。
他这是归家早了些,京城的夏季总是燥热且多雨的,然霡霂最为多,只是今日,雨势不大,也不小,就是闷热的慌。
他索性靠在美人靠上,听着雨点儿打在木板,打在假山,打在水榭中池,从雨链上滑簌下来的声儿,这样在室外,要凉快些,也不那么热了。
鹿渐山贪凉,他喝了一盅又一盅冷米酒并些冷桂浆。
眼前芙蕖红艳艳的,在雨帘中半遮半羞,婀娜娉婷,雨水荡起层层涟漪,醉卧水榭中亭。并上高处的那清冷的戏台子,可是妙的清清惨惨戚戚,正合了兰英的意。
同一景,鹿渐山却是喜的意境,兰英倒是喜欢静谧。
京城中老皇帝死后,缅怀先皇后,种了一后宫的荷花,先皇后最喜芙蓉,尤其是艳红色。
如此,京中人家效仿的多,大户人家修建水榭,小门小户时兴在院中摆几个大缸子养莲,不论是大户人家还是平民百姓养荷花的地方都大同小异。
故而,林家与摄政王府皆是有种莲花的水榭。
兰英眯眼瞧着虚妄,一手揉着太阳穴,他还有三年。
鹿渐山脸上两抹酡红,眼睛半睁半阖,瞧着水色,他前程似锦。
鹿渐山轻揉着怀里的白猫,白猫也是打着哈欠。
鹿渐山还想着林敬履何时散值归家。
兰英贪恋着自己一人之时,数着简迁何时回来打破这份宁静。
林敬履与正相方悠之摄政王简迁在与皇帝商谈国事。
方悠之一辈子无儿无女,只一个发妻。他佝偻着脊梁,那凌厉的眉眼入了那苍白的鬓,脸上的皱纹繁多,上下唇开阖,发出沉厚的声儿:“此次,忠义上北,已经行了三次兵,依老臣拙见,恐还不可进攻,怕得再等上月余。”
陆清如,字忠义。
林敬履抱手行礼,才道:“臣也觉如此,得使敌军以为操兵习以为常才好,此计满天过海,又使我军操练,又得齐人放下警戒,前月田长使出使齐国,齐国还是兵戒与北境,这才月余,他们便是只留侦查,不留兵,如此,当陆将军北伐,倒是会一举而破。”
老皇帝看着眼前台下坐着的方悠之与伫立的林敬履,抬谋,老气横秋道:“其远也该到了京都了,这几日南方洪涝严重,耽搁了,不过月余,也该到了。”
老皇帝语气不冷不淡,听不出喜悦,也看不出阴谋。
皇帝打的一手好算盘,用大张旗鼓的行兵换营与调动镇北大将军詹其远放松其警惕,等时机成熟,攻下齐国轻而易举。
小太监进来急报:“陛下。”
周福看了皇帝脸色,下去给了小太监一个看着重实际不疼不痒的巴掌:“慌什么?大人与陛下商议国事,也是你进来得了的?”
小太监周海心领神会:“小的错了,小的该死,只是詹将军来信,南方洪涝,吹了这湿风北上,他老人家腿脚不便,便,便又推迟了来京的时辰。”
皇帝凝眉,摒弃了那不冷不淡的神情,连方悠之都起身了,林敬履之作揖低头,以为皇帝会暴怒,随时准备跪下去,只有简迁还是好好与方悠之并肩站着。
谁知,皇帝只是慈蔼道:“好了,他也没犯事儿,没什么好打的,人啊,都是血肉做的,也知冷暖,詹将军乃功臣,这便是急事儿!”
林敬履只觉背上细汗不断,这皇帝是真狠辣,心中怕是早不爽了,却又能和颜悦色的夸奖人家好。
待小太监周海出去,皇帝放下手中研墨的徽墨,只认真道:“定国公与夫人的忌日要到了,祭拜这事儿,悠之年老,敬履,交与你了。”
“臣遵旨。”林敬履轻拿红下赏撇开,恭敬拿着玉牌。
把这事儿压轴说,就说明已经议事决策完了。
只留简迁一人与皇帝商议他事。
林敬履站与方悠之斜后方,二人行礼退步出去。
“云老与夫人也是好些年了,他当年在战场上,那叫一个气魄。“方悠之略微侧向后方。
林敬履发轫起便是行在方悠之后方,如今方悠之与他说话,他才上前并肩。
“是啊,如今的武将,都是以云老为目标,若是能有他的一半才能,也是会笑出花的。”林敬履说笑着。
方悠之踏过鹅卵石小路,林敬履顺手敛开挂帘。
“云老逝去,云老太君尚在,云家也是铁骨铮铮的武将之家,如今,却都为文官,是真没了之前的气魄。”方悠之感叹着。
林敬履心知肚明,树大招风,云家后人若是不规避着点儿,怕是如今就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两位云老太君我见过,只是远远一瞧,虽是老态端坐,却也气宇不凡,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内子还特地上前,就想着能得老太君多瞧几眼。“林敬履的话逗的方悠之笑的合不拢嘴。
“若是欢喜,内子与云鹰老太君自幼相识,可一起吃个茶。”方悠之如今只一个过继来养老的侄子,还是习医的,医能当多大官?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
林敬履心中欢喜,还是不想惹人嫌话:“只是可惜家中事物繁忙,并上公务繁多,若是得空,晚辈一定得让您引荐引荐,云家将如此风骨,如今连詹将军也比不得,我得空了,一定烦您。“
方悠之笑的慈祥,道:“择日不如撞日,就祭奠那日引荐!”
“什么?咱们可以见云家老太君!”鹿渐山简直是快要乐的跳起来。
什么能比一午觉醒来能去见自己仰慕之人更开心?对于鹿渐山来说就没有。
林敬履看乐的上蹿下跳找那日穿的衣裳环佩,叽叽喳喳的,眉眼弯弯的瞧着,帮鹿渐山拿出自己收好的玉佩,怕鹿渐山不知道哪个哪个放在哪个暗格。
林敬履是清楚鹿渐山的,他最喜武,可就是又不想动,简而言之,就是喜欢看着。
若不是陆清如是男子,鹿渐山怕是也要去求娶了,林敬履一直都庆幸,陆清如是个男的,而且此时鹿渐山还不喜男子。
鹿渐山自从见了两位云老太君的画像,那身披铠甲英姿飒爽的模样,他便是一直都想娶,还闹了几个笑话。
只是那时太过年幼,怕是早忘了,只是林敬履记得清晰。
皇帝对祭拜老定国公夫妇这事儿,敬重的很,也才会让堂堂宰相去操办。
林敬履也是忙的不可开交,朝廷后院礼部来回跑。
林敬履回来,不见早归的鹿渐山。
丫鬟小厮说是去了老太太院子,他也毅然前往。
牡丹阁里面传出老太太的声音:“哦,小溪,你又输了!”
林敬履探头一瞧,原来是祖母与鹿渐山并母亲婶娘打叶子牌。
林敬履行礼:“祖母,母亲,婶娘,阿溪,日安。”
林母打趣着:“你叫你媳妇儿就是阿溪,叫我们倒恭敬!”
婶娘才要说话,婢女来耳边说了什么,就行礼道:“母亲,嫂子,敬履,渐山,我院子里有事儿,先行一步。”话罢,便走了。
老太太难得高兴,拉着林敬履,玩笑着:“就是,你这个看着恭敬我们实则疏远只爱你媳妇儿的小王八羔子,该打!”
林敬履也是顺着话笑着:“祖母,奶奶!可莫要笑话我了,我才成亲多久啊,不叫阿溪,我叫娘子可好?”
老太太直直的指着他,笑着:“看看,这个小滑头!来,你婶娘走了,正好差你一个呢!”
林母撇下手中的叶子牌,道:“母亲,我也该去准备晚饭了,便也失陪了。”
林母行过礼,倥偬地走了,生怕老太太拦着她。
老太太顿时故作恼气:“你看,你母亲也走了,你得留下!”
林敬履推脱,故作委屈:“祖母,我这几日准备云夫子夫妻的祭奠,忙的脚不沾地,这也只是留下取个东西,您就饶了我吧!”
鹿渐山就看着,反正麻烦的是林敬履。
老太太一怔愣,道:“他们竟也去了那么久了。”
林敬履见不对劲:“您知道他们?”忽而又道:“也是,瞧我都忙糊涂了,云夫子如此功绩,祖母怎会不知。”
鹿渐山看着二人间的微妙气氛,总觉得有什么不好。
谁知,老太太开口,便是惊的山崩地裂:“他们与你们一般,都是兔爷!”
鹿渐山:!!!
林敬履:!!!
老太太平静的说完,瞧着孙子孙媳不可思议的样子,回过神道:“哟,我是忘了,当今陛下,受天地之命,承龙气之泽,成了如今万人之上的陛下,便是杀了能制作男子能生子生子药的国师,司天监也言此龙阳盛行不利于国运,便是禁令不允许娶男妻了。
所以,那日,我知道圣旨,还以为我空耳,听错了!
只是云将军于陛下有恩,陛下允许他们白头偕老,只是流传下来的,不能让人知道,这云谢氏是男子,传成了女子,那时候皇恩浩荡,都有人笑话他们,如今,后世云云谢氏是谢家二小姐,也好,免去了人们对他们的讥讽嘲笑。
免得啊,一生忠心,落得后世诟病。
亦然,敬履,你能去公然求娶渐山,是真的很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