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兽人王子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他有着和父亲一样的一双黄褐色的瞳孔,不过比起父亲的威严,他看起来更加温和平易,灯光映在他那双黄褐色的瞳孔中,也显得温暖动人。
王子望着远方,他所在的这里离举行庆典的地方很远,听不见爆炸的巨响,听不见人群的惨叫,枪炮的轰鸣。
但是王子仿佛看见了,那远处的天空被染上不祥的血色。
高高的城墙上,风吹起王子的衣衫。
面对着无边夜色,王子的唇角不动声色勾了勾,多美啊,这血色。
他仿佛听见了人群的哀嚎,多动听的声音啊,王子闭着眼睛,沉浸在这别致的乐声中。
让这乐声奏得再响些,让所有的臣民都目睹他父亲的残暴,他的父亲将死于这一场暴乱,而他将接替他,走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所有人将只记得新王的贤德。
“王子,王的队伍遭到了袭击!”有浑身浴血的护卫赶来求救。
他的保护罩早就已经碎裂了,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九死一生从混乱踩踏的人群中逃出来求援,不出动军队,根本没办法控制住那样的情况了。
“什么!”王子转过身来,温和的脸上带着震惊与担忧,立刻起身下楼,点齐士兵,“随我去平定叛乱!”
王子孤身策马冲在最前方,浩浩荡荡的兽人士兵跟在他后头,向着叛乱发生的地方奔去。
断臂残肢,血肉成泥。
士兵到达的时候,在场的人已经死尽了,静悄悄的,偶有一两声痛苦的呻吟从尸体中传出,仿佛来自地狱的呼号。
死去的兽人们圆睁着双眼,充满痛苦和不甘,张开着嘴巴,仿佛想要呼救,想要呐喊。
兽王华纳的肩舆落在地上,其上用白色金属精雕细刻的狮首像沾满了鲜血,昭示着不详。
狮王华纳仍然端坐在他的轿舆之中,看起来仍然是那么威严,那么高高在上,只除了眉心一个小小的,贯穿的血洞。
“父王!”
王子跪在地上,扶着国王的膝盖哭泣。
兽人士兵们齐刷刷跪下,血肉汇成的河流沾湿了他们的膝盖。
“一定要抓住那群人类的叛党。”王子下令道。
人类的叛党除了已经死去的尸体,已经全部消失了,在大军赶来之前,他们已经如滑不溜秋的老鼠一般,全部逃走了。
谢东虹一行人,带着浑身鲜血,重新回到了他们的驻地。
舟自衡几人面色雪白,脸上、身上都浸着红到发黑的鲜血,远远望去,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
在那场大雾带来的灾难中,他们已经见识过地狱了,但是刚刚那场景,比地狱还要可怕。
更何况,他们亲手结束了好些兽人护卫的生命,兽人的血溅在他们身上,也是温热的。
虽然是为了这个世界的人类,但这样的场景,对他们来说还是过于残忍了。
舟自衡深呼吸两口,感觉鼻间还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只希望华纳死了之后,这里的一切会越来越好吧。
他相信,只要有像谢东虹这样永不放弃抗争的人类在,人类的希望之火永远不会彻底熄灭的。
“兽王华纳已经死了,告诉我们出口在哪,我们要走了。”舟自衡深呼吸一口道。
吴厚连连点头,他不想再留在这个鬼地方了,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好。”谢东虹倒是毫不推脱,连脸上的血迹也不擦去,“我带你们去。”
谢东虹领着舟自衡几人穿过茂密的丛林,树影交错横斜,在这寂静的带着血色的夜里显出几分狰狞可怖。
“就在前面。”谢东虹伸手,遥遥一指。
前方不远处,月色透过密林的间隙洒落下来,白色的月光和细微的尘土在地面上蒸腾,宛如一片绵延的白色光亮。
舟自衡变了脸色,“出口呢?”
“对不起。”谢东虹面带歉意,“原本的确是在这里的,前两天我收到消息,出口已经在慢慢消失了。”
季青临冷眼看着他,“是真是假,现在只有你一张嘴了。”
“是真的。”谢东虹脸上带着歉意,语调却仍不紧不慢,“是我为了留你们帮忙,没有告诉你们出口正在消失之事,不过到了如今,我也没必要再骗你们。”
“其实。”谢东虹的脸在月色下半明半暗,“你们留在这里不好吗?”
“我不清楚你们的家园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应当也不适宜生存了吧?”
“看看这里的人类过的是什么日子?留下来,我们一起推翻兽人的统治,让这个世界的人类有衣穿,有饭吃,不用再过这种朝不保夕,卑贱如泥的生活。”
“你们的能力很强大,注定是要做一番大事的,不是吗?”
“留下来,和我一起,改变这个世界,好吗?”
“你会成为我们的英雄。”
改变世界,拯救人类,听起来的确很伟大。
舟自衡抬起眼睛来,看着谢东虹的眼睛,半晌,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英雄,只是个普通人,”
“如果再有出口的消息,请告诉我们。”舟自衡接着道。
谢东虹沉默片刻,无言点了点头。
现在暂时找不到出口的位置,兽王被刺杀一事后,军队在城中四处搜索,通缉叛乱的人类,舟自衡几人也无处可去,只能暂时仍然住在谢东虹的基地。
“舟儿,你咋想的,你想留下来吗?”吴厚搓搓自己的胳膊,脂肪也挡不住这夜里一阵一阵的寒意,鸡皮疙瘩直冒。
舟自衡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怎么想?”
吴厚第一个开口,“我不想留下来,我没什么雄心壮志,这里的人的确很可怜,但是就那天那场景,我高低得做一个月噩梦。”
吴厚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也是。”金不换抓着吴厚的手,两人简直要抱头痛哭。
“我们先回去吧,让舟儿好好想想。”赵慨慷一手揽着一个,把吴厚和金不换带走了。
不知不觉间,舟自衡好像成了这支队伍的主心骨。
“你在犹豫。”季青临盯着他的眼睛,“你想留下来?”
“我不知道。”舟自衡摇头。
季青临看他一眼,突然起身就走。
“喂,季青临!”舟自衡在身后叫他,这家伙也不吭声。
舟自衡幽幽叹口气,完了,这家伙生气了。
季青临看着一朵高岭之花,实际上心眼可小,生起气来难哄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