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极星把手机放在膝上,两手转着滑轮,同苏虞并肩而行,她像个严格教官,命令他赶快回去休息。
应极星偷偷瞟她:“苏虞姐,你的头怎么了?”
苏虞:“见你那晚在家磕到头了,昏迷了四天。”
应极星:“啊?你那天昏迷了?”
应极星神色不常,某些莫名的事突然有了缘由。
走到电梯间,苏虞按上行键,电梯就在这层,门直接打开——
白肃就站在里面,应极星刚收回放在苏虞身上的视线,正巧对上他,白肃眼底里全是明昭昭的敌意。
应极星对白肃微微扬起个笑。
应极星这个笑是嘲笑,嘲笑他自己。
他明白白肃对苏虞的心思,但他竟把这份敌意放在自己身上,不免也太看得起他了……
白肃手掌拦住铁壁走出来,绕过苏虞走向应极星身后,抓紧轮椅扶手,推着跨过沟壑。
苏虞跟着走进去,暗暗剜了他一眼。
他刚刚明明答应,只要她留下,就把应极星全权交给她的……
电梯上行,时间归于静谧。
白肃站在她身旁,靠的很近,却听不见他的呼吸。
下一秒。
“你很乖,竟然不骗我了……”白肃在叮声门开的一瞬间凑到她耳边,“不过我骗了你,注射申请不会撤销,他明天还是会知道。”
十五层VIP病房。
室内灯已经打开,明亮的房间被苏虞送他的球衣点缀,消毒水味比刚才更浓。
“哥,帮我收下轮椅!”
应极星冲里大喊一声,浑然不知背后牵手互掐的两人。
应北应声走出来,带水的手撩起胳膊袖子,眼睛似乎在某处多留了一下,接着赶忙帮应极星站起身,送人回去。
再出来,他看看白肃苏虞,手脏就只点头招呼:
“刚刚在打扫卫生。苏总,身体恢复的还好吗?”
“挺好的……”苏虞把手抽出来,“应医生呢,你看着很憔悴。”
他的疲态很明显,眼下的黑眼圈和皱纹交叠,应北摆摆手,但嘴上还是承认道:“这几天忙,又是项目提案又是进展报告,还去跑了一些机构学校什么的。”
下一秒,应北视线定在苏虞脸上,犹豫片刻还是说:“苏总,您对渐冻症相关的实验项目感兴趣吗?”
“应北大哥,苏虞这几天不工作。”
白肃嘴角扬起,像个人面兽心的笑面虎。
苏虞咬了下后槽牙,不说话。
白肃做的还挺绝,资金链一断,应北只能和实验室说再见了。
应北:“哦…好。”
尴尬的简单寒暄后,应北不多留两人,目送两人再次“牵手”离开。
十六层VIP病房。
这里和楼下病房不太一样。
规格虽相同,但这更倾向于酒店,也更像她的家。
香薰精油被提前点燃,淡淡柑橘香飘在偌大房间里刚刚好,被韩菡拿来的行李箱放在角落,手边角柜上放着她的手机,下面压着韩菡留下的便条——
【苏总,对不起!原谅我今天擅自丢下你,我走后白总新秘书给我发来超长清单,这些东西能让你住院这几天舒服些。(对不起对不起!请不要辞退我,我不想去摄日科技当秘书!QAQ)】
新秘书?
苏虞转回头,差点质问出声。
还好忍住了,她拿起手机,将纸条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将所有灯打开后坐到沙发边,按下护士铃,静候。
“注射申请你爱撤不撤,你能走了吗?”白肃不应她,她又说,“现在太晚,我不会跑的。”
白肃走到窗边:“我说过了,我会整夜守着你。”
把窗户开了小半,微微的冷意钻了进来,虽不算冷但白肃还是给她递来条毛毯,是她别墅沙发上那条。
刚递上来,电梯门开,护士即刻出现。
苏虞见状起身,擦过他的毛毯,走向护士,引她进了贴满隔音棉的病房。
“怎么了?”下午刚见过的护士姑娘眨眨眼,看着她把门给带上,“还神神秘秘的?”
苏虞关上门,面露难色,眉眼含水半撒娇道:“护士小姐,我现在能洗头了吗……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伤口早就不肿了。”
护士害地笑了下,让她转身看伤口长势。
三针不多,伤口长度大概五厘米……
这伤口也不深啊,她怎么还能昏倒四天?
帽子重新戴好,这帽子衬得她五官精致无双,护士心底感叹她的美貌,说:“可以洗,医院有医用的防水贴膜,待会我给你拿来贴伤口上就能洗了。”
护士嘱咐她准备两条干净毛巾,剩下的她去准备。
苏虞道了声谢,手放在门把手上,开门送人前却被护士姑娘突然拉住。
“苏小姐。”护士已经脱离她的角色,她眉眼弯成月牙,作为普通人问,“你和许旬是不是真的啊?”
门已经被苏虞开了道小缝,声音已被白肃“意外”听见。
苏虞:“当然不是。”
“那‘日映双旬’是真的啦!”护士小姐满意地合掌,“那太好了,七年男友刚下线,退圈影帝就要上位……苏小姐别担心,我不会乱说的,你和你男朋友也很好嗑。”
苏虞:“……什么?”
护士:“哦,就这床单就好嗑啊!但是这床不大就一米五,两人睡一张床就没必要了。”
护士指了指床上被换好的枕套,两个带茉莉花纹的枕头藏在粉白被单下,并排放挨的紧。
苏虞赶忙走去拿起其中一个,扔远。
她鸡皮疙瘩掉一地。
再回头,门已经开了。
是白肃推的门,他靠在门边,礼貌与护士道谢,两人擦肩而过。
“呵……”白肃心情微妙,“连护士都能看出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护士又是去拿小盆又是拿婴儿洗发水的,再回来一进门,先吃了一大口狗粮。
病患家属说要帮病患洗头,病患红着耳朵说不行。
护士小姐自诩领了高薪就得吃“苦”,于是她便在白肃的注视下为侧卧的苏虞洗头。
这“苦”叫**情的苦,这场洗头十分困难。温水是要过两次手的,烫不烫是要问两个人的,轻轻地淋在头发上时有四个眼珠盯伤口,三颗心一起胆战心惊。
这种洗头难度,不亚于找胖小孩的静脉血管。
临到结束时,苏虞以为万事大吉,就想自己起身上手擦,却被护士按了回去。
“你就躺着别动。”护士站起身活动活动蹲麻的腿,转头对白肃说,“病患家属来帮病人擦头发吧,记得别用毛巾揉,吹风机当然也别用了,只能用毛巾反复按捏吸水。”
白肃对护士微笑点头,双手交接工具。
于是白肃在今天的第二声道谢中送走了护士。
苏虞没想到现在是真的举“首”投降了。
她被头上的水渍禁锢手脚,再说些拒绝的话只会让她显得弱势,倔强的苏虞选择闭上眼,不去面对这一切。
只要闭眼,她就能想象现在擦头发的是可爱护士,头下枕着的也是护士的大腿。
不知白肃算狡猾还是贴心,他不让苏虞脖子受苦,主动在膝上衬层毛巾,坐沙发上让她头靠了上来。
两人一言不发,白肃享受此刻的静谧。
他的动作很轻柔,擦拭的手像是飞鸟最深处的羽毛,温暖有力量,摩擦到头皮时还有最天然的A**R,苏虞很难不困。
“苏虞。”白肃却要出声扰人,“疼吗?”
白肃问的时候轻轻点了下护士贴的防水敷料,pu薄膜下伤口针线能看的清清楚楚,还有被刮了头发的小片头皮,像刮掉了他心上的一片。
“嗯……不疼。”苏虞喃喃。
心又抽了下,这怎么可能不疼……
可是闭上眼安睡的苏虞真的不疼,她在摔倒的前一秒穿越时空,医生缝针时她眼前只有刚进办公室的红裙苏虞。
她满头卷发,一袭红裙,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看的流连忘返,她勾唇嗤笑白肃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重复上演了一遍。
迷蒙中苏虞想,她要不要也做个长卷发,那样应该会显得头发多……
“小虞,你果然来了。”
这样想着,站在一旁的她再次被红裙苏虞对了话。
苏虞蹙眉。
这开场白怎么不一样?
高跟鞋发出清亮响声,红裙苏虞走到茶桌前,坐下:“你今天去工地,是要追查杀死那男人的真正凶手吗?”
苏虞吸了一大口气。
是她,虚弱死去的红裙苏虞回来了。
“说话啊。”红裙苏虞轻挑细眉,眼眸像颗红宝石:“怎么,你还想找到TA,绳之以法?”
苏虞:“不行吗?这人可是杀死你我的那个人。”
红裙苏虞嗯了声,声音飘进窗外炎夏:“当然可以,我还知道你未来差点找到凶手。”
再抬眼,红裙苏虞眼底有赏识说:“但你还是主动放弃线索了。”
“……你怎么知道?”苏虞眼神不解。
红裙苏虞轻笑出声:“我可是一年后的你,你做的所有选择都和我一样,而且,也、会、坠、崖。”
她玩弄起身上的血,一滴一滴地在指尖跳跃,最后全收了回去:“你会想,我为什么要去抓凶手,和白肃安安稳稳渡过余生不好吗,为了白肃能重生英勇坠崖不好吗?”
红裙苏虞将眼睛染成血红,苏虞心底一惊。
“来吧,来这坐。不如好好听我讲讲未来的事,让你少走些弯路,早日和白肃——”
你怎么有那枚戒指?”
眼看苏虞被她唬住,红裙苏虞突然被她打断。
苏虞指向她的手。
那是枚她之前没注意到的,很旧很小的钻石戒指,是当初穆青霜扇白肃巴掌时,甩到床下不见的那个。
“这个?”红裙苏虞顺势看了她手一眼,随即掩住戒指,“这不重要吧。”
“怎么不重要?”苏虞大步走向她,“这不可能会在你手上——”
话音未落,脚下一空她坠进一片白昼。
“喝——”
苏虞倒抽口凉气惊坐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滴答滴答,现在是凌晨三点十分,苏虞又开始读秒了。
身上热汗把身上衣服浸湿,右手手心又热又沉,苏虞看过去。
是白肃在她床边,握着手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