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在王宫待得烦闷,就直接出了宫。
而尽管明知道东方弋这个时候可能还没回来,但嬴政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东方弋的院子门口。
嬴政敲了敲院门,没一会就出来了一个让他觉得有些面熟的仆从开门。
院子里的仆从嬴政虽然都送给东方弋了,但嬴政如果想命令他们做什么,他们也是定然不可能拒绝的。所以嬴政就算没有钥匙,但敲门的时候,他就是打算着靠权威让那些仆从给他放行的。
那个仆从看到敲门的是嬴政,腿一软差点没当街跪下来。而此时尽管没跪下来,也是瑟瑟发抖地低着头,躬身轻道,“大王。”
“在外不必这么唤孤。”嬴政望着眼前的人,皱了皱眉。虽然他知道东方弋不在这里,但凡事有万一,如果这些仆从喊习惯了,指不定往后何时就可能露了馅。
胡华连连点头应知,而后在嬴政不耐烦的眼神中慌忙领着他进了院子。
嬴政跟着胡华朝院内走去,本以为会是一片寂静,却听到了剑刃传出的破空声。
是师傅回来了?
没等嬴政来得及欣喜,他就又听到了一道他不曾有所耳闻的低沉男声。
“这剑如何?”
越图望着东方弋舞剑,唇边勾起一抹清浅的微笑。他看东方弋没有佩剑,一早便差人送了他府中的藏品过来。
“果然是好剑。”
东方弋轻轻颔首,温润的眉眼微弯,微挑的眼角勾起惑人的弧度。
嬴政一踏进庭院,就看见东方弋朝着一个陌生男子露出这样的妖冶笑容。胸腔瞬间被扭曲的嫉妒与恼怒所充斥溢满。
唇角咧开一个嘲弄的形状,嬴政望向因为听到脚步声朝他看来的东方弋,冷道: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吗?”
东方弋陡然见到嬴政出现,还不及高兴什么,就听到了嬴政冷淡而嘲讽的声调。想到自己说过要几日后才能完成任务,并且承诺过会给他惊喜,而现在的情况却显得他好像在撒谎。
东方弋自知理亏。
声音微微放软,解释道,“任务提前完成了,正准备今日就去找你呢。”的确如此,他是因为想提前看到嬴政才加快了任务进程。
而后东方弋见嬴政神色转好,又道,“至于说要给你的惊喜恐怕要等一段日子了,我需要去韩国一趟才能拿到。”
闻言,嬴政和越图两人脸色都是一变。
越图由此联系到了东方弋之前所问过的秘籍功法之事,又想到韩国有庄周和他的《南华真经》,东方弋去韩国的目的霎时就显而易见了。因此,他不由得担心起了东方弋的安危。
而嬴政虽然不知道东方弋去韩国到底是要拿什么,但他能够知道的则是——要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东方弋了。
这次不过一天没见到东方弋,先不说他已经十分想念了,就说东方弋身边莫名冒出的那个男人,就让他完全喜欢不起来。
如果再多几天分别的时间,东方弋还不知道会招惹多少令人厌恶的麻烦回来。
这样心思回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道——
“我和你一起去。”
“我要和你一起。”
东方弋愣了愣,而后唇边勾起清浅的弧度,“那就一起去吧。”
嬴政闻言松了口气,而后皱着眉头望向一旁的越图,眼中浮现出清晰可见的敌意。
越图感官敏锐,自然是察觉到了。
眉尾轻轻挑起,朝着嬴政拱了拱手,“不知这位小兄弟对在下可是有什么误解?”
嬴政冷冷地看了越图一眼,没有回答。
越图被嬴政这么无视了,也不尴尬。自然地将手收回,转而对着东方弋笑道,“既然你喜欢这把剑,那它就赠予你了。”
闻言,东方弋还不及回答什么,嬴政的视线就紧紧锁定在了东方弋的脸上。
“我有更好的送你。”
东方弋听了这句话,原本想要接受的说辞就变成婉拒,“越大哥也听到了,这把剑还是物归原主得好。”
越图无奈地摇头笑了笑,看着嬴政的目光有着看小孩般的纵容,也因此让嬴政对他更加不喜。
上前接过东方弋递来的长剑,道:“我先回去了,晚上再会。”
东方弋点点头,抬步正要送越图出门,手腕就被一只温凉的手握住。
嬴政微低着头,拉着东方弋不让他再走一步。
东方弋见状唇边划出宠溺的弧度,抬起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揉了揉嬴政的发顶。声音温润,“你怎么来了?”
嬴政被摸着头,双眸有些惬意地微微眯起。轻哼了一声,“我难道不能来吗?”
“当然可以。”东方弋牵着嬴政走进堂屋,“只是好奇你怎么溜出来的,你在王宫很难出来的吧?”
嬴政想出来是没有人敢拦他的,但因为他的身份原因,他也几乎不会出宫就是了。
嬴政轻轻摇头以作否认,而后抿了抿唇,试探道,“那个人刚刚说晚上再会?”
“晚上有事约好了会面。”
东方弋随口答道,想到他需要去的地方,摸了摸下巴,“你说你已经十五了?”
“是。”嬴政在东方弋身边坐下,不明白东方弋怎么会突然问这个,“怎么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晚上你也一起去吧。”
嬴政点点头,没有多想。他只是听到东方弋没准备丢下自己独自赴约,就有些欣喜了,自然也不好奇他们是要去哪里。而是问道:
“你先前说要去韩国,可有确定什么时候离开?”
对于帝王而言,冠礼具有特殊的意义,如果没有行冠礼就不能够亲政。而虽然嬴政没有行过冠礼、不需要亲自处理政务,但若想什么都不交代就长时间地离开也是不可以的。
嬴政会这么询问,就是想要回去告知朝臣,并且打算提前好好准备一番。
“约莫后天吧,明天还需要准备准备。”
闻言,嬴政当即主动请缨,“不劳师傅费心,这些都交给我。”
东方弋眉尾动了动,轻笑着应好。
没了惹人厌烦的家伙在一旁,嬴政又想到可以和东方弋出去游玩多日,心情不知不觉地就好了起来。
望着东方弋只随意用绢带扎起的长发,嬴政眸光一亮。起身走到东方弋面前,“师傅,我现在为你束发可好?”
“随意。”东方弋不太在意这些,点头后望着嬴政空空的两手,“只是你有小冠吗?”
出乎东方弋的意料,嬴政闻声后就直接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束髻冠。
东方弋不禁失笑出声,“你竟然贴身带着。”
嬴政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妥,不自然地别过脸。而后冷声命令候在门外的胡华,让他去取木梳与鉴过来。【注】
等胡华拿着东西回来时,嬴政难得好声好气了一次,“去门外候着吧。”
然后嬴政不等胡华反应,接过东西就径自走向东方弋。
将陶鉴在东方弋手边的小桌放下,嬴政轻轻解下东方弋发上的绢带,一头乌黑如瀑的柔顺长发便散落在背。
嬴政如视珍宝般地捧起一簇发,木梳的锯齿温柔地没入其中,轻缓地梳理着长发。等到长发被理顺,嬴政有些着迷地摸了摸,而后才开始编织收拢长发。
当长发收拢好后,嬴政将其绕于发顶,又有些生疏地用小冠把它套牢,最后从怀中取出捂得已经暖热的玉簪,将簪针穿过冠中小孔固定住。
嬴政站在东方弋身后,同他一起望向鉴中的人。
陶鉴中倒映着的人眉目精致,平素滑落面颊处的长发此时全部被聚拢于发顶,露出男子不显丝毫瑕疵的面庞,一根简朴的玉质发簪更是衬得倒影中的人越发清雅,连眼尾处的妖冶都减去了几分。
“如何?”
“倒是凉快了许多。”东方弋说着转身站起,动了动自己毫无遮掩的脖颈。
闻言,嬴政眼眸中闪现出些许笑意,漆黑的眼瞳像是点了星芒一般晶亮好看。
东方弋望着那双眼不禁出了神,在嬴政被看得手足无措的时候,他揉了揉嬴政的脑袋,“我徒弟真是好看。”
嬴政听此一愣,而后有些别扭地低下头,不再去看东方弋,只任由东方弋的手在自己头上为非作歹。
东方弋又逗弄了嬴政一会,闲来无事,便带着嬴政进了庭院。干脆从树上折了一根树枝下来,开始教习嬴政剑法。
一直练到了天色有些昏暗,东方弋才停了下来。
从怀里取出一条干净的帕子,东方弋用帕子轻柔地擦拭着嬴政额际的汗水。看嬴政歇息得差不多了,笑了笑道:
“走吧,师傅带你去见见世面。”
嬴政点头,跟在东方弋身后,不禁好奇了起来。
然而等东方弋在写着“怡月楼”三字的花楼前停下来的时候,嬴政的脸色完全黑了下来。
单是站在门口,都能清晰地听到楼中传来的娇俏笑声,更别提那不时窜入鼻中的浓烈燕支气味了。
忍受着那令人作呕的呛鼻气味,嬴政冷笑了一声。
“这就是你说的见见世面?我没想到你也是如此庸俗之人!”
话罢,嬴政直接转身甩袖离去。
先前的一切美好全部恍若泡影。
喧闹的夜市中,嬴政孤寂的身影瞬间没入人海。
嬴政恍恍惚惚地走着,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好的画面,突然闭了闭眼。而后指尖轻颤,从怀中取出了短笛死死攥在手心。
感受着短笛上属于自己的温热体温,良久,嬴政呼出一口气来。
【注】鉴:一种盛水器,有陶质有青铜质。此时的铜镜只在楚地流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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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