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 第4章 第 4 章

然后凌震便看到楚巽将身上的香囊取了下来，丢在一边，凌震道：“只是香囊而已，应该不会有太大损害吧，阿巽哥哥不用这样小心。”

楚巽回过头来看着凌震，笑着道：“三五日倒是不会有太大损害，但是旬月下来就肯定会对人有一定的影响。我从小就佩戴着这个香囊，气味大概已经深入肌理，之后怕是不太方便贴身照顾你了。”

楚巽自小便跟随他的父亲学习医理，这番话只是出于他的本能和习惯所说出来的，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凌震听来却又是另一番感触了。

凌震默默地看着楚巽，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知道客随主便的道理，无论楚家人待他再怎么亲厚，他终究只是一个客人，本不该挑三拣四的，但他又实在不想再换一个别的陌生人来照顾自己，他与楚巽这一日相处下来，觉得和楚巽也算是熟识了，倘若再换个其他人，难免会有些别扭。

楚巽见凌震半天不说话，也暗自觉察出自己应该是说错了话，所以便道：“不过父亲既然将你交给了我来照顾，那我自然是不敢推卸责任的，这香囊我以后不戴了便是。”

凌震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楚巽看得出来，凌震这个笑多半是出于客气和礼节性的，而非出于本心。至此，楚巽方才知道，凌震年纪虽小，但是心思却异常的敏感，绝不是一般同龄孩子可比的。

后来凌震曾偷偷留意过，楚巽除了每年过年向父母请安的时候会佩戴上那个装着苏合香的香囊，除此以外竟再也没戴过，于是凌震便猜测，那个香囊很有可能是药谷的一种身份象征，或者是楚夫人亲手缝制的香囊，反正意义绝非寻常才是。

凌震毕竟是个孩子，身体的复原速度是真的很快，三五日后便觉得身上的伤口不怎么疼了，但依旧只能躺着不能动，以免腿上的骨头错位，长不好。楚巽怕凌震在屋子里躺的久了会有些闷，就让人在院子里安置了一张竹榻，铺上一层被褥，把凌震给抱了出去，让他躺在竹榻上，也好晒晒太阳。

这些日子下来凌震的精神恢复了不少，更何况他还是个孩子，根本就躺不住，若不是腿上有伤，估计早就要下地跑来跑去了。所以凌震只能半倚在竹榻上，歪着身子看楚巽在他身边，或摆弄药草、或教他读书、或在一边的空地上练剑习武，总之楚巽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但他总是不会离开凌震三丈远的距离，无论做什么都是守在他的身边，不会让他感觉到孤独无聊。

说起来，这楚巽也是个有意思的人，他教凌震读书并不像一般的夫子那样拿着惯常启蒙的《论语》来让凌震死记硬背，而是拿了本《了凡四训》来，权当是给凌震讲故事解闷儿了。小孩子家通常一听到读书就头疼，但是却都爱听故事，这楚巽也算是摸透了小孩子的心思，教书教的比正儿八经的夫子还像模像样。

爱听故事是不假，但是也架不住被暖烘烘的太阳晒得昏昏欲睡，楚巽读完一页，正准备翻书，谁知低头一看，凌震竟在他怀里睡着了。楚巽微微一笑，带着些宠溺的无奈，而后抬手扶着凌震的肩膀，让他躺平，给他拢了拢身上的薄被，又怕他睡不踏实，还在他身上轻轻拍了拍，心想自己真是不适合当教书育人的先生，这世上有哪个先生会看到自己的学生打瞌睡而不叫醒的？也就只有他楚巽这个半路出家的先生会如此纵容自己的‘学生’了。

就在楚巽也有些犯困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他回头一看，见是他的四妹楚嬛，便轻手轻脚地翻身从榻上起来，压低了声音道：“阿嬛今日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没有去陪着母亲？”

“母亲用过午饭后就有些犯困了，这会儿正在午睡，我左右无事，所以就来三哥这看看。”楚嬛浅笑着说道，眉眼弯弯的模样看起来很是乖巧可爱，刚刚及笄的年岁，俏皮活泼的劲头还未完全褪去，又不得不端出一副矜持的模样来，叫人喜欢得紧。

楚巽一眼便看出了楚嬛的意图，伸手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笑着道：“口不对心的丫头，明明就是来看阿震的吧，还说来看我......就你这点儿小心思，还想瞒过你三哥我？”

“我......”被一语道破意图的楚嬛噎了一下，然后微微仰着头道，“是又如何？小阿震在咱们家做客，我来看看有什么不应该的么？三哥不会连小阿震的醋也吃吧。”

“好好好~ 你说的都对，是我小肚鸡肠了可好？”楚巽笑着一边说道，一边略侧了侧身，让楚嬛可以看到他身后的凌震，“不过可惜阿震才刚刚睡着，和你也说不了话。”

楚嬛走近了些许，弯着腰盯着凌震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着道：“怎么又睡着了？这小孩儿还挺能睡，我都来过三次了，每次来都刚好碰到他睡觉。”

“呵~ 也许是你少了些运气吧。”楚巽笑着说道，“更何况阿震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精神不济，嗜睡也是在所难免的。亏你还是药谷出身，怎么连这些都需要我给你解释？”

“虽然都是药谷出身，但也有个优劣之分，咱们兄妹四个当中也就只有三哥你尽得父亲真传。”楚嬛背着双手，掂着两只脚站在楚巽面前，晃着身子说道。

楚巽听到这话慌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熟睡的凌震，这才道：“好阿嬛，你可莫要露了你三哥的底啊，我当初为了哄阿震，跟他说我是最常被父亲罚抄的那一个。”

“啊？”楚嬛万万没想到她这个好哥哥说起谎来居然是如此的离谱，离谱得让她无话可说，“我的三哥啊，你可真是......”

虽然楚巽和楚嬛两人的对话声音都被压得很低，但还是一不小心吵醒了凌震，凌震睡得迷迷糊糊的，还未睁开眼就先伸出手去在身旁摸索，摸索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摸到，这才有些不甘心的睁开眼，看到楚巽没有走远，这才开心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