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吹过狗尾巴草 第14章 第 14 章

往铁路的右下方看去，一个穿着红白相间校服的女生逐渐进入了三人的视野，何立夏身上的校服是蓝白相间的款式，可以见得女孩没有在这里念书。

女孩个子不高，身上的宽大校服衬得她个头更小了，头发披在肩上，大约够到腰部的长度。因为隔了一段距离，纪昀文不太能看清女孩的容貌。女孩背上背了一个蓝色书包，手里也提着一个蓝色行李箱，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蓝色。

“哎，看到了不……”何立夏凑近纪昀文，低语着，这会儿放轻了语气似乎是为了不打扰一旁的胡星峰。

纪昀文点点头，“他俩是？”

何立夏笑笑，摆了摆手，“能有什么关系，就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纪昀文还是不解，继续刨底问道，“这样的关系是什么关系？”

“哎哎哎！我说你俩差不多得了啊。”胡星峰放下望远镜，瞪着旁边小声嘀咕着的二人，“当事人还在这呢，能别当我面讨论成不？”

“成，怎么不成。”何立夏拍拍屁股起身，接过胡星峰递给他的望远镜，麻溜地就往裤兜里塞去，“不看了？”

“嗯，今天这公交赶趟还挺勤的，她才上车，就一溜烟地开出去了。”胡星峰还蹲在地上，目光还呆呆地盯着公交车站台处，“好一段时间没见着她了……”

何立夏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挺好，看到她现在越长越漂亮，脸上神情也没异样，挺好的，真挺好的……你说呢，老夏？”

“他妈问我干嘛？”何立夏用膝盖顶了一下胡星峰的背，“我跟人又不熟，我哪知道人家又怎样怎样了？再说，你不都拿望远镜看了一阵么……要我说，你正常跟人打招呼不好么，非要弄这一出，跟个偷窥狂似的，到时候人小姑娘知道了，你就完蛋了。”

“我知道，这我都知道的……”胡星峰没有恼起来，嘴角扯出的笑容里弥留着一丝忧伤，“她早就讨厌我了，还是当面说的……我，我不敢再当面撞见她了，我怕她会更讨厌我。”

“那你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何立夏问道，“在这自我感动？”

纪昀文站在旁边，偷瞄着何立夏，他的眉毛又蹙了起来。

要是换作自己这样被何立夏说，他肯定会起身反驳几句，毕竟那说话态度怎么看怎么令人窝火。

胡星峰没有纪昀文想象中那样站起来与何立夏争执，依旧出神地看着公路发呆，“你没有喜欢的人，你不会懂的……”

何立夏耸耸肩，不以为然，“是是是，我不懂，那我先走了，你什么时候待够了什么时候走。”

纪昀文跟胡星峰一点都不熟，何立夏准备离开，他自然也跟了上去。

等到走远了些，纪昀文才开口问道：“你用刚才那态度说话，确定没人揍过你吗？”

“没有。”何立夏朝纪昀文自豪地龇了龇牙齿，“一般都只有我揍别人的份

“看起来你还挺自豪的。”

“能不被别人揍也是一种本事。”何立夏回道，“况且我是故意那样说的。”

“为什么？”

何立夏没急着回答，先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这位同学，你今儿已经问了我八百个问题了……你就不能先思考一下吗，全靠我告诉你那多没意思啊。”

纪昀文耸耸肩，“懒得思考，反正你也会告诉我的。”

何立夏被气笑了，“嘿，你这小子……那我就还不告诉你了。”

纪昀文倒是无所谓的，他对这些情感小秘密是保有一些好奇心，但不多，也没有达到迫切地想了解的程度，便淡淡回了一句，“我没所谓的。”然后拐弯去街上的摊贩上买手抓饼去了。

何立夏也凑上前，跟老板要了两个手抓饼。

“吃完午饭没一会儿，你这饭量挺大的。”手抓饼味道不错，纪昀文一边抓紧啃着手上那份，一边吐槽道。

“我发现你这话是越来越多了，吃东西也堵不上。”何立夏说道，“一份是买给胡星峰那家伙的。”

“他不还在铁路上待着么？”

“谁说的？”何立夏一挑眉，下巴往纪昀文身后抬了抬，“这不就来了么……他是我兄弟，他什么样我还不清楚么，青春期少男，谁都有忧郁三分钟的时候，三分钟一过，立马就好了。你看这不已经屁颠屁颠地朝我们跑过来了么。”

纪昀文嘴里嚼着菜叶子，无意识地抛出自己随机想到的疑问，“为什么是三分钟？”

何立夏不屑地看了一眼纪昀文，就差用鼻孔对着他了，“这叫夸张手法，你懂不懂！”

“哦。”纪昀文呢本来就是随口问的，也不在乎什么答案，他的注意力全在手上的食物上，“你也是青少年，你有那三分钟吗？”

何立夏正咬着一大口手抓饼，差点没被纪昀文再次突如其来的询问给噎住。

“咳咳……咳咳……你说什么？”何立夏拍着胸脯顺气，把饼里的烤肠夹出来，一把塞进了纪昀文的嘴里。

“唔——”

“多吃点，少说话。”何立夏简略说道，正巧胡星峰的手搭上自己的肩，他把手里那份好着的手抓饼递给了胡星峰。

“嘿嘿，还是你够哥们，处处想着我。”

“嗯，主要怕我不买，你要和我吃一份，我嫌弃。”何立夏吃东西速度一直都很快，在纪昀文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香肠的时候，他已经把整个饼都吃得干干净净了。

“又看我干嘛？没见过帅哥吃饼啊？”不知为什么，纪昀文的眼神总能以各种角度和何立夏的碰上，他也不是每次都是特意盯着人看的。

“吃得好快。”纪昀文道。

“那是你吃得太慢了，小鸡啄米似的。哦不，应该说，往地上撒把米，人小鸡过来随便啄几嘴，地上米都捡干净了，你也还没吃完。”

几天相处下来，纪昀文发现何立夏这人嘴是真的碎，跟石头滚路上被车轮给蹦出来似的，溅得到处都是，不留神碰上去，脚底板和踩了屎一样难受。

为了不影响自己的食欲，纪昀文背过身子接着啃手抓饼。

一低头，就看见两个小孩站在了他身后，身板干巴着，皮肤也蜡黄蜡黄的，个头只到他的腰部，跟两条没有肉的牛肉干似地杵在原地。

“哟，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这俩小孩啊?”

何立夏头往前探去，原本是要捉弄纪昀文的，正巧也瞄着了纪昀文身后的俩小孩。

俩小孩的脸上糊了些风干的鼻涕，透过两张脏兮兮的小脸，纪昀文还是辨认出他俩模样一致，应该是对双胞胎。

“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这俩小孩啊?”胡星峰也学着何立夏的样子探过头。

何立夏瞪了胡星峰一眼，“你是没自己的词儿啊，话头也要用我的。”

“咦——”胡星峰嫌弃地直起身子，“脸上糊得都是些什么，真埋汰的两娃子。”

“合着你以前不是这样过来的?”何立夏笑笑，从兜里掏出手机在手里把玩着，“小时候那些照片我这手机里可都还存着呢，要不你自己再来瞅瞅以前和那俩小孩有差没差?”

“哥，我错了。”胡星峰迅速地服了软，顺带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看得出来他还是挺惜脸面一人，“您这把柄保质期可真长。”

“那是。毕竟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记仇，都搁手机里存放着。”

纪昀文一声轻笑，“什么歪道理。”

何立夏不说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露齿笑的纪昀文来了随性一拍。

照片上清晰地印着纪昀文扭曲得眼睛当鼻孔的面容，以及白色大门牙上躺着的绿色菜叶子。

他抱臂一脸得意样得看着纪昀文，“这就是道理。”

纪昀文后知后觉地合上嘴巴，冷不丁地把手伸何立夏手中的手机。

何立夏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早有防备，大手一扬，手机轻而易举地举过纪昀文的头顶，借着身高差优势，纪昀文还真就够不到。

“幼稚至极的家伙。”纪昀文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同时心里又滋生出一股强烈的后悔意味，他后悔昨天跟个傻缺似的与何立夏道歉了，这逼就是欠的!

再转身，两小孩还搁原地站军姿似的没有动。

“请问，有事?”纪昀文和两小孩先是大眼瞪小眼了半天，但两只眼睛敌不过四只眼睛，纪昀文都快成斗鸡眼了。

两小孩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纪昀文以为是自己说话方式不对，又换了一种，“excuse me?”

“老夏，他在说啥?”胡星峰一脸单纯地问道。

“让你读书，你偏要回家喂猪。”何立夏翻了一个白眼，“你脑子里会的英文除了hello，就是goodbye了吧。”

“谁说的，”胡星峰还一脸不服气样，“我还会how old you!”

“是how are you。”纪昀文补充道。

“对对对，是how are you!”

“得了，快别显摆你那贫乏的英语水平了。”何立夏点评完胡星峰，又转头点评起了纪昀文，“你也别装你那学霸逼了，那俩小孩就是咱们村的，不过人住河下边儿，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岁数，哪知道什么abcd。”

“哦。”纪昀文忽略何立夏的碎嘴，“他们是双胞胎么？看着都不爱讲话的样子。”

何立夏嗯了一声，又走到摊贩前跟老板要了两根烤肠，“小孩面对板着脸的大人不敢说话不挺正常么，要是俩屁大点的孩子跟一个木头似的大哥哥聊得熟络，那才真是小孩当你哥的离谱着了。”

“这么早就放学了么？”何立夏忽略纪昀文甩给他的白眼，把烤肠递给俩小孩，“吃完早点回家，路上车来来往往怪危险的。”

左边的小孩接过何立夏手中的烤肠，奶声奶气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分了一根给右边的小孩。

或许是有些饿了，小孩迫不及待地就咬了上去，结果烫乎得伸出了舌头。

何立夏笑笑，两手分别摸了摸俩小孩的头，“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

右边小孩害羞的低下了头，左边小孩则是朝何立夏露出了一个笑容。

“唉，别说，这俩小孩还怪可爱的。”

胡星峰刚才还一脸嫌弃地躲开，这会儿倒是越凑越近了。

“嗯，是挺可爱的。”纪昀文不讨厌小孩，况且眼前的这对双胞胎看起来还挺讨喜的。

“吃完赶紧回家，我送你们过马路。”何立夏说道，“过了马路就靠边一直走，不要随便跑了知道不?”

俩小孩都乖乖地点了点头。

何立夏送俩小孩过马路去了，胡星峰凑到纪昀文旁边，跟他搭起了话，“哎，你猜一下，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与何立夏相比，同胡星峰交流起来显得更正常一点。

“左边的吧。”左边的小孩会主动去照顾右边的小孩，看起来更成熟胆大，纪昀文依此做了猜测。

胡星峰得意的挤眉弄眼了起来，抓了一把自己的小卷毛，“错啦。右边的才是哥哥。”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胡星峰嘿嘿一笑，解释道，“其实我跟那俩小孩不熟，老夏跟他们接触更多一点。关于他俩的信息，都是老夏告诉我的。脖子上有黑色胎记的是哥哥，叫牛大毛，弟弟叫牛二毛。”

没想到何立夏和那俩小孩这么熟，小孩站在自己身后多半也是因为看见了何立夏吧。

“对了。”胡星峰收起脸上的笑容，瞅着何立夏还没过来，小声道，“你可不许因为名字和胎记随便笑话人小孩啊，要是让老夏知道了，管你是谁，人都得揍你一顿。”

这点他到是多虑了，纪昀文对小孩群体没有明显的情感态度，也不会因为名字和一些特殊胎记什么的去随便捉弄人小孩，他自认为不是道德高尚之人，但基本的礼貌和尊重还是有的。

“这点你放心，我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去捉弄俩小孩。”说完这话，胡星峰脸上多了些窘迫的神情。

“你以前这样干过?”

“是啊......”胡星峰跟瘪了气的球似的，“之前笑话人小孩儿名儿来着，然后就被老夏的拳头暴扣了一顿，我估计那印儿现在还留着呢。”

胡星峰这脑回路也挺奇葩的，说着就要撩起衣服给纪昀文看，“你看，就在后背这儿边——”

“啧，什么德行。”何立夏走过来往胡星峰的背上就是一巴掌呼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纹了条八爪蛇。”

“是龙!”胡星峰搓了搓背，“纹的时候他妈的疼死我了。”

“嗯，一条长得像它二舅爷的蛇。”何立夏随口胡诌道。

纪昀文没听懂，啊了一声，“什么二舅爷?所以是龙是蛇?”

“到底是小少爷，这些痞话听不懂也不怪你。”何立夏笑笑，“要回学校还是一块儿去台球场?”

“后面的课你又不上了?”纪昀文问道。

“反正是老肖的课，横竖他也管不着我。”

“随你。”纪昀文知道他和何立夏算不上一路人，台球这玩意儿他不感兴趣，倒不如回去听几耳朵课，毕竟他还得高考，要真考不起大学走不出去，他真就完了个大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