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吹过狗尾巴草 第12章 第 12 章

有些老师的面还没见着，试卷倒是先给你安排上了。

“这些试卷我可以不写么？”纪昀文眼巴巴地看着前来收作业的李枫。

“这恐怕不太行……”李枫无奈地摇了摇头，“其他老师都挺好说话的，就是这数学老师吧，比较有个性，爱讲究，是城里边调过来的高级教师，所以对我们的要求都挺严的，没人敢招惹他。”

“那行，我就补一下。”纪昀文丧气地趴在桌上，把手里的半个面包恋恋不舍地塞回桌兜。

“对了，你身体怎么样了?”李枫没急着走开，而是给予了纪昀文同学来自班长的关怀，“我听老班说是（15）班的何立夏送你去医院的，他这号人可是个出了名的刺头儿，没为难你吧?”

纪昀文抓紧着埋头赶作业，还得一面摇头回道:“我没多大事，就是低血糖了......他人还行，也没为难我。”怕李枫再对自己持续输出关心，纪昀文用手上的笔轻轻敲了一下李枫的手背，“我的班长大人，您快去收其它同学的作业吧，不要因为我一个人耽搁了。”

“那行吧，你下自习前给我就好。”

离早自习下课还有二十来分钟，教导主任来巡查过一遍之后，班里又恢复了早自习之前的状态，该偷摸着吃早点的吃早点，该补作业的补作业，该唠嗑昨儿又看了什么电视剧的唠着瞌，以及才坐上座位就已进入冬眠期间的部分同学。

此番场景让他不得不承认昨天那片刻的安静不过昙花一现，现在才是这个班级原本的面貌。

纪昀文本来也是列属于冬眠的那部分同学之中的，但听了李枫给他的善意提醒，还是老老实实地补着作业，他可不想一开学就让老师对自己些许不良印象，这将阻碍他在班级尽力把存在感降低的目标。

上午的课程内容并不复杂，多是给新学期开了一个头，而这些老师也只是自顾自地在上面讲着课，并没有把注意力过多地放在坐在后排的纪昀文身上，此时的他正惬意地趴在桌面上，把书立起来充作掩护，安然地打着瞌睡。似乎在他们眼中，只要不影响到课堂纪律，这些无关痛痒的行为，都能给予容忍。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渐渐响了起来，纪昀文也眯得差不多了，从桌面上直起身子，再慢悠悠地伸个懒腰，就准备去吃饭了。

李枫朝自己走了过来，刘晨整理完讲台上的东西也朝自己走了过来。或许应该说，刘晨是朝李枫走过来的。

“阿文，一起去食堂吃饭吧，也顺便带你熟悉一下食堂的各个窗口。”李枫面带微笑且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何立夏昨儿才跟他提过，食堂里的饭菜过分的难吃。纪昀文可以说是对生活没啥讲究的一人，但是这吃的吧，多少还是在意几分，正好心里还惦记着昨天吃的牛肉面，便拒绝了李枫的邀请。

“不了，我打算出去吃，食堂里的菜我吃不惯。”纪昀文礼貌笑笑，怕李枫多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了，有机会我们下次可以一起约饭。”

有了后一句的补充，李枫显然没那么失落了，和刘晨约着去了食堂。

纪昀文只装了一个学生牌就出了校门，路过保安时他自然不忘把学生牌掏出来怼到人跟前让他们好生看仔细些。

“唉，那边的人是干什么的，不要在学校门口聚集!”保安开始了他的本职工作，手里拿着一根黑色棍子走上前，驱逐着那些嘴里叼根烟站在一起吞云吐雾的家伙。

估计又是一些随处晃荡的小混混，兜里比面上还干净的时候，就喜欢去到学校附近聚集，企图挑几个无辜的学生讨点保护费。

以前自己老妈按时给生活费时，遇到这些家伙让他交点保护费，他到也乐意，能钱解决的事儿，他绝不动手。

但现在不一样了，钱对他的生活来说份量变得更重了。

等到那些小混混消失在学校门口，纪昀文才敢放心地走出去。

天气不错，一想到要去吃牛肉面，纪昀文面上神情也逐渐变得愉悦起来。

可走到学校拐角处的巷子旁，纪昀文就再不能轻松地笑了。

那群人压根没走，这个作为保安视线死角的巷子对那些小混混来说简直就是拦截学生的最佳作案地点。

那几人似乎也有点惊讶，他们的聊天戛然而止，注意力全被这个主动上门的学生给吸引住了。

清一色的锅盖头，只有中间那人的头发稍微烫了个卷毛，好歹与身边二人区别开来。

旁边二人穿的是简单的衬衫，不过上边总爱印一些豹头或是一对非常浮夸的黑色翅膀，只能说他们挑衣的品味实在差劲。中间那人穿的是一件灰色卫衣，下半身也不是纪昀文刻板印象里的紧身裤和黑布鞋，是一条简单的工装裤和一双红色帆布鞋，看起来对他的眼睛还算友好。

灰色卫衣那人最后吸了一口烟，手指轻轻一弹，烟头就随意落在了他的脚边，他摸了一下鼻子，终于朝纪昀文发声，“你过来一下——”

纪昀文暗中已经预备起了逃跑的姿势，衣兜里的手不觉攥紧了几张钞票，那是他为数不多的钱财了。

但另外二人跟着中间灰色卫衣的声音朝自己靠近，纪昀文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腿开始发软了，往后蹬去也没劲儿，就想一股脑地往地上坐去。难道真的要把最后的钱财交出去么......

“起开——”灰色卫衣一手一抓，拎着那两人的后衣领给拽了回去，“吓到人家小同学了。”而后才是自己扯了扯卫衣领口，走到纪昀文跟前。

“诶?”纪昀文一下子懵了，“你们不是来讨保护费的么......”

灰色卫衣站在原地，还真就摆起了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这确实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哎——不对，我们现在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灰色卫衣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把手插进裤兜，重新装起了逼，“小同学，你认识何立夏不?”

何立夏？

这可不就正巧着么，偏要找的人自己还真认识。

“认识。”已然知道他们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纪昀文也就重新端起了自己的冷脸，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手揣进了衣兜。

“帮个忙呗小同学，叫那家伙出来一下，就说门口有个叫胡星峰的人找他。”灰色卫衣特意放轻了语调，似乎有意表现出和善的模样。

找何立夏干什么，约架?还是单纯的兄弟聚会?

纪昀文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以前那些他所认为无聊的事情在这里竟也逐渐产生了兴趣。

又或者说，是因为出现了一个让他产生兴趣的何立夏。

想起来自己兜里还有五十块是要还给何立夏的，纪昀文便趁着这个帮忙的劲儿重新进校准备去（15）班叫一声何立夏。

路过篮球场时，纪昀文察觉后背被谁的手掌拍了一下，回头看去，是何立夏。

“大中午不去吃饭，怎么跑篮球场这边来晃荡，想打球了?”

刚打完球的缘故，何立夏的脸上挂着些汗珠，手也没来得及洗，还沾着灰。虽然他是把干净的那节手肘搭在自己肩上，纪昀文念及自个儿新换的白色卫衣，还是嫌弃地把他的手给推开了。

“本来想去班里找你的，正巧这里碰上了。”

“嗯?（1）班的好学生，城里来的小少爷，找我一个（15）班的学生做什么?”何立夏展现出他那半露虎牙看起来就很欠揍的笑。

纪昀文小幅度地翻了一个白眼，“来还你钱的。顺便告诉你一声，门口有个叫胡星峰的人找你。”

“那家伙啊......”

“你们约架了?”纪昀文问道。

“怎么，这么喜欢打架啊?”何立夏特意扫视了纪昀文一番，摇摇头，“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别人一推你就得倒地了。”

“我对打架不敢兴趣。”纪昀文冷冷道，“话我带到了，吃饭去了。”

何立夏见状也收拾起了东西准备离开球场。

“哎，夏哥，不打了啊?”球场上有人问道。

“还没被我打服气啊?”何立夏转头露出一脸嘲讽。

“嘁，再来我一定赢你!”

“吃饱饭再说，你爷爷我饿了。”

说完何立夏上腿往前大跨几步，很快就与纪昀文成了并排走。

“这么厉害?”纪昀文随口一问。

“嗯哼。”何立夏就是一副不羁的姿态，校服总不喜欢好好的穿在身上，这会儿照例随手一揽给系在腰间，“想学，哥教你。”

“不要，好累的。”纪昀文眼睛直溜溜地看着前方的路，一点余光都不带给他的。

“出息......”何立夏笑笑，“去哪吃饭?不会还是昨天那家面馆吧?”

“嗯，她家的好吃。”纪昀文扫了何立夏一眼，他的手还是搭在自己肩上，跟块狗皮膏药似的，他索性放弃挣扎，“你不还要去见那个胡星峰么？”

“见他又不耽搁我吃饭。”何立夏的话语懒散着，“有一家煲仔饭味道还不错，去不去?别总惦记那碗牛肉面了，这里好吃的还多着呢。”

纪昀文去吃牛肉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懒，他懒得去别地一一品鉴食物，再十分耐心地排出个三四五六来。若是有人给他推荐，他自然是乐意的。

出了校门，拐到巷口，那仨人还搁地上蹲着，见何立夏来了，才敲敲膝盖站了起来。

“老何，等你半天了，发消息也不见你回。”胡星峰热情地了上去，两手张开，准备同何立夏来一个兄弟间的豪迈拥抱。

“边儿去——”何立夏笑着把胡星峰的手拍了回去，“是要肉麻死谁。”

“这不太久没见了嘛——”胡星峰的目光再次甩到试图后退藏匿自己身影的纪昀文身上，“这不是刚才帮我传话的小同学嘛。”

何立夏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是我一朋友，你们可要认清些，不许随便找人麻烦。”

“嗐，这你放心。”胡星峰义气地拍了拍胸脯，“你朋友就是我朋友。”

但我可不想和你交朋友......麻烦。

纪昀文飞快地扫了一眼，又低下头，他的注意力由地上的碎石子逐渐转移到了何立夏所说的“朋友”这两个字眼上了。

他们算是朋友了吗？

或许经过昨天矛盾的解开，在何立夏看来，已经是朋友的存在了吧......但又或许，他只是客套一下呢，就如同学一类的称呼。

但是那又怎样，至少在这一刻他鲜有地为别人这样对他称呼而产生开心的情绪。

“夏哥，抽根烟?”锅盖头一号上前递给了何立夏一根烟。

“腻了，这几天不抽。”何立夏把烟塞了回去，“我说吴江你也少抽点，肺都快熏黑了。”

吴江嘿嘿一笑，自个儿把烟点上，“没办法，就好这口。”

“说吧，找我啥事儿?”何立夏也不跟他们再客套来客套去，“有屁快放，我还要去吃饭。”

何立夏还没多说什么，胡星峰先莫名其妙地拘谨了起来，手也不放兜里了，放在肚子前摩挲着。

“啧，再磨磨唧唧我可就走了啊。”

“也没多大事，就是想借一下你的望远镜。”胡星峰有些羞怯地笑笑。

“干啥用的。”

气氛突然有些奇妙，纪昀文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但面上他还是使劲地维持自己的冷脸男人设，手心都在兜里捂出汗了也坚持不掏出来。

说白了其实也是一爱装逼男。

“就那啥，你知道的......”胡星峰此刻的支支吾吾与原先的故作老陈截然相反。

“我可不知道。”何立夏撇嘴一笑，又显露出抹似乎洞察一切的神情。

“你......我......”胡星峰脸都憋红了，也再说不出一句完整且有气势的话。

“好了，夏哥你可别逗他了，你还不知道他啊，就爱装。”吴江依旧顶着一副笑嘻嘻的嘴脸。

“行。那还是老样子，三点在坟头那边会面。”何立夏飞快地结束了话题，拽着纪昀文从三人之间挤了出来，“我先吃饭去了。”

“你快去吧。”另外锅盖头二号终于说了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