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 第20章 （四）曾经

又过了十来日，清单上的大部分材料都已经采集完毕，唯有一种叫“黄雚”的珍惜灵植，始终没有找到。

端木北询问了本地的散仙，知道在一处极深的山涧里似乎见过这灵植的踪迹，他预感此行可能会有危险，便决定让魏鹤轩带着其他人和这些日子的收获先回**门，想自己一人单独去找那株“黄雚”。

可惜，肃肃又死皮赖脸的留了下来。

“仙君，你懂丹药吗？”

“你知道黄雚长什么样吗？”

“万一你找错了怎么办？”

“你知道怎么完好无损的采集如此珍贵的灵植吗？”

……

这些话，端木北一句都反驳不得，只能无言以对。肃肃说得没错，他有的，只有一张勾勒了草药模样的图，而且丹药领域他也不算熟悉，这次要找的“黄雚”也从未见过。罢了，端木北心想，即便采不到药，自己一个仙君却也能护她周全的。

两人很快来到那处山涧，底下黑洞洞的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端木北道：“你在上面等我，我先下去看看。”

“是。”肃肃知道自己的能耐，情况不明，他一个人万一有什么危险也好脱身。

端木北点点头，几个纵跃就跳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下面的确有一株灵植，在一个洞穴中，但是周围有一簇灵火，我没有冒然惊动，一会儿你我一同下去，你用法器收了那火，我随后取草，然后我们立刻离开。”

“是。”

端木北带着肃肃来到下面洞穴最深处，一片黑暗中，只有那草周围有一圈红色的火焰，照得整个山洞都映着一股诡异的红色。端木北警惕的看看周围，低声说道：“按说应该有妖兽守护，可是我并未见到，也没有妖兽的气息，真是奇怪。”

肃肃却在看到那红色火焰的瞬间，感受到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惧，大妖，这里有大妖！端木北是仙者自然感受不到，可是她虽然服了“剔骨丹”，内里却还是一只妖，这种小妖对大妖的天然恐惧，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就如同对上次对妖皇熊罴那般，这大妖的实力不亚于妖皇。

“仙君，我们快些好吗？”肃肃嘴唇都有些哆嗦，她知道这里为什么没有妖兽了，因为这只大妖留下的气息足以吓退所有妖物，那火焰就是那大妖留下的妖火。

端木北不明白为什么她吓成这样，但是也觉得这里很奇怪，第六感让他感觉此处很危险，于是他快速拿出法器递到肃肃手中。两人配合默契，肃肃启动法器，将那火焰徐徐吸收，在吸收完毕的那一刻，端木北小心的将那灵草连根挖出放进玉盒里。

看他取完草药，这里都并没有任何动静，肃肃送了一口气，心想也许那大妖正好不在这里，看来真是幸运。她对端木北道：“仙君，我们快走吧。”

“好——小心！”端木刚说了一个好字，就见肃肃背后的黑暗中伸出一个巨大的镰刀状的东西，闪着诡异的黑色油光，没有任何声息的快速朝二人劈了下来。

端木北应战经验十分丰富，在这紧要的生死关头依旧沉着冷静，他一手将肃肃拉到身后，同时另一手拿着“灭空剑”横在胸前，只听“噹——”的一声，灭空剑和那妖物的手臂狠狠撞击在一起。

端木北并未一位使蛮力，他顺势往后一退，“撕拉”——剑身磨出点点火花，终于卸去了这可怕的力道，这一击总算是成功的挡了下来。

端木北带着肃肃闪到一旁，抛出一道“灵灯符”，终于看清了这东西的真实面貌，竟然是一只像蝎又像蜈蚣的巨大妖物！

它通体漆黑，端着两只黑色大钳，身有百足，尾部翘着一只弯钩状的毒针，而刚才端木北挡下的正是它的一只黑鳌。这妖物似乎很吃惊这个仙君竟能挡下自己的一击，不过它很快就反应过来，尤其是看见自己心爱的灵草被对方摘走，更是愤怒得嘶吼起来，巨大的口器里密密麻麻的全是尖牙，恨不得将这两个入侵者全部吞入肚中。

这妖物对端木北和肃肃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因为它身形巨大，外皮有坚硬的壳保护，剑砍不破，符咒炸不烂，还堵住了唯一的出口，所以弄得两人十分狼狈不堪。这妖物虽然不能化形，但是颇有智慧，它很快就发现这两人中那个女仙似乎更好入口，便举着一对大钳子朝端木北砍了下来，却趁着他躲闪的功夫，尾部的毒针朝着肃肃猛的扎了下去。

肃肃用全部灵力凝结了个防御盾牌，却也只堪堪阻挡了这毒针的一击，可紧接着这妖物又重复了刚才的动作，眼看着那黑色发亮的毒针就要刺下来，速度之快让她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再凝结防御符咒！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端木北留下“灭空”阻挡妖兽前臂的攻击，瞬移到肃肃身边一把抱住她往地下一滚，那毒针的针尖擦着端木北的背划了过去，真是好险！

看这妖物来势汹汹，端木北知道不能再拖，他凝聚一多半仙力于“灭空”中，使出霸天剑中最厉害的剑诀一剑劈下，可这样也只是让这妖物翻了肚皮而已，并未伤它分毫。不过，趁这妖物努力翻腾过来的时候，他们终于争取到了一线时间。端木北带着肃肃几个纵跃诺转，终于从山涧底下回到了地面之上。

“仙君，我们赶紧回**门吧。”肃肃死里逃生，回头看看那黑黝黝的山涧只觉得后怕。这妖物像蜈蚣又像蝎子，一定是两种妖物的混血，它妖力如此巨大，却没有化形，一定是有什么缺陷。

“好，我这就……””北刚想祭出“灭空”，突然觉得体内灵力翻涌，胸口郁闷不已，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很快失去了神志，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仙君，仙君！”肃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可她毕竟不是无知懵懂的小仙童，也不是柔弱娇嫩的女仙，看到端木北脸上的黑气，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中毒了。

她把端木北翻过来，扒开他后背破损的衣服，终于发现了一道极细的黑色划痕，那划痕并没有血迹，却往外冒着丝丝黑气，十分诡异。果然，是刚才救自己时……

肃肃努力压下眼中的泪水，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翻出身上所有的解毒丹，选了最对症的送入端木北口中，然后拿出匕首，颤抖着将那沾染了毒素的皮肉割下，再一口一口的将毒血吮吸了出来。这一番急救下来，端木北脸上的黑气终于不再加深。可是肃肃知道，她的丹药解不了他的毒，这只是暂时稳住了状况而已。

端木北晕迷不醒，他们无法御剑回上界，自己的行舟只是代步的工具，速度很慢，如果用她平日用的小舟回仙界，时间耽搁太久，端木北的情况怕是坚持不到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仙人到下界办事是很有风险的，殒命是常有的事情，刚才的情况如此危机，他即便不救自己，也没有任何人会怪他，他却选择了“一命换一命”！这个呆子，嘴上不说，心里早就有她了，真是个傻子！

肃肃觉得自己从没这么冷静过，刚才是端木北救了自己，现在该轮到自己救他了。

毒是虫谷的特色，虫子为了自保，在自身储□□素是必须的。用毒和解毒从来都分不开，要说虫谷谁用毒和解毒最好，那必然是虫王。

现在的虫王叫贪吮，原身是一只飞天蜈蚣，亦是妖皇的部下。它那里必定有解毒的办法。最幸运的是，这里是虫谷，离虫王的洞穴不过3个时辰的路途，比回仙界快多了。至于如何让贪吮答应见她并同意救一个仙君，眼前就有一面大旗，不用岂不是可惜了？

事情发展得很顺利，打着为妖皇办事的名头，肃肃带着昏迷的端木北顺利的见到了贪吮。

“你说什么？让我救这个仙君？小妖，你不是拿老夫开玩笑吧。”贪吮看了一眼端木北，觉得这个小妖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这么好的一粒金丹，还不赶紧挖了吃掉增加修为，还要救他？想到那灵力磅礴的金丹，贪吮舔了舔嘴唇。

肃肃深知这些妖的脾性，来这里找他也是兵行险着，不过她腹中早就编好了理由，开始忽悠：“贪吮大人，小的劝您还是不要只想着眼前这一粒金丹，要是事情成了，到时候有成百上千的金丹供您享用。况且，你要是吃了他，妖皇陛下的任务完不成，你说，依照他的性格您会怎么样？”

贪吮疑惑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明白。”

“大人，个中缘由我不能明说，你只要知道，我潜伏仙界，是为了完成妖皇陛下的任务，这个仙君手中有妖皇想要的东西，他要是死了那东西的线索就断了。我费尽百年接近他，好不容易取得他的信任，这其中的功夫努力毁于一旦是小，要是耽误了妖皇陛下的事情，我想，你承受不了这个后果。”肃肃似假似真的继续忽悠，她现在只想让这个贪吮接受自己的说辞，拿妖皇做挡箭牌，这样端木北就有救了。只是她聚精会神的同贪吮忽悠，没发现端木北的手指头动了一动。

贪吮果然收了那些小心思，他走过去看了看一直紧闭双眼的端木北道：“急救虽处理得很及时，可也只剩一顿饭的命了，而且，我为什么要帮你？即便他死了，那也是你办事不利，妖皇陛下也怪不到我这里来。”

肃肃心下一沉，行了个礼道：“小的也知道难为了贪吮大人，如果能有用得着小的的地方，小的愿意倾尽所有。”换这仙君一命，最后一句话她在心底说道。

看贪吮仍旧不语，肃肃又加了一句道：“这也是为了完成妖皇陛下的命令，您要是出手相助，相信妖皇陛下也会知道您的忠心的。”

“你的原身是玄鸟。”贪吮突然说道。

“是。”肃肃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问这个。

“小妖，你把你的翅膀给我，我就救这个人。”

“什么！”肃肃万万想不到对方会提这个要求：“这是为何？”

“老夫是飞行蜈蚣，之前的妖仙大战，我被毁去了翅膀，再也不能以真身飞上天空，虽然以人身行走无碍，但是终归心有遗憾。有人跟我说，要集齐百幅鸟族翅膀，以秘术炼制丹药才能再生出翅膀。集齐百幅翅膀不难，我并不怕青鸾那只大鸟，抓它百来个鸟妖砍了翅膀就是。难得是这药引子，得是一个鸟族人自愿给与的翅膀才行，万年间我试验过无数次，都没能成功，看来是他们心不诚所致，你如此想救这仙君，心必定是诚的，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肃肃听了沉默不语，贪吮看了冷笑一声：“如此，你们走吧，看在你为妖皇做事的份上，我允许你将他的尸体完好无损的带回仙界，这样你还有个交代。”

“好，我同意！”

“你真的肯？”贪吮还是比较吃惊的，让一个鸟族斩断翅膀，不亚于要了他的性命。

“嗯。”肃肃看了昏迷不醒的端木北一眼，刚才的犹豫并不是舍不得翅膀，而是在想之后怎么办，翅膀就是化为人形的双臂，没了双臂她如何解释？如何再留在仙界？可是眼下也顾不了许多了，时间紧迫，只要能救他，要了她的命都可以，何况是一对翅膀呢。

“你道是舍得。”贪吮心下也有些动容，他年轻时也爱过一人，只是和对方没缘分罢了。看这小妖的样子不像是单纯的要完成任务，一男一女，呵！怕又是一段孽缘。

贪吮想了想说道：“我这里有一对白玉木做的假翅膀，送给你，注入灵力后你的假手可以日常使用，虽是软弱无劲，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多谢贪吮大人。”肃肃心想，如此也好，这也省去了自己好多的麻烦。

**门脚下的人间界小镇。

“你疯了！”芄兰不敢相信的看着肃肃，他指着床上仍旧昏睡的端木北道：“为了这个男人，你竟然连翅膀都不要了！我是让你勾个俊美的优质男仙回来，不是让你傻不拉几的倒贴上去！”

事情虽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肃肃依旧疼得嘴唇发白，额上全是冷汗，双翅被砍，断骨之痛何其难忍，她只有咬着嘴唇才能让给自己不痛死过去。她的双臂垂向地面，看上去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却软弱无力，别说拿剑了，就是筷子、纸笔这样的小东西都得多练习才行。

“兰姐姐，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你不要怨他，要不是他，我当时就被那妖物捅了个对穿了，没让我一命换一命，只是一对翅膀，已经是很划算的买卖了。”肃肃无力的靠在床边，看到端木北脸上的黑气已经散去，心里欣慰许多，他终于脱离危险了。

贪吮砍下她的翅膀后，显露原身，从毒腺处逼出一滴毒液，给端木北喝下，以毒攻毒，终于化解了这毒气。记得他当时说：“伤了他的那个妖物虽是个心智不全无法化形的，但是它的父母却都是剧毒之虫，这样的后代所产生的毒素，唯有我虫王的毒才可化解。也亏了你没把它送回上界，即便他能活着回去，也没人能解得了他的毒，到时候毒入金丹，人就废了。”然后，他应肃肃的要求，将他们送到了芄兰所在的人间界的这个小镇上。

芄兰却不管那么多，心疼的说道：“你不能飞了，你懂不懂！你可是鸟族啊，这没了翅膀，你可怎么办？你不是还拜在什么，什么霸什么门下，你看看你的手，软得跟面条一样，你以后都不用剑了？”

肃肃却没回答她，只是痴痴的看着端木北，看到他脸色渐渐转为红润，肩膀上的疼痛似乎都少了很多，心中只剩下无限欢喜。只是当视线落向那无力下垂的双手，她的眼神还是暗了暗，试了试，结果想要握拳都难以握紧

不过肃肃一向心大，在这些生死决断的事情上从来都十分干脆，她自我安慰道：“自己可是用符和练丹的，不需要手有多么大的力气，等熟悉了这双手就好了。至于用剑，反正自己于仙剑一途一塌糊涂，手没劲就没劲吧，这个不打紧。至于飞翔，要不以后就用法器，或者学学御剑？就是以后族里人看见了，更得笑话自己了，不过虱子多了不怕痒，自己原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