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低眉恋红颜 第312章 第二百八十六章 假案

姜伋强压住怒气，“啪”地一声合上了名册。长立案前的柏鉴吓得浑身一个哆嗦，一颗低垂着的脑袋眼瞧着就要耷拉到地上去了。姜子牙拉扯着李长庚奔上封神台，气儿都没喘上一口便一脸焦急地发问，“姜公子，封神台一切如常么？”

姜伋胸脯一个起伏，肃严着表情缓缓起立，“姜先生放心，封神台既在泰山府君治下，出现任何风吹草动我冥界都会负责到底。姜先生来了也好，正巧太白金星也在，那便顺道把榜单核对了吧。柏将军！”

“不必。”姜子牙抬手制止柏鉴，眯眼凝睇姜伋，“时辰不早了，本相需与太白金星即刻回营。本相今日没来过封神台，对榜一事留待柏将军造访周营时处置。”

“如此也罢。两位慢走。”姜伋颔首相送，柏鉴不解抬眸，“明明此刻就能完成，姜先生为何非要执意拖延呢？”

“只有周营上下皆知封神榜上的名字与封神台上的冤魂数目有所出入，我爹和李长庚才能名正言顺地加以干涉啊。”姜伋勾了勾嘴角，甩给柏鉴原地候命的吩咐后便即刻返回冥界面禀详情。泰山府君听罢姜伋奏报万分惊怒，当即拍案抬手指着姜伋厉声斥骂，“你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干出这么丢脸的事儿！”

姜伋甩袖下跪，额头触地罪名倒是承认得干脆，“臣监管期间封神台出现魂魄造假事件，是臣失职，请君上责罚。”

泰山府君重重吁了口气，平了平思绪说道，“堂堂冥官之首，连魂魄是真是假都分不清楚，传出去，岂非让臣民耻笑你这个上殿无能？”

“臣知罪，请君上降罪。”姜伋匍匐在地脊背却撑得溜直，泰山府君攒紧眉头冷睇了半晌，到底还是软下心肠慢慢地坐回了主位，“本君给你三日期限查明此事，自行退下领罚。”

“谢君上恩典，臣告退。”姜伋叩首道谢，躬身退出了碧纱橱。守在外头的敖丙见到姜伋出来赶忙迎了上去，伸手扶住姜伋前前后后地打量着，“公子，君上有没有惩罚您？啊？”

“没有。”姜伋微笑着拍了拍敖丙的手，脸上是一贯的镇定与从容，“小敖，你这就给柏鉴传话，让他与周营找我爹核对榜单。再让阎罗王率领阴兵前往周营传唤李长庚，行动时间跟柏鉴错开半个时辰。”

“喏。”敖丙服侍完姜伋回殿小憩便前去传话，柏鉴接到命令后即刻带着名册前往周营。姜子牙听明来意后当着姬发和众将的面儿打开封神榜，李长庚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对下去，三遍过后蹙眉问道，“旁的倒没什么，只是封神榜明明有韩升韩变两个名字，为何本座在你的名册上没见着啊？”

“适才封神台例行查验，发现韩升韩变的魂魄是假的。本将已将此事通禀上殿，届时自会给姜先生和天界一个交代。”

“有劳柏将军了。”姜子牙提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吩咐武吉恭恭敬敬地把柏鉴送了出去。姜子牙此时终于沉下了脸色，姬发的双眉亦不自觉地跟着拧起。武吉送完柏鉴掀帘进来，朝着姬发和姜子牙拱手说道，“二公子，师父，我方才已向柏鉴确认过了，韩升韩变的确是韩荣的那两儿子。柏将军还说，其实那两只假货刚登台的时候，果果觉着不对劲儿，但因为闻仲和韩荣一直在旁搅和，这才把这事儿给掩饰了过去。”

姜子牙点了点头，抬手示意武吉退下。武吉俯身一礼后站到了一边儿，土行孙突然拍腿大声嚷道，“难怪我岳父怎么着都找不着，敢情他们两个是被高手给藏了起来。”

邓婵玉也气呼呼地叉起腰来，“究竟是谁这么无聊，居然会浪费这么些心思去庇护这两个败军之将？”

“于我们而言是败军之将，于旁人那可就未必了。”李长庚抿了口酒，眸色深深地说道，“韩升韩变两兄弟很有身价嘛，至少比韩荣有身价啊。”

姜子牙吸了口气，搭在腿上的手掌渐渐攥成一个拳头。帐中陷入窒闷沉寂，直至阎罗王率阴兵持剑闯入。哪吒摘下乾坤圈第一个挡在姬发和姜子牙前面，杨戬紧握银尖宝戟的右手骨节瞬间分明，“阎罗王，何故刀兵相见？”

“诸位不要误会，本座是为了封神台魂魄造假一案而来。”阎罗王望向李长庚，出示过象征自己身份的血玉后严声说道，“太白金星，我们怀疑你与封神台魂魄造假一案有关，此番前来是请你回去协助调查。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从现在起，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太白金星，请吧。”

“慢着！”哮天犬一个箭步窜了出来，冲着阎罗王大声质问，“上回你把我抓回冥界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哮天，注意重点。”杨戬抽着眉角把哮天犬提回自己身边，姜子牙挺身而出端然迎视阎罗王及排在其身后的一溜鬼差，“我师兄供职天庭份属天界，你们冥界有随意传唤天庭臣僚的权力吗？”

阎罗王挑衅似的略略扬眉，“本座来之前已经向天庭发文并且得到了女娲的亲笔回函，姜先生可要过目？”

“丞相不过好意提醒，阎罗王又何必出口伤人呢？”此胶着时刻姬发突然沉声插言，姜子牙闻声立马侧身退至一旁。姬发颇有压力地凝睇了阎罗王一眼，转头和颜与李长庚说道，“既然阎罗王需要伯父指点，伯父便去吧，姬发自会备下美酒待伯父回来小酌。”

李长庚无息一笑，与姬发颔首作别后跟阎罗王潇洒而去。姜子牙整个人好似脱了力，疲累的面颊上晕出一抹虚弱的苍白，“二公子，看明白了么？”

姬发勾唇哂笑，“借刀杀人”四字从他那森冷的齿缝间无比清晰地缓缓蹦了出来。哪吒困惑地撅了噘嘴，思量一番后还是按耐不住地张开了嘴巴，“师叔，二公子，我相信果果哥是好人，不会做坏事。”

姜子牙乍然听见这句稚子娇语不禁笑了，姬发抬眸察觉帐中众将心思各异，心下合计还是需得说明一番为好以免日后生出不必要的猜疑跟嫌隙，“阎罗王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前来传唤太白金星，手上必是握有实证。咱们若是想把太白金星救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查出真相，给泰山府君一个交代。”

“泰山府君？”杨戬蹙了蹙眉尖，终是犹豫着道出了心头的纠结，“莫非此事……与姜公子无关？”

“关阿伋何事？就因为执行传唤任务的阎罗王是阿伋的执事么？”姜子牙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眸心深邃仿佛永远都望不见底，“方才武吉不是说得很明白嘛，魂魄造假一案发生在阿伋代管封神台期间，恐怕这会儿阿伋已经在碧纱橱受审了，哪里还命令得了阎罗王呢？阎罗王是阿伋的执事，但他更是泰山府君钦定的高阶冥官哪。”

“丞相，我还是不甚明白。”杨戬眉头未展，继续问道，“既然封神台眼下归属泰山府君治理，那魂魄造假案他径自追查就好，为何还要绕上这么个弯子要咱们来办呢？”

“韩升韩变乃殷商将领，能这般费尽心思保全他们的，不消我说，你们也该心里有数了。现在这个局面，泰山府君出手多少有些顾忌，倒不如甩给我们，来个清理门户更妥当些。”

姜子牙无奈挑眉，暗戳戳地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东华帝君看罢绷不住地轻笑，挥袖散去了眼前影像。东阳紫府茶香袅袅，昊天上帝浅浅尝了一口，肃着脸色与对面的阐截三清说道，“事到如今你们便实话招了吧，这韩升韩变究竟是阐教的还是截教的。”

“不瞒昊天上帝，贫道化身凡人游历人间时曾得韩家父子款待，为表感激之情，贫道便顺手留了一只风车给韩家。”

“风车？该不会是万刃车吧？太上老君，看不出来，你还蛮慷慨的嘛。”

太上老君品出昊天上帝藏于话中的讥讽之意不禁缄默，元始天尊瞧出太上老君挂不住脸忙出言回护，“师兄也是一片好意，为着有一天韩升韩变倒戈相向时有万刃车在手便可助子牙与姬发一臂之力。何况，此事子牙既已沾手了，想来是不会惹出什么大乱子来的。”

“是啊，姜伋果真好手段，如此便让姜子牙顺理成章地接替邓九公完成寻找韩升韩变下落的任务。”东华帝君睨了阐截三清一眼，寡淡着声音问道，“你们以为，凭他姜伋的城府，为何几次三番找截教的麻烦，却又回回都点到为止不曾深究呢？”

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垂目沉思，通天教主试着给出一个看似很合理的答案，“为了……三界和睦？”

“是以退为进。今日冥界退了，他朝方能更好的进。”东华帝君眸光锐利，瞬间烧起一朵谋算风华，“泰山府君为保阴阳平衡众生安宁几多隐忍，倘天界还是不知好歹咄咄相逼，那么冥界进攻天界便成了迫不得已理所应当。”

“这……”阐截三清瞠目结舌，待东华帝君点明其中关窍后俱是惊出周身冷汗。昊天上帝峻色严声，沉甸甸地眸光狠狠压在阐截三清的心上，“通天教主，截教门徒殒命封神是经过你首肯的，作此安排完全是为了你截教门人能尽数成仙。天庭成全你，也希望你成全天庭。往后好生管教碧游门徒，不要再惹出什么事端来了。”

“还有申公豹。你们寻个机会敲打敲打他，手别伸得太长，莫要把主意再打到姜伋身上。”东华帝君眯眼敛起瑟瑟杀意，沉声命令，“这阵子大家都安静些吧。狗急了尚且龇牙，何况姜伋？”

“喏。”昊天上帝和阐截三清俯身领命后各自退去，东华帝君舒了舒身子，飞身赶往冥界。泰山府君守在姜伋榻前焦心不已，东华帝君负手进来，打量了侧卧榻上的姜伋一眼，攒眉说道，“怎么，连翠光两仪灯都无用了吗？”

泰山府君苦着脸色摇了摇头，俯身帮姜伋掖好被角，“伋儿现在睡觉必须借助药力作用，他这失眠已然没治了。”

“这话说的倒有些绝对了。”东华帝君掀衣坐到近榻敖丙事先备下的垫子上，降低音量说道，“你有否试过鲛人的歌声？”

泰山府君面色一变，东华帝君正襟说道，“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氐氏一个鲛人，你冥界归墟便有许多嘛。再说了，就算是召氐氏回来伺候又如何？究竟是伋儿的身体要紧，你就当真厌恶氐氏至此，连个歌伶的位置都不愿赏她吗？”

“不是这话。”泰山府君阖了阖眼目，在旁侍立的水草马明王恭声解释，“帝君有所不知，王上不喜鲛人歌声，曾斥其为靡靡之音，下旨严禁鲛人在神殿演歌。氐氏给公子侍寝时在床帏之内哼唱几句无可厚非，但若降下明旨要她为公子吟唱，这便是内德不修对王上不敬了。”

东华帝君昂首驳斥，“泰一定下这条规矩，是不想自己沉溺于声色无法自拔，相信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一意禁止。现下伋儿的安康最为要紧，难道要为了那些死的东西，便眼睁睁地瞧着伋儿活受罪吗？伋儿重要还是规矩重要，这都掂量不出来吗？”

“东华帝君言之有理，什么事都比不上伋儿重要。”泰山府君理了理情绪，直起身子吩咐，“水草马明王，即刻传令七十二名冥官于君翊殿集合，本君有话要说。”

“喏。”水草马明王领命出去，东华帝君心疼地看着睡不安枕的姜伋，终是软下心肠真心出言提醒，“还是去周营知会一声吧，伋儿当真是够难的了。”

泰山府君凝神点头，担忧的视线片刻不曾从姜伋的身上移开，“小敖，你走一趟周营，要马招娣熬些甜汤和米粥，待公子醒了垫一垫也是好的。”

“奴才明白了。”敖丙答了一声弯腰下去，这会儿阴风正劲，吹得殿前的水晶兰有些捱受不住纷纷现出倒伏之态。敖丙长伫旁观，半晌后再转身，冰凉的脸庞已然湿了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