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冯安安那时候不懂啊,不晓得“不喜欢的永远不会喜欢”的道理。
她起了胜负之心,乌云越不在意她,她越一往直前。
冯安安算计了好多,才同乌云从陌生人做到朋友。
乌云是很娇气的,还小心眼,耐性少脾气大。他做不成什么正经大事,但琴棋书画,花鸟虫鱼,却无一不玩至精致。
且他撩女很有一套,这样的男人,怎能不令人沉迷?
冯安安爱得卑微,以朋友身份在乌云身边默默付出。期间一年,乌云又挑了好些美人,他有过一个动心的,想追那美人,求冯安安给他出谋划策。美人喜欢芍药,乌云求冯安安,冯安安便幻出满城芍药,让乌云借花献佛。美人想吃肥鱼河鲜,云敖哪里有啊?乌云不愿奔波,求冯安安代劳,她就从云敖直奔江南,一路上顾不得睡甚至顾不得歇,跑死了两匹马,为他带来新鲜捕捞的肥鱼,博美人一笑。
她想,若是美人要天上的星星,他求她,她也会上天去摘的。
女追男,追到万劫不复。
她觉得,乌云是知道她喜欢他的,但他不喜欢她,所以可以明目张胆的予取予求。
是利用么?
是的,但他晓得她心甘情愿被利用。
现在大梦清醒,回头再想,恨自个那时迷眼,也恨乌云狠毒。
后面乌云与美人崩了,冯安安去安慰乌云。他蜷曲在白狐裘袍里,坐在火盆边搓着手,一双绿眼睛里光波流转,像极了正在疗伤的小猫。
乌云搓着手道:“淼淼,要不我俩在一起吧?”
冯安安瞬间觉得心头城墙上的黑云全散了,金鳞万丈,一片光明。
说是在一起,但其实仍再考验冯安安两个月,才同她在一起。
期间依旧是她一边倒的付出。
然后,乌云带她去见了长公主。
第一面,长公主就不喜欢她,甚至厌恶。长公主打量冯安安的目光,似针似刀。但长公主这人是很有手腕的,不喜欢,不直接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来。
但凡乌云在场,长公主都对冯安安热情携手,还送她一只金钗。
可背地里却欺负冯安安,气得她直骂老妖婆。
冯安安段数不高,直接找乌云告状,乌云并不相信。再加上长公主一哭诉,一委屈,乌云反倒觉着是冯安安在欺负娘亲了。
日夜斗智斗勇,冯安安累了,生了重病,一时间药石无医。
乌云抱着冯安安,去求摩雒。摩雒既是朝中重臣,亦云敖第一神医。
当然,他也是长公主的情人之一。
摩雒与长公主初在一起时,乌云才八岁,这些年来,两人之间感情复杂。明明是如父如子的关系,乌云却从来都是直呼摩雒名讳。
他抱着冯安安去求摩雒,第一次喊道:“叔叔,救救小侄的女人!”
摩雒是第一次被尊称,甚是激动,救了冯安安,她活过来。
活过来后,两人继续相处了半年。频繁争吵,但每次冯安安都会想到乌云抱着她求医的场景,继而心头一软,继续待在云敖。
春去秋来,冬又到夏,乌云迟迟没有给冯安安名分的意思。她索性问了出来,问他会不会娶她?
乌云起先吞吞吐吐,继而干脆以沉默作答。
冯安安心头一灰,决定放弃了。
她打马回江南。
那是个夏夜,在星星的照耀下,前路半明半暗,映出许多坑洼。冯安安十分谨慎,马儿走得慢。忽听见后头熟悉的声音在喊“淼淼”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响亮过一声。
冯安安回头,见乌云打马追来,他走得急,只着了黛青色的单衣。
近前勒马,乌云同她道:“不要走了,我娶你!”
冯安安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泪:“无媒无聘,怎生得娶?”
乌云道:“回去,我给你准备。”
她就傻傻地让他牵着回去了。
一开始,乌云给她准备了一只羊和一双绣鞋。但长公主瞧见绣鞋,说好看,找乌云讨了一模一样另外一双。
冯安安心中膈应,乌云虽嘴上责她不该嫌弃母亲,但还是重新送了冯安安一只镯子。
其实现在仔细再想,乌云这人,没银子的,但凡要花钱的东西,都得从母亲那讨。母亲可不愿讨好美人,于是他无论对待冯安安还是其他美人,都抠得很,甚少送珠宝首饰,送的都是自己的字画、扇面等等。
风花雪月又不要钱。
可惜当时不明白,想来乌云这一只镯子,定是从长公主那顺来的。怕长公主发现,于是顺了成色最差的一只。
哪晓得,中藏机密,石自砸脚。
成亲后不久,两人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因为什么吵呢?
因为乌云数的初恋情人竹鸦回都城了。
被长公主请回来的。
竹鸦不仅是乌云多年的白月光,而且珠圆玉润,丰神绰约,比冯安安高一个头,始终俯视冯安安。
长公主请竹鸦至家做客,奉为上班,勒令冯安安为其端茶倒水,礼貌卑谦。
竹鸦却说,冯安安冷着一张脸,吓着她了,再也不来了。
长公主迁怒冯安安,乌云也气,训斥冯安安:“你就不能有些许正宫之心?”
冯安安一字一句反问:“正宫之心是什么心?”
乌云没好气道:“不妒不忌,情同姊妹,好生服侍夫君。”
冯安安心都碎了,提出合离,乌云却又不肯,说淼淼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情人,离了她怕是再找不着这样的了。为了不合离,他甚至答应她,再也不见竹鸦。
乌云道:“本王是喜欢竹鸦,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过去母亲大人撮合过,竹鸦并不钟情于我。”他牵着冯安安的手,讨好她,许诺以后好好过日子,还许诺若他得了实权,首先要给冯安安盖一座金屋子。
说是这么说,可有一夜同.床共枕,冯安安都能听见乌云的呢喃梦话。
他喊“竹鸦”的名字,甚至说出“竹鸦能娶你真好”的梦话。冯安安被吵醒,借着月色凝视乌云,见他脸上露出的,是甚少见到的真心甜蜜的笑意。
更甚者,有一夜乌云做梦,还喊了之前那个美人的名字。
他谁都放在心尖尖上呐!
冯安安背地里哭了无数遍,面上就当醒着,不是梦,所以不知道,不存在。可过不了多久,离开都城的竹鸦又回来了,还直接住到长公主府上。
乌云自然天天见她,声称每日给母亲请安时竹鸦就在旁边,不得不见。
他将一切责任都推倒母亲身上,冯安安居然信他,走路生风去长公主府上质问,长公主斥骂,冯安安忍无可忍,终回击反斥。
这事,除了两个女人,摩雒也在场。可等乌云赶来,摩雒却和长公主异口同声,说长公主一直都柔声劝好,未说过狠话,冯安安却叫骂不休,甚至推了长公主一把。
乌云信长公主和摩雒的。
长公主道:“如此悍妇,当出!”
乌云却道,从未听过哪个云敖人出妻的,那都是南边瑶宋四脚羊的规矩。若真出妻,他岂不要在云敖成为笑话?不如合离了吧。
长公主允诺下来。
乌云累了,冯安安也累了,两人爽快签了合离书。乌云本想让她继续留在都城,却很快收了一道圣旨,皇帝听闻亲妹妹受了欺负,要将冯安安驱逐出城。
此等恶劣南女,永不可再踏入大顺半步。
其实这正和冯安安心意,她也想回家了。冯安安同乌云告别,乌云还笑称以后一定会去看她。四五十年后,他领着孙儿辈去瑶宋,见她也是儿女成行。
他还求冯安安,把东西都留下,免得母亲大人生气。
冯安安想着“身外之物”,就依了乌云。
她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理整齐,都留驿馆。
等了一晚,乌云没有来送行。
冯安安一个人来的大顺,回去也是一个人。
关键的镯子,她戴在手上忘了它的存在,一路带走,因此惹来杀身之祸。
想来乌云可笑,如果他演戏能稍微有一分真,达到目的后不是立即变脸,而是仍顾及百日夫妻,去送她一送,便能拦下这只镯子不是么?!
再想来,从头至尾近三载,他那一丁丁动情,到底是爱呢,还是感动呢?
无论是什么,都稀薄得很。
所以才能朝承恩,暮赐死。
……
冯安安出神许久,等听到肖抑喊她名字,反应过来,丫鬟都不在偏堂了。
肖抑见冯安安四望,不由得翻个白眼:“人早走了,话都问完了!”他皱着眉头问她,“你一直在发什么呆呢?”
“没想什么。”
肖抑没再追问。
此时到了申酉之间,梁家人忙到现在才开饭,主仆一体,都是一碗脍面。梁父留三人同吃,肖抑也没拒绝,三人就各来了一碗。
肖抑觉着脍面口味不错,还赞了几句,冯安安也爱吃,唯有黄二吃不惯,私底下向肖冯二人抱怨,说面有一股骚味。
冯安安道:“甚么骚味!那是拿羊汤煮的,鲜着呢!”
吃面当口,肖抑与梁家众人边吃边聊,又套了不少话。梁家主仆构成,摸个七七八八。其余人等兴许有嫌疑,却均不及露珠嫌疑大。
肖抑还得知,露珠九岁被卖来梁家,之后同梁茵月一起长大的,两人年岁相仿,名义上是主仆,其实情同姊妹。据说,露珠甚是护主,好些次梁父责罚女儿,露珠都没少替小姐挡鞭子。
肖抑把这事,私底下同冯安安说了。
她一听,旋即陷入沉思:“要按这分析起来,情仇爱恨就复杂了。”露珠若是凶手,照目前掌握的三成情报,她有一百个原因。她可能杀梁茵月,也可能绝不会杀茵月。
“不能妄下定论,我再多了解了解。”肖抑赞同冯安安的说法,事情复杂,他要去趟常笑客栈,找章鹿儿打听。此时黄二不在旁边,肖抑忍不住又问:“偏堂那会,你究竟是发什么呆?”整个过程都是神游的,对办事没半分上心。
也正因为无第三人,冯安安才敢直说:“唉,我想到乌云了!”
肖抑的脸色骤然严厉起来,很是难看。
明天不更新,后天更,存稿略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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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