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遥生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不知是他的心理作用还是柳景和特调的苦药起了效,身上各处的酸痛渐渐消退,除了灵力依旧没有恢复外,自我感觉已经和没晕倒前别无两样了。
他将舌尖的蜜饯顶到腮帮处,清甜的气味总是令人满足。谢遥生惬意地眯了眯眼,含糊道:“药虽苦了点,可还是蛮有用的。”
这苦算是没白受。
他这话刚出口,一直沉寂的字条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当然有用了,那可是传说中的混天元灵丹,男主可是想都没想就喂给你了。】
【九死一生从秘境里带出来的重要情感升温道具,就这么喂给反派了吗?】
【还“可还是蛮有用的~”能没用吗?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剧情逐渐开始跑偏,放个屁股坐等下文。】
郁离站在这一片字条中,笑得温良:“有用便好。”他掏出一整包用油纸好生包起来的蜜饯,轻轻放在谢遥生手边:“师尊……”
巨大的推门声打断了郁离接下来的话。
“仙君,大事不好啦!”他手上动作一滞,绷着张冷冽的侧脸,垂眸敛目看向门边。
谢遥生从郁离身后探出头,正看到江灵儿气喘吁吁地撑在门边。
“发生什么事了?”
江灵儿抬起头,眼中带着止不住的惊恐:“城主……城主府一夜之间全部覆灭,无一人生还!”
自魇魔攻入万法楼起,再到谢遥生晕倒,服药苏醒。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后,也仅仅过去了一夜。
等到魇魔重伤遁逃,万法楼危机解除后,石锤便带上一部分弟子匆匆赶往了城主府。萧闻祁离开前,曾在城主府内布下阵法,一旦有魔族入内,阵法便会在顷刻间启动,并将侵入其中的魔物尽数绞杀。
在场最熟悉萧闻祁阵法的人,除了那时已经晕倒的谢遥生,便只剩下参与阵法布置的石锤了。
大路尽头,城主府正笼罩在一片薄雾中,人声寂寂,只余门头两只红灯笼在风中微微飘荡。
明明已经是起早的时间,可府外却不见有人进出。
石锤一看到这番景象,心下暗叹不妙。
离得远时还看不出什么,等近了门口,入目便是一片鲜血积成的血池。浓厚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城主府门大开着,一羽冠郎君正坐在那片血池中痴痴地笑。
“窈窕淑女,君子难逑。”
郎君貌若好女,双眸如幼童般无害纯净。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一身鹅黄色的衣装被鲜血浸透,染成上浅下深的渐变模样。
见有人走近,他的笑陡然一顿,连带着声音也戛然而止。
整方天地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羽冠郎君歪着头,像是孩童看到有趣的玩具一样,直直站了起来。在他身后,一具被砍断了双手双脚的尸体失去了依靠,“啪嗒”一声倒在地上,溅起一片血花。
待看清面容,众弟子皆是一惊——
那俨然就是白日里才与他们见过面的金有财。
“那羽冠郎君是何身份,查清楚了吗?”谢遥生苍白张脸从床上站起身,边向门口走着,边问道。
江灵儿点点头:“据城内百姓所说,这位郎君正是金城主的长子金凛安。”
金凛安此人看似娇弱,可内里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纨绔公子。花酒狎妓、附庸风雅,强掳民女,该干的缺德事那是一件都没少干过。
用城内百姓的话来说,那就是人面兽心,难堪为人,这一疯,倒是大快人心得很。
一回想起这些,江灵儿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位公子疯的倒是和常人不一样,他嘴上净背些酸文酸诗,逢人就喊娘子,还没说上两句,转头就要娶人家进房门。还真是,疯了都不改纨绔的本质。”
经过这些赘述,谢遥生已经大致明白,魇魔在城主府里的附身人选,大抵就是这位长公子金凛安了。
至于为何魇魔会留他一命,谢遥生可不相信什么瞧他可怜或是一时疏忽的借口,说不准里面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几人说话间,就行到了城主府门前。这里正如江灵儿所说,满地血腥无从下脚,府内的尸体此时已经被逍遥宗弟子们好生安置在正院内,死时失去四肢的金城主终于在死后重新拥有了手脚。他像是块拼图似的,被人安置在了最前列。
谢遥生也不过是刚醒来,此时再被这血腥气一冲,整个人脸色一百,晕乎乎就朝一边靠去。
也是这两日的照顾让郁离产生了条件反射,他就在谢遥生歪倒的一瞬间扶住了他的胳膊,并附带日常暖心一问:“师尊,你没事吧。”
说着,他还把谢遥生的身子往自己肩上放了放,那样子活把他当成了个风吹就倒的纸人似的。
活了大几百岁的谢遥生俊脸一红:这温情师徒的戏码又是闹那样!
他们这幅样子在旁人看来可谓是感情天上地下第一好的好师徒,可他们各人是怎么想的可就难说了。
谢遥生实在无法忽视眼前那明晃晃的一行小字:黑化值10%
若他们真是什么心口合一的好好师徒那还罢了,可现在的情况却是,表面师友弟恭,实际上在背地里黑化值和不要钱似的猛猛加。
若不是他有这么一个能洞察他内心的小手段,只怕哪一天被攻心又攻身了都毫不察觉。
谢遥生稳住身形,端着种用过即抛的疏离态度走进城主府内。郁离见他态度又一下子冷淡起来,抿抿唇,落后半步跟了进去。
刚进门,本就萧条的气氛显得更加萧条,石锤正站在园中一隅,皱着眉朝着个小老太问着话:“你一大清早跑来城主府干什么?”
小老太哆嗦着身子,抬手挡着自己的眼睛,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听说这家遭了报应,我来瞧瞧热闹。”
“报应?什么报应?”石锤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的重点,继续追问道。
小老太朝他凑近了些,又间谢遥生几人向这边走来,生怕旁人听不到似的神秘兮兮道:“他们全是被怨灵杀死的,怨灵在夜晚上了长公子的身,操控着他亲手对着至亲之人做出曾经做过的事。”
“曾经做过?”
“对,曾经做过。”那小老太说着,脖子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向前伸着,她的头像是被人扭断般耷拉下来,一双眼正对着谢遥生几人,脸上是付意味深长的表情。
近在她跟前的石锤被吓了一跳,他猛的向后倒退一大步。小老太脸上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没有灵魂支撑的身体几乎是瞬间就软了下去。
谢遥生伸手,从她身上抓了抹黑雾下来,端详几眼便将其碾碎。
“是魇魔。”
被戏耍了这一通,一向稳重的石锤都要被气得跳脚。他身为凭剑峰座下首席大弟子,被一妖魔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称得上是一种深刻的羞辱。
石锤气呼呼地将地上小老太的尸体安置回院内,有弟子来报,查到这小老太其实是城主府大公子的奶娘。这更让凭剑峰大师兄气得火冒三丈,直言不将魇魔抓捕归案他永不回宗。
可方才魇魔附身所说的那一番话,谢遥生倒是记在了心里。
“此事定有隐情。”谢遥生沉吟片刻,转身就往院内走。
此时满地的尸体密密麻麻紧挨着,他们的死状可称得上是千奇百怪——有脸被乱刀划花的,有脖子被扭断软趴趴贴在肩上的,还有最惨的城主死相,过于凄惨让人不忍描述。
越看,谢遥生越觉得奇怪,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出来。
郁离蹲下身,仔细观察着离他最近的几具尸体,半晌,他轻轻咦了一声:“他们的脖颈上都有处黑色的印记。”
这句话像是道惊雷,蓦地点通了谢遥生一直想不通的一件事:府上人众,金凛安又是如何能凭一己之力杀死如此多的人,还是用这种残忍的手段。
此时这些尸体脖颈上的黑色印记给了他答案。
这些印记形状不定,却无一不散发着极其淡的魔气。若不仔细观察,还真有可能错漏掉。
此时一切都连起来了。
魇魔一直附身的就不只是单单的一个人而已,它将自己分为无数份,就像是在万法楼里对付他们时所用的手段一般。
它让所有人都陷入无休止的梦魇中,在浑浑噩噩难以摆脱之时混淆现实,达到让所有人自相残杀的目的。
而魇魔这么做的答案,就藏在它方才所说的那一段话里。
蹲在地上的郁离显然也是明白了其中关窍,他神情严肃地站起身:“师尊,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魇魔此次出手,已经是在桐丘内作案的第四起,既然它在原地留下了如此多的线索,那他肯定不能坐以待毙。多拖一天便会有一天的危险。
谢遥生当机立断:“你随我去方家查探,其余人分为三波,务必在天黑之前调查清楚各处情况。”
众人齐声应是。
有了目标,行动起来就是相当的迅速。本来消沉的气氛一下子就昂扬起来。
水灵灵半夜更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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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