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伴月和老班主的交易进行的匆忙,只有跟前跟后的张武听了一耳朵,知道他们戏班子是打包卖人了,卖的还不是别人,是当初那个最“不通世事”的小伴月。
这算什么,一朝飞到梧桐枝,野鸡也能变凤凰?
确定自己没机会跟着老班主离开张武,在包间门口徘徊了好几圈,才鼓起勇气去敲门。
他以前只是说了两句奚落话,扣了几顿饭食,应该没有把人得罪太狠吧?
心说老班主这个卖了伴月的家伙,都能全乎出去,自己做的那点儿事根本不算什么。
看着进来的人,程伴月翻了翻手里的卖身契,挑出一张拍在桌子上。
“张武,过去的种种,我也不和你多说,你做过什么事,你自己清楚。我不打算留你,但也不想做亏本生意,按照这契子上的钱,你翻倍赔给我就算事了。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吧。”张武是个圆滑的人物,又能讨班主的好,这些年得到的油水不少。
程伴月不喜欢他骗窑姐、整同门的黑心狗腿子做派,但他们俩的矛盾又不算太深,所以还是丢远点,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心里满是忐忑的张武,一听程伴月的话,眼睛都亮了许多,“真......真的,我能把卖身契赎走了?”要知道,他当初被卖进戏班子时,可没值几个钱,这就算翻倍也不算多。
“嗯,契子在这儿,拿钱就可以走人。”程伴月不想和他虚与委蛇,直接了当地摆明态度。
“那好吧。”张武尽管知道自己就算想走,也该说两句好话,委婉推辞一下,但想到往日只有怨没有情,怕多说多错,也怕夜长梦多,索性从怀里摸出个钱袋,数出对应的钱,就放到程伴月旁边。
张武伸手拿契约的时候,还偷看了程伴月和程克,见他们俩没阻拦,才快速把那张纸拿起来,反复确定是真东西,心里只剩欢喜。
没想到啊,现在坏事变好事了。
张武高兴地收拾着包袱,其他人心里还没着没落的,好不容易熬到今天的戏演完,才挤挤挨挨地来到程伴月面前。
其中对小伴月有诸多照顾的,看见她现在的样子为她高兴,也为自己的未来有了一丝期盼,而那些态度冷漠的,只恨不得时间能倒转回去,让他们有讨好对方的机会。
“好歹和大家相处了这么多年,如今我找到了爹爹,也有能力回报你们以往的照顾,契约我都会还给你们,可之后的路,要怎么走,就要看你们怎么选了。”有程克镇着,众人对程伴月虽说激动不已,但还是克制着没有冲过去拥抱她。
程伴月翻动着手里的契约,态度也从温和过渡到冷漠,“楚楚姐姐、小许哥哥......这是你们的契约,还有我的一点心意,感谢你们以前的照顾。罗山、冯一......大家交际不多,你们只需要照着上面的钱给我,就能把卖身契赎回去。”
看着其中一些人不太满意的脸色,程伴月眉毛一挑,“要是谁有意见,觉得自己身价涨了,这点儿钱显不出身份,我也不介意多收点儿。”
那些本来嫉妒楚楚她们不用掏赎身钱不说,还另外有钱拿的人,一瞧程伴月这态度,还有旁边程克的压迫力,动了动嘴,连句反对的话都没吭出来。
有这样的结果就不错了,要换个黑心眼的,直接转手卖给那些地主、矿井,可真就没什么盼头了。
在大家都拿到自己的卖身契后,程伴月眉眼稍舒,继续刚才的话题,“束缚你们的东西没了,要走要留都随你们,戏班子我是没打算再开了,至于以后有什么安排,还得研究研究。现在,看你们怎么选吧。”
听着程伴月的话,他们捏紧了手里的契约。他们唱了这么多年的戏,不做这个,还能做什么?这小丫头自己都搞不明白未来,又怎么给他们安定的生活,全靠心善吗?
面对不时瞪他们一眼的程爹,他们觉得没什么用处的自己,可能只有被抛弃的份,所以,有一大部分考虑的更现实的人,选择了和程伴月告辞。
就这么,据说传承有百年的程家戏班子彻底解散。其实,程伴月觉得当这戏班子从师娘那里落到李元手里时,就已经断了。要不是还想靠个名声,恐怕李元早把程家班改成了李家班。
最后,留在程伴月面前的有七个人,柳楚楚、许开、卢三水、罗山、冯一是戏班里的老人,年龄在十八到二十六之间,陈依依有十四,于乔是刚被卖进来,只有五岁。
那几个大的还好,可陈依依和于乔让程伴月有些抠头,这是要让她用童工吗?
“你们现在手头的钱不多,这园子我就先不卖,留给你们住,过两天我想好了,再来通知你们。”程伴月看了眼天色,饭点又到了,这些问题吃饱了再想吧。
程伴月走后,柳楚楚他们看了看这个彻底安静下来的戏园子,又看了看彼此,心中五味陈杂。
谁能想到呢,前一刻钟这里还高朋满座,现在就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吃饱喝足的程伴月,回到家里就扑到床上打滚,发泄一番,精神彻底放松后,她才从空间里掏出一个箱子。
要是李元在这里,看到这东西,肯定要大吃一惊。
它,怎么和自己带走的那个一模一样!
可惜,没有人会给他解惑,他正瞪着自己的全副身家,陷入崩溃中。
拿着程伴月给的钱,还有自己的宝贝箱子,李元跑到了自己的相好家。这是他帮忙租下的地方,没几个人知道,就算程伴月后悔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他。
看着举止怪异的李元,潘娘子虽然想打探一二,但是瞧他戒备的神色,还是选择打个招呼后,继续绣自己手中的虎头帽。
这老家伙脾气不好,要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得找个人养,这家伙又有点儿家底,她可不愿意伺候他。
李元关上门窗,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感觉到安全后,才小心放下怀里的包袱,再一层层打开,摸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往小铜锁的锁眼儿里捅去。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钥匙插到一半就卡住了,难道是他太久没开了吗?
又是抹蜡,又是涂油,好一番折腾,弄出一脑门汗也没打开锁的李元,彻底急了。眼睛在屋子里一扫,最后捡起平时用抵门的砖头,往那锁头上用力砸下去。
“铛”
小铜锁应声落地,紧闭的箱子弹开一小道缝隙。
重重喘了一口气的李元,把掉地上的铜锁往旁边一踢,搓了搓手指慢慢掀开了箱子。
等他看清里面的东西,呼吸一滞,咧开的嘴角直接僵在了半中间,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