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画醒来时,天上正灰蒙蒙的下着小雨。
抬眼,是一贫如洗的院落,两间半垮的土坯房,三间破碎的茅草屋,几张随风飘荡的烂尾席,几只东倒西歪的木桶,以及一锅洒在地上的汤菜,还有些许发了霉的桔梗、长了些许青苔的石阶……
对了,她现在就是坐在这长了青苔的石阶上的。
“啧……”她回过神来,一阵唏嘘的赶紧站了起来,顺便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她这是在哪里啊?
崔画脑袋晕乎乎的。
对了,她想起来,自己之前不是在参加表妹蒋多言的升学宴么?虽然受了一阵打击来着,但她现在这情况是?
崔画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快速走到院里的门口,一把推开…门?
结果,那门突然就直愣愣的倒在了地上,“咔啦”一声,裂成几瓣,吓她一大跳。
她赶紧伸手看了看,记忆中,她力气没这么大啊。
等等!她突然发现很不对劲,这双手看起来很小,而且有些粗糙干黄,估计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但她明明已经二十多岁了啊。
她赶紧低头一看,果不其然,身上原本穿的衣裤不见了,换成了不知道什么鬼的那种古代裙子。黑一块褐一节的,东搭西绑,还满布补丁……
她这是?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崔画赶紧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嘶……”真特么的疼。
难道她真的……穿越了?她有些不信。
所以便见崔画三两步的出了门,然后在门口处转了转。
从这里看,远处山色如墨,重峦叠嶂,空烟浩渺。近处村舍稀稀,田垦蓠蓠,囱烟袅袅,好一派不见高楼大厦的…荒凉景象。
好嘛,看来她还真的穿越了!
这种比小行星撞地球都要小八百万倍的狗血事情居然能被她撞上,早知道她就去买彩票发横财好了。
但是话说回来…这个家未免也太穷了点吧。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她现在终于可以摆脱表妹那个女人了!
在给自己勉强做了个心里建设后,她才鼓起勇气踏了进去。
因为她知道,这一踏,便代表自己暂时接受这个新身份了。
崔画除了哪哪都不如自己那个表妹外,其实哪哪都好,她觉得至少自己比表妹活的自由、开心。
比如在表妹苦学八国语言的时候,她可以得闲看看网络小说。
得益于它,她现在适应得倒是很快。
虽然小说里写到一些穿越人士最后穿了回去,但在她的涉猎中,那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所以她得把眼前的日子过好才是,要不然可能就会像原主一样…活活饿死。
至于原主到底是不是饿死的,她觉得就这环境这手形,估计也八|九不离十了。
刚进去,这时,一个冷不丁的声音冒了出来:“表姐!你刚刚出去有看到那些做实验的人吗?”
噫!
崔画脚下连忙一个急刹车,她不觉悲从中来的望了一眼这一贫如洗的茅草屋:天,谁来帮忙把这个女人带走,在线等!急!
来自表妹的阴影顿时如童年噩梦般袭来。
没错,崔画有个比她小上两岁多的表妹蒋多言,即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肤白貌美大长腿,气质佳,长得好,学习好。
在她还在和同龄人玩泥巴的时候,蒋多言已经参加奥数比赛、钢琴比赛、翻译比赛…拿奖拿到手抽筋了。
父母每每念起她来时都是摇头摆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崔母:“唉,画画,别睡了,都快中午十二点了,你表妹她考上某大了……”
崔父:“是啊,你舅母摆了升学宴,正等着我们过去丢脸呢…额不是,是过去庆贺呢。”
崔画拉过被子咬牙:其实我也考上了,不过就是比她后面多了某某学院四个字罢了!
从小到大,不管是她喜欢的,还是她暗恋的,甚至喜欢她的,最后统统都成了表妹蒋多言的“裙下臣”。
好不容易赶上一趟做梦般的穿越,想着终于可以摆脱“表妹”这两个字了,结果表妹本人却跟来了,她现在想打人!
稳了稳心神,崔画咬牙微笑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呃……,表姐,你别装了,我刚才都注意到你惊讶诧异的表情了。”蒋多言直言。
崔画看了一眼缩小版的蒋多言,继续咬牙:“你刚才在哪里?”
蒋多言道:“我刚才就在这烂草席后啊,是你自己太专注于表演没看见。对了,我还看到你把人家的门给弄坏了!表姐,这样做是不对的,在别人家里未经允许不可以随意……”
“停!我觉得我们可能被人拐卖到山里了。”崔画一本正经。
“怎么可能?表姐你明显变年轻了许多啊。”蒋多言随即带着一丝天真的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被人抓来实验了?他们在我们身上投用了一种可疑的药物,能使人返老还童?”
崔画:“……”
“是这样的,你现在正在做梦,回到了我们小时候,所以快回去睡吧,睡醒了自然就回家了。”崔画故意道。
蒋多言听后不解,带着一丝嗔怪:“表姐,你又来骗我,我刚才分明注意到你掐自己来着,那疼痛的神色不会有假,所以我现在根本不是在做梦!”
“所以呢?”崔画道:“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我们时空穿梭了。”
蒋多言扫了一眼四下,接着再认真打量了崔画一眼,突然神色兴奋:“啊,这莫不是最近ASCK期刊上大火的wpu-概型?”
“……蒋多言,现在我们可是穿越了,事事需得谨言慎行、明哲保身才是。”崔画突然语重心长,嘱咐起她:“以后在这里就不要说英文了,不然很可能会被人当成异类活活烧死!”
蒋多言:“……这么严重。”
就在她们谈话间,一个十**岁的少年郁色冲冲的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长相平平、皮肤暗黄的妇人。
见到他们,崔画突的一阵头疼,一股子不属于她的记忆瞬间涌来。
原来这两人,一个是她的丈夫,另一个是她的婆婆。
三日前,崔画成亲了,丈夫是村头武家最老实能干的三儿子武青风,婆婆是清河村出了名的绣娘李碧环。
而她的公公武父,十年前便过了世。
这武家呢,共有四子一女。
大儿子武青远,今年二十有七,是个打铁的,九年前娶了隔壁安水村的徐大娘子徐玉香,育有一子,今年八岁,名叫武杰,因为出生当天淋了雨,徐氏身子大损,几乎很难再孕,而武杰的身子骨也十分羸弱。
二儿子武青山,今年二十有五,在冀城大户人家里做木匠,七年前娶了城里卖肉的小女儿王栗兰,育有两女,大的六岁,名唤武迎弟,小的仅四岁,名唤武招哥。
三儿子便是这武青风了,今年十有九,是个名副其实的庄稼汉,从十三岁起,武家的十来亩地有一半都是他一个人负责打理的。
四儿子武青衡,今年十有五,据说名字是当时路过的秀才替他取的。四年前他通过了府试,考中童生,这些年间一直在参加院试,虽未中秀才,但武母对他向来宠爱又寄予厚望,所以除了农忙时节,从不要求他下地。
五女儿武青娥,今年十有二,武家只有这一女,虽谈不上宠爱,但武母待她也是极好的,除了亲自传授她绣技,还送她去城里账房舅舅那里学珠算,盼的是有朝一日她能高嫁,有技傍身不会受人蒙骗。
武家的生活虽算不上富裕,但总归年年有些剩余,她这新嫁娘过去肯定是饿不到肚子的,但真正的崔画现在却饿死在了娘家。
原来成亲前,武母便惦记上了崔家的房子、土地和财物,只因三年前,崔画的爹娘双双离世,所以不管是谁,只要娶了崔画,那崔家的财产便会陪嫁过去。
崔画的婚事也是三年前崔父临了前抓急,刚好瞧见了门外种田的武青风,抓来胡乱定下的。
武母最开始其实是不同意这桩婚事的,毕竟崔画爹娘死后,村里一时流言四起,说崔画是克星,不吉利。况且崔家还有个从小便养在身边的内侄女蒋多言,这一娶就要平白多出一张嘴来。
但武青风是个重信守诺的人,在崔父病床前承诺等崔画年满十六,就娶她进门照顾她一辈子,他就一定会做到,所以他死缠烂打了好几天,武母终于是同意了。
不过武母会同意这事,大抵不是因为他儿子的死缠烂打,而是某一日饭桌上,老二媳妇儿王氏顺嘴一说:三弟娶了那崔画,她整个崔家还不就是我们武家的囊中之物了吗。
但原主崔画这人心地纯良,当然不知道武母背后打的主意,还天真的与武家人约定好:嫁人可以,但武青风需得在崔家陪住三年,等自己表妹嫁人了,崔家的财产才能完全属于陪嫁。
哪知两人成亲当晚,武母不让崔画和武青风回到崔家,借口托词他儿子这番一走会惹人闲话,是变相入赘。
其实背后私心认为,武青风要是走了,家里就没人耕地了,就算他这三年去耕种崔家的田地,只要崔家田地文书还在崔画手里,那与他武家也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
若是武青风继续耕种自家的田地,那他们就要白白多养一个闲人。
所以武母要求他们当晚回崔家住也可以,但崔画需得马上在崔家田地文书上签字画押,将崔家所有田地、财产一并转让给武家。
崔画自知受骗,一气之下就跑回了娘家。
只是等她回到崔家,才发现崔家房子里所有值钱的物件都被武家搬空了去,理由是她已经和武青风拜堂成亲,崔家又无子丁半点,所以她的东西自然就是武青风的东西,也就是他武家的东西。
崔画没有办法,只能带着表妹前去讨要,结果却被武母阻拦在外,骂她三心二意,嫁了人还不愿意将崔家田地文书转让给丈夫,指不定打着什么歪主意呢。
崔画小女子心性,脸皮薄,受不了围观众人的议论和指点,只好灰头土脸的带着表妹回到了崔家。
可崔家所有值钱的吃的用的都没了,两人饿了一顿,只好去山上采了些野菜来煮。
两姐妹平时都不大做活,靠的是崔父崔母存下的钱财和余粮过活。
事实上崔家共有田地八亩,当年崔父临了前租出去了六亩,每年租地的乡邻会给崔画她们一些粮食当作租子,至于有没有按规定给,崔画也不清楚。
还有两亩地则留给了武青风,让他时不时的来帮忖着种些家常菜,当然,此事武母是全然不知的。不过现在正值荒季,地里根本长不出丁点儿菜来。
这些年来她们两个女孩子几乎没有饿过肚子,也没有吃过野菜,自然也不识得野菜,所以当时两人随意采了几种野菜。
第一日吃了没事,第二日吃了也没事,就在第三日,两姐妹突然就毒发身亡了。
这之后,便有了崔画醒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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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