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车祸发生后,黎乐的身体机能持续下滑,加上一连多日精神高度紧张,还要忧心忡忡公司和黎家的事情,他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
他今天又是晚睡早醒,凌晨五点钟的天还没亮,屋里暖气开的很盛,但他还是又多盖了一层羽绒被,手脚才勉强能热一些。
这个房间并不隔音,大约半个小时后他听到了主卧的关门声,还有楼下大门的开合声,以及院里有汽车匆匆驶出的声音。
想必公司又出了急事吧。
又躺了一会儿,庭院里的灯灭了,门外的断断续续传来脚步和低声的交谈,看来到备早餐的时间了。
黎乐想了想,最后还是打算起来去帮个忙。
宁姨见他进厨房有些惊讶,看着他眼底的乌黑眼圈,她担忧极了,“要不要看看医生?你总是这样身体扛不住啊。”
黎乐接过她倒好的温牛奶,“没关系,慢慢就适应了。”
他曾因为睡不着去客厅找安眠药吃,在找药时不小心把一旁的相册打翻在地弄出声响,宁姨出来查看情况,正好发现了他失眠的事情。
她没有给黎乐找药,而是顶着困意给他煮了杯热牛奶,但没多大用处,黎乐还是熬到了三点多才渐渐入眠。
他叮嘱宁姨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尤其是不能让路之恒知道。宁姨叹气,第二天上午去药店给他买了一瓶褪黑素,说是治失眠的效果也挺不错。
黎乐试了几天,依旧没用。他也没给宁姨说,不想再让她担心。
“等会儿我要出去一下,午饭就不在这儿吃了。”黎乐一口喝完牛奶,抽了张纸擦去嘴边的奶渍。
“可是少爷说……”
黎乐从冰箱里拿出上个月买回来的草莓酱,舀了一勺涂在吐司面包上,“他要问,就说我去了公司,剩下的他会明白。”
宁姨也知劝不动他,这段时间她目睹两人从甜蜜到如今的生疏,感叹不已。她能理解黎乐失去孩子的痛,也对少爷如此冷酷感到不解,可她又能说什么呢?
这终归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她一个外人不好评价。
“好吧。”她犹豫了一下,背着身后路过的元叔偷偷塞给黎乐两百块钱和一部手机,“你拿着用吧,手机虽然有些旧了,但打电话发短信的功能还是在的,这个号码也是我的,不用担心少爷会知道。你一个人在外边,身体又不好,还联系不上你,我也不放心。”
黎乐看着手中的老年机,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温暖,这是他在这个家里对他最好的人了。
“……谢谢你宁姨。”
他给乔温言发去短信,告诉他这是他暂时用的号码。
黎氏上班是朝九晚五,如今才刚过六点,离上班还有很长时间,黎乐既睡不着也觉得实在无聊,于是就帮着宁姨煮了粥,顺便打扫了厨房和客厅,两人边干活边唠家常,聊的也基本上是从前的事情。
宁姨和他讲以前在唐家的生活,黎乐也会和他说小时候和母亲满世界跑的趣事。
那是他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其次是认识路之恒到订婚前的那两年间……
等到差不多是时候了,黎乐才解下围裙准备出门。
出门前,他习惯性地看了眼主卧的方向,那道门紧闭着,可alpha的身影却莫名浮现在眼前。
喜欢路之恒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他总是想要依赖这个给他希望的alpha,更渴望与他有一个真正的家,可为什么总是事事不如愿,如今更是走到了这一步?
……
去黎氏的这段路程大概用了一个小时,等黎乐下车时,刚好是上班的时间。
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是乔温言的号码。
“温言,怎么了?”他问道。
乔温言的声音很急,“我的耳钉找不到了,我那天去救你的路上还有,回来就不见了。”
“你先别急,公寓和车里有吗?”
“我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我在想会不会是掉在别墅里了,就是你被路之恒关的那个别墅,你能帮我去找一下吗,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黎乐看着面前的大楼,他今天是准备查一查公司年报和各项财务支出收入的,如果现在调头回去一定会影响进度。但是乔温言是他最好的朋友,也帮助过自己很多次,所以这一次他也不能置之不顾。
“……好,我帮你找,但我不知道位置。”
昨晚回来的时候他一路上都是迷迷糊糊的,这几天又是失眠记忆力也不太好,更是记不得路线。
“我发你定位。”乔温言立刻编辑好短信发了过去,“阿乐,我也不想麻烦你,但是那个耳钉对我真的很重要,拜托你了。”
“放心,我一定会仔细找的。”他又宽慰了两句,默默叹了口气。
只能把报表带回家仔细看了。
公司和他上次来过时一模一样,除了换了两个眼生的保安,其他都没有变过,还是熟悉的老人,连挨着墙边的那排造景盆栽也是依旧郁郁葱葱。
“小黎总?”前台的beta赶忙站起来,嘴里还塞着三明治没来得及咽下去。
他悄悄拿着一旁的文件想要盖住桌上排成一排的早餐,心里懊悔不已:他罕见的迟到一次,居然就被半年才来一次的老板逮着了。
他的奖金啊!!
但黎乐似乎并不太在意,“我正好路过来看一看,别紧张。”他环顾着整个公司,和陆续来上班的员工一一微笑打招呼。
Beta紧张地搓着手,“黎副总还没来,高总昨天出差了大概后天回来,您要上去看一看吗?”
高总是三年前路之恒派来的人,一丝不苟,勤勤恳恳协助芯海与黎氏的各项合作。他比黎阳新更有能耐,去年黎氏的股票突然大跌,他临危不乱及时处理各类风险,才使得黎氏转危为安,而黎阳新那时差点就又要跑去国外了。
他虽然是路之恒的人,但他这几年对公司的贡献黎乐也心生敬佩与感激,等高总回来,他是一定要好好感谢这个人。
黎乐摆摆手,“不用了,你通知财务部把近一年的财务报表送到这里,我要带走查看。”
Beta有些犹豫,“这……”
“你可以给高总打电话,但你们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黎乐找了个地方坐下,听着beta与别人打电话的交谈声,心知过不了多久路之恒那边一定也知道了。
在路家眼里,黎氏毫无秘密可言。
为了打发时间,他玩起了手机自带的几个小游戏,推箱子、贪吃蛇和俄罗斯方块轮流着玩。
大概又过了两个小时,有两个人匆匆走了过来。
“小黎总,这是你要的报表。”其中一个人恭敬地将文件递了过去,“另外高总让我转达您,等他回来一定请您吃饭,还请小黎总赏光。”
黎乐随便翻了翻,确认无误后才道,“好,你们也辛苦了,回去工作吧。”
他把文件夹放进包里,临走前又去了前台。
beta正在忙着登记来访名单,见黎乐过来又“蹭”地一声站起来,“您还有什么吩咐?”
黎乐示意他坐下,“这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要迟到了,若再被我发现一次,奖金就没了。”
Beta一愣,“知、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再犯,谢谢小黎总。”
他的奖金保住了!
黎乐本想着这就去找耳钉,但临近中午,打车也变得不容易,他等了快半个小时,甚至往前走了几百米到路口,可过路的车都是亮着“有客”的红牌。
无奈,他只好去附近的快餐店待了一会儿,等人少了之后才终于打到了车。
那栋别墅很偏僻,司机绕了好久才找对了路,黎乐多付给了他二十块钱,现在他的口袋只剩下七十了。
他必须得留些钱再坐车回去。
那天晚上他醒来就锁在别墅里面,后来被乔温言带出来时还在昏迷,更是不记得这里的环境。如今正值白天,他才看清了这里的模样。
别墅从外看上去有些破败,花园也早就枯萎一片,院中的大树也早早落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毫无生气可言,和路之恒关他的那间空荡荡的房间一样,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铁门紧闭,需要钥匙才能打开,而和路家的门一样,里面靠墙的位置有一个密码锁。黎乐试着输入家里的密码,“滴滴滴”地声音传递着密码错误的信号。
不是路之恒的生日。
他在门口徘徊了很久,周围的墙上有电网拦着,他无法翻墙进去。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解开密码锁。
他试了很多密码,路老爷子的生日、他们结婚的日子,甚至当场查日历算路之恒的农历生日,但铁门纹丝不动。
他累了,坐在地上陷入沉思。
望着眼前荒凉的院落,他不由得好奇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路之恒会把他换到这里?而房间里又怎么会出现铁链?而最奇怪的是,他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就连宁姨也从没和他透露过。
奇怪,太奇怪了。
乔温言发来了短信问他找没找到,黎乐实话实说。
很快乔温言的电话打了过来,他也帮着想密码,最后全都错误了。
黎乐突然想到了什么,“你那天晚上是怎么进来的?”
乔温言那边顿了顿,“我……我是趁门开着偷偷溜进去的,我也不知道密码是什么。不过我想路之恒既然能来,说明肯定和他有关,刚才我们试了芯海成立的时间和他爸的生日也不对,难道不是他家人?”
家人?
黎乐突然灵光一现,“温言,你能帮我搜一下路之恒母亲的生日吗?”
“这个怎么搜啊?”乔温言困惑,“你知道他妈妈叫什么吗?”
这问题把黎乐难住了,“……你要不搜一下‘路明万妻子’的词条,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那你等一下。”
听着对面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黎乐看了看手机电量,上午玩游戏消耗了太多电量,现在只剩下36%。
只希望乔温言能快点搜到吧。
黎乐又试了几个密码,幸好密码锁不像手机锁屏试错五次就会锁住,否则他怕是永远都进不去了。
很快,乔温言的短信发了过来。黎乐赶紧输入进去,只听“铛”地一声,铁门开了。
他猜对了。
所以,这栋房子原先是他母亲住的地方吗?
他赶紧把好消息发给乔温言,一个人走了进去。他推开客厅的门,瞬间惊讶不已。
这里的布局和路之恒的家一模一样,就连墙上的相片位置也是完全一致!
如果是这样,那么……
他凭着对家里的布局一步步走上楼梯,来到了路之恒的房间门口。他的心扑通通跳个不停,手搭在门把上,猛地推开了门。
是关他的那个房间。
再次回到了这个关押他整整七天的地方,黎乐心中格外沉重。
冷冰冰的铁链一头钉在了墙上,另一头顺着床沿悬在半空中,窗户封死没有一丝阳光,这不像是卧室,更像是……
一座监牢。
他惊得手脚冒汗,险些站不住,黯然、恐惧和无助再次浮上心头。
黎乐勉强扶住门框,撑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稍稍稳住了心神后,便开始凭着乔温言告诉他的那晚逃跑路线一点点地毯式寻找。
他找了很久,终于!在楼梯转角的地方,他看到了那只蓝色的耳钉。
黎乐赶紧捡起来放到包里,刚准备给乔温言打电话汇报这个好消息,然而,还没等他拨过去时,就听见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是从主卧传来的。
黎乐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小心翼翼走上楼,慢慢推开门,屋里还是空荡荡的,和他刚才看到的一样。
可是,那道声音明明那么真实,确实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难道……他听错了?
黎乐想要一探究竟,他继续往里走,浴室门是关着的,被子里没有人,床底下也没有人,似乎真的没有人来过。
他松了一口气,可能真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黎乐抬脚便要走,突然,浴室门闪过一道影子,下一秒,一只手出现了。
黎乐吓得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他的心脏加速跳动着仿佛要冲出胸膛。
那只手开始不断重重地敲打着脆弱不堪的门,似乎里面藏着一只发了疯的野兽,不多时就要冲出来。
黎乐吓坏了,他慌忙爬起来要逃离这个鬼地方,然而,就当他快要跑出去时,浴室的门开了。
一股大力将黎乐拽了回去,他的头磕在了地板上,眼前一片金星,久久缓不过神来。
那个人力气极大,压着他根本无力反抗。
黎乐害怕极了,他凭着感觉去推那个人,可当他听到那道声音时,瞬间愣住了。
“不、许、走……”
是路之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