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闻清带他进了自助餐厅,黎乐也不矫情,他是真的饿了,足足吃了两碗馄饨。吃饱喝足后,他连看都没看路闻清一眼,直接走了。
路闻清侧倚着门框,轻笑一声,“小白眼狼,请你吃饭也不知道感谢一声。”
黎乐没理他,直接回了楼上。
曾经他为了讨路之恒开心,拼命节食保持苗条的身材,结果生生饿出了严重的胃病。可现在他已经不在乎了,反正他如今做什么在路之恒看来都是错的,既然这样,那就没必要再费心思讨好了。
今天这顿可比他从前吃的营养餐要可口的多,芯海唯一能让他心甘情愿留下来的,就只剩下这层餐厅了。
顶层除了路之恒的办公室,只有外面两张书桌,桌子上写着名字,一个是向博洋,一个是孟澈。
向博洋的工位是空的,一上午都没见他来过,想必又被路之恒派去做事去了。孟澈的位置也是空的,但桌上的马克杯还飘着热气,估计刚离开不久。
办公室的百叶窗是拉上的,门留了一条小缝,黎乐刚要推门进入,就听见里面隐约传来一声呜咽,“恒哥,好痛……”
那道声音绵软柔弱,带着九曲十八弯的波浪,只听一句就让人感觉血脉喷张,只想要放下一切将声音的主人好好疼爱。
黎乐只感觉那一刻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手脚冰冷,他不自觉的把手放在小腹上,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习惯。
门后的呜咽很快变成了小声的抽泣,黎乐瞬间捏紧了拳头,直接推开了门。
办公室里可谓是一副旖旎香艳的画。
路之恒揽着孟澈坐到腿上,两人紧紧相依,衬衫都有些凌乱,尤其是孟澈的上衣,几乎被褪去了一大半,露出半个香肩。黎乐的视力很好,立刻就捕捉到了那雪白肌肤上的一枚红印。
黎乐的大脑瞬间空白,眼神中尽是不可置信。
他微微张大嘴巴试图想要呼吸,可无论他如何做都始终觉得喘不过气,好像一座大山将他牢牢压住。他的指尖在不知不觉中被捏的发白,全身几乎完全石化,他说不出话,只能定定望着那两个正在缠绵的人。
看到黎乐突然冲进来,路之恒蹙眉,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谁让你擅自进来的?出去。”语气如冰一般冷漠无情。
孟澈似乎受了惊讶,他忍不住往路之恒怀里钻了钻,稍微几个动作便使得衣服滑落的更多。
“恒哥,我好怕……”他背对着黎乐,像只树袋熊一样环在路之恒的身上。
“别怕,有我在呢。”路之恒帮他擦去眼角的泪珠,温柔宽慰着。
这幅缠绵的画深深刺激到了黎乐本就飘摇的心,他用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还有脸问为什么?”路之恒嗤笑一声,“黎乐,要我再给你回忆一遍你曾做过的事吗?”
“……我说过很多次,我没有!”黎乐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这下是真的看清了孟澈身上不止一块红痕,“你说过爱我的,就在这个地方,你忘记了吗?”
他把时间地点说的很细,想要唤醒路之恒的记忆。
怀里的人倚着路之恒的胸膛,大眼睛望着对面的黎乐,像是好奇,但更是示威。
“哦,我没什么印象呢,我有说过这番话吗?”路之恒挑眉,“倒是你,勾引了那么多alpha,我可劝你记得做好措施,别又被搞大了肚子,回来又装成是我的种。”
他的话如雷贯耳,重重击在黎乐脆弱的心灵上。他不敢相信,路之恒竟不留一分情面,又一次践踏了他的尊严。
在进入这间办公室前,他依旧对路之恒还有留恋。
他确定那份亲子鉴定是假的,是路闻清做的手脚。所以他仍然坚信,只要他能找到证据,路之恒就会回来。
那时候路之恒就会知道,自己是无辜的,他从来都没有背叛过这段婚姻,他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轻淡地转头去找别人?甚至没有细究,便直接宣判了他的死刑。
那么他这些天的默默忍受和五年的付出,究竟算什么!
突然,孟澈站了起来,他快速整理好衣服,又带着那副天真无邪的笑容走到黎乐身边,递给他纸巾,“乐哥,擦擦眼泪吧。”
“没必要。”黎乐收好情绪,淡淡回道。
孟澈不以为然,反而主动牵起他的手,“说来也巧,我们都是在伦敦学钢琴的,只是我比你晚了几届,但你的名字我早就听说了,我还看过你的音乐会,算起来我也算是你的粉丝。”
黎乐冷漠得抽回手,“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澈的两行泪痕很明显,显得格外楚楚可怜,“你别多心,其实我真的没想破坏你和恒哥的婚姻,只是我们两情相悦,恒哥非要给我一个名分,所以就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他笑了笑,“我也是omega,我很理解你失去孩子的心情,但是恒哥说会再给你一个孩子的,我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等你和恒哥离婚,我会把你们的孩子视如己出,你如果想来看他,我也不会阻拦,毕竟亲缘关系……”
“啪!”不等他说完,又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到他的脸上。
这次是另一边脸。
孟澈懵了,迟迟没反应过来。
“阿澈!”路之恒冲了过来,把孟澈抱在怀里,“没事吧?”
孟澈嘴巴一瘪立刻哭了出来,“恒哥,他又打我……”
“不哭,乖啊。”路之恒看着他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心疼极了。
他瞪着一旁的黎乐,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疯了?就这么一点小事你至于动手吗!还有完没完!”
黎乐气得浑身在抖,他指着孟澈,眼中充满了困惑和愤怒,“我们还没离婚呢,他就想着抚育我们的孩子,想踩着我进家门?之恒,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吗?”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路之恒检查着孟澈的脸,只有一个深深的手掌印,并没有伤到。
可即便如此,当他看到孟澈梨花带雨时,还是忍不住怒吼着黎乐,“黎乐,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出去!”他咬紧后槽牙,艰难吐出几个字,“我念着你刚出院,不想对你动手。”
一提起孩子,黎乐压了很久的情绪立刻爆发了,“原来你还记得我住院的事情?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为什么住院!如果你能相信我,你能仔细去查那份亲子鉴定,我就不会出车祸,孩子也不会流掉,那是你的孩子!”
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愤怒,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这些天他总会梦到念星的样子,有时是兴冲冲跑过来一头迈进他的怀中撒娇喊着爸爸,有时是哭哭啼啼问“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有alpha爸爸,可我却没有?”而更多的却是念星浑身浴血,毫无生机躺在他的臂弯,像一张轻飘飘的纸,被风一吹就没有了……
他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枕头被大片大片的泪水浸湿,他抱着乔温言买来的那些小孩子的衣服跪在地上,就这样怀着思念一直坐到清晨。
而此时此刻的路之恒却在那间他从前住过的客卧,搂着新人在怀,说着从前只对他说过的情话,做着最亲密的事情。或许只有孟澈生的孩子,才是路之恒所期待的吧。
而他和念星,永远都得不到那片最纯真、最完整的爱。
他没了孩子、没了工作、没了尊严,他被忽视、被侮辱、被粗暴对待,他以为自己对路之恒已经死心了,可每每这时,那晚雨夜路之恒从天而降救他的场景又重新出现在眼前,仿佛老天时刻在提醒他,他还欠着路之恒的恩情。
那是他人生最至暗时候出现的光,让他甘愿走进在被那一句句甜蜜和幸福话语裹挟的虚假幻想中。可假的终究真不了,梦再美好还是有醒来的那一天。
那一刻,黎乐的心头慢慢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怨恨。
路之恒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你以为那些人有胆子做假报告吗?你背着我和其他alpha见面,和路闻清联手搞我,到底有哪一件事我冤枉了你!”
“如果不是我提前防着路闻清,现在我早就被他借董事会的手赶下去了,我到现在还留着你没和你离婚,还允许你再有一个孩子,你应该感激我,而不是在这里歇斯底里的质问我!而且你没有资格问我!”
他的话如同晴空霹雳,将黎乐为数不多的期翼瞬间炸得支离破碎。他应该要辩驳,可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们也曾有过无数的甜蜜,路之恒的情话依然那么动人,哪怕中间混插着不宜看见的刀子,黎乐都毫不犹豫去握住,即使手心满是鲜血,可那些已经长好的密密麻麻的伤口,让他完全麻木。
“之恒,你是真的爱这个孩子吗?不,你只是想用他做牵制我、牵制黎氏的筹码而已。”
黎乐很快冷静下来,“是你太蠢了,你宁可相信你的对手和这个认识不过几个月的omega,就用他们所编织的谎言给我定下罪名,你既然相信他们,那我已经无话可说。”
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指腹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他深知自己不能在这里倒下,他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黎氏的主脉依旧被路家所牢牢把握,以他如今之力,根本不可能担起离婚后危如累卵的黎氏集团。
他可以继续留在路家,做他们家的吉祥物。但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任由路之恒如此羞辱。
黎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虽然路家如今发展可观,可你别忘了芯海出口的半导体中用的都是我们家的专利硅片,如果我们终结所有的合作,黎氏纵然会倒,但你们不死也得褪一层皮,所以你应该好好想想对我的态度,还有……”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孟澈的身上,“……要不要和这个omega继续苟且。”他着重了最后两个字。
听到他这番话,路之恒的眼睛都在冒火,“你敢威胁我?”
黎乐微微往后退了两步,他怕路之恒这样的眼神,可此时他必须强硬起来,他还有要保护的人,他不得不强硬起来。
“我只是帮你做出最明智的选择。”黎乐避开了他狠厉的目光,无比平静道,“我不会求你原谅,因为我本就没有错。”
他唯一做错的事,就是相信了“真心换真心”,当他拿出自己的心时,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心。
说罢,他也不管路之恒什么表情,疾步走了出去。
向博洋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看见黎乐出来,他连忙跟上,“黎先生,您……”
黎乐却拦下了他,“你先回去吧,这个时候你们路总应该要发脾气了。”话音刚落,办公室里便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应该是一个花瓶碎了。
走出芯海集团的大楼,黎乐终于撑不住了,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孤零零走在路上,这是他第二次和路之恒吵架,上一次是因为受不了他的淡漠,而这次是因为孟澈。
上次他赶走了那个酒店门口的omega,和路之恒重归于好,可这一次……就算路之恒想要和好,他恐怕都再难过心中那道坎了。
他抬头望着天空,念星……你会支持爸爸的,对不对?
艳阳高照,星星就算会眨眼,人的肉眼也看不到。黎乐苦笑了一声,他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他不想回黎家,不想让母亲担心,他也不想回别墅,那已经不算是他的家了。
他终究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过了光秃秃的树荫大道,穿过了寥寥数人玩耍的公园,越过一座桥,看着空中飞过一只掉队的南飞大雁,冬天……快要到了。
一辆车从身后飞驰而过,忽然停了下来,慢慢倒回到黎乐的身边。车窗缓缓下降,“阿乐?”
那人连忙下车走过来,一把搀住了失魂落魄的黎乐。
黎乐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