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你……”云水看清来人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那人竟会是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阳春自从阴影处出来后也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云水,二人隔着几阶石阶,遥遥相望。
“是你!”少庄主率先反应过来,他记得他,若不是阴差阳错发脾气把东西扔到他身上,也就不会遇见谢姑娘。
“你为何站在此处,一直不说话?”少庄主抬起手,指着阳春道。
阳春好似聋了一般,听不见,也不作回应。他只是遥遥望着云水,昏暗的环境下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
“阳春,你是来找我吗?”云水边说边顺着台阶下去,莫不是她出来的时间太长了,阳春有什么事来找她。
云水下得有点急,裙摆没有全部提起,又是背对着灯笼的光辉,面前台阶的黑漆漆的一片,然后她一不小心就踩着裙摆,往前栽去。
眼看就要磕上嶙峋的山石,好在阳春上前一步,云水免了受伤的风险,她扑到阳春面前,惯力带的阳春往后退了几步。
云水被阳春紧紧抱着,什么事有没有,站在亭前的少庄主见状先是急得伸出手想要抓住云水,但看见阳春接住她了,又落寞地放下。
“谢姑娘,你没事吧?”少庄主有点受打击,面子挂不住,本想当作无事发生,但是他又忍不住,天黑了,他担心云水磕着哪了。
“没事没事,我走得急了,别担心。”云水将散落在耳旁的发丝别回耳后,然后退出阳春的怀里。
“阳春呐,幸好你接的及时,咱们回去罢。”
云水拉住阳春的衣角,有点尴尬,她怕自己又摔了。
“嗯。”
阳春被云水拉着,内心的躁郁一扫而空,他面上却不显分毫。
他反手拉住云水的手腕,慢慢牵着她一步一步地下石阶。
少庄主见云水要走,连忙让身后的小厮举着灯笼送着回去。
云水回头摆摆手,主动拿过旁边小厮手中的灯笼,“我们自己回去罢,少庄主你不必差人送我们回去。”
她说完也不管少庄主了,举着灯笼为前面带路的阳春照明。
往回走了好一会,云水发觉路上越走越亮,经过的雕梁画栋也逐渐多起来,路上时不时遇见端着托盘的侍从和几个来着五湖四海的客人。
这不是回他们那个偏僻的小院子的路。这方向像是往山庄主院去的。
云水疑惑地问道:“阳春,这不是回咱们那个小院子的路,咱们去哪儿?”
“阿姐,我以为你不会问呢,”阳春偏头回答,
“方才来人说说庄主要邀请所有客人到大厅里参加宴席,我等了许久,等不着阿姐,便出来寻你了。”
“是嘛,”云水尴尬地偏头挠了挠脸,这真的是,出来玩忘了时间,这样换了旁人,怕不是一见面就一箩筐的抱怨砸到她身上,也就阳春好脾气。
“我下次不会了,阳春你既然来寻我,找到我后又为何站那许久不说话?”
“我见阿姐与那少庄主聊的实在太开心,不想早早出现扰了阿姐的兴致。”
阳春转头,微抬起眼帘,直勾勾地看着云水,“阿姐,我好吗?”
他停了一会,又说,“我知道我比不上那才认识不到两日的少庄主的好,我不配与他作比较。”
云水询问的心思被岔开,她一句话都插不上,她仿佛今日才知道阳春竟然这么能说。
看着阳春恍若一只知道自己即将要被外来的狗霸占狗窝的样子,内心悠悠。
“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你与那少庄主没有可比性,不用那么敏感,无论与谁比较,你我都如亲人一般。”
云水只以为阳春太过敏感了,没往其他地方想。
她说完,看看四周没什么人,抬手往阳春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哄小孩子一般,拿出糖剥了递给他。
“别那么看轻你自己,你在我心里很重要。”
是因为我与你表侄长得像,所以你才待我如家人一般么?
“嗯。”阳春看着云水轻声应着,心里扭成疙瘩,他接过糖放进口中,鸦黑的睫羽垂落,遮住眼中稠密的晦暗。
幸好那表侄走了,他若不走,自己若忍不住做些什么,云水这般爱护家人,怕是要恨他一辈子。
阳春隐在暗处的唇角微勾起一瞬,很快便恢复原状。恨他也行,总比又忘了他好。
云水和阳春无声的走着,路上慢慢碰不到人了,他们都早早到了正厅,只有她贪多了几颗荔枝,误了时辰,怕是最后几个到那的。
这一来就给主家留了个迟到的坏印象,真是不好。
云水有点急,她拽着阳春加快步伐。
她急着赶路,一时没注意眼前,一下子就和眼前闷头快走着的小丫鬟撞个满怀。
“哎呀,”云水下意识叫了一声,灯笼被撞倒在地滚了几圈。
阳春自方长起便在跑神,在他注意到眼前有人冲过来时,想要拽着云水避开已经晚了。
云水和小丫鬟撞得各自歪倒在地上,云水的罗裙有点长,她半天起不来。
阳春反应过来一瞬,立马俯身搀扶起云水。
旁边的小丫鬟撑着地站起来,拾起摔落还顽强亮着的灯笼,她低着头一面将灯笼递给云水,一面不住的道歉。小丫鬟看不清神色,但话里带着哭腔。
云水哪见过这仗势,还以为小丫鬟是撞疼了,连忙松开阳春的胳膊,接过灯笼,朝小丫鬟照去。
“你没事吧小姑娘?有没有哪撞疼?”
“没事,我没事,对……对不起,”小丫鬟话里的哭腔越发明显。
小丫鬟浑身暴露灯笼下,云水这才看清她的模样。
长得小巧可爱,但浑身凌乱,尤其是发髻,更是乱糟糟的,可能是方才撞到在地上时弄乱的。
“没事吧,别哭了,擦擦眼泪吧。”
云水把灯笼塞到阳春手里,她掏出手绢,细细地为小丫鬟擦着通红的眼睛,替她理理凌乱的发髻,顺便帮她把凌乱的衣领抻平。
整理间云水这才发现小丫鬟身上满是红痕与青紫痕迹。
这是被打了?云水惊呆,这静谷山庄竟然这般对待下人,亏它在外面的名声这么好听。
“没事了,夜路慢些走吧,莫要再撞到人了。”云水轻声安慰着。
阳春见云水对谁都是一副温柔模样,眉眼闪过一丝冷意,口中的糖块被他咯吱咯吱的咬着。但他什么都不能做,内心的烦躁打着转,越积越多。他沉默着将它们再次压回不见天日的黑暗角落里。
“好,谢谢姑娘。”小丫鬟哽咽地说着,她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出来了,她微弓着腰,单薄的脊背微微颤抖着。
她缓了好一会,克制住想要继续往下落的泪水,屈膝谢过云水。
云水见她这般又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明白她不是因为撞疼了才哭的,默默叹一口气,将手绢给她,抬手理了理她歪倒的发髻,又拍了拍她的背。
“手绢留给你罢,我们还要去正厅,你去哪里?”
“我……我去南苑。”小丫鬟接过手绢,她下意识捏紧,又瞬间松开,她声音细细的答道。
“多谢你姑娘,我好多了,你们快些去正厅罢,那里开宴了,不必管我。”
“行吧,你多保重。”云水又摸了摸小丫鬟的发髻,而后才和阳春往前走去。
小丫鬟直直地望着云水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眼睛因为长时间未眨眼而干涩,她眨了眨酸痛的眼睛,悄然滑落一颗晶莹的泪珠。
由于方才的小插曲又耽搁不少时间,云水赶到时,大家已经吃过一轮了,正在品着美酒,看着舞姬舞动着妙龄身姿。
屋里各种乐器交织混在一起的悦耳声音缓缓流出,看着屋里高台上坐着的庄主和庄主夫人,云水站在门外犯了难。
要不要进去?大家酒过三巡,气氛正好,他们突然进去了,少不说败了庄主的印象,还会坏了大家的兴致。
“进不进?”云水看向身旁沉默着的阳春,把难题抛给他。
阳春靠着墙,垂着睫毛吃糖。听闻云水的话,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起身要进去。
云水见阳春招呼都不打一声闷头进去,赶紧把他拉回来,小声说着,结果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
“回来,阳春!怎么这么急?咱们商量一下进不进。”
“不进吗?那我们为何而来?”阳春似乎有些累了,嗓音倦倦的。
“诶呀,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们找个什么借口进去?”云水扶额。
“咳,外面的客人不必费神,直接进来罢。”一道庄严宽厚的嗓音自屋内传来。
紧接着一个小厮出来,恭敬地请着云水二人进去。
云水对小厮尬笑着,太抓马了,迟到了就算了,和身边人商量着对策还被屋里主人听见。云水不敢想庄主是什么时候发现她和阳春的,更不敢想庄主对自己的好感是不是无了。
云水跟着小厮进屋,屋内的舞姬们刚刚退场,丝竹乐器停了下来,屋里一瞬间静悄悄的,偌大的台上就云水和阳春两人,宾客们纷纷放下酒杯看着他们这个笑话。
她拉着阳春冲高台上的庄主干笑着道谢。
上面的庄主宽厚的笑着,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随意指着台下的空座,“既然到了便入座吧。”
云水赶紧道谢,无视身旁宾客看笑话的面孔,拉着阳春入座。
“继续吧各位!”庄主抬了抬手臂,示意大家继续热闹。
云水渴了,拿起桌上的盛在琉璃盏的晶莹液体,闻着有股淡淡的果香。
莫不是果酒?云水笑了,端起来琉璃盏要尝一口。
“姑娘莫要吃那酒。”一道温润的嗓音自身边响起。
什么?云水没听清,她扭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