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命烂活 第14章 第 14 章

后半夜酒劲退去，陈观佛悄悄离开碧金楼，穿过庭院时，被莫莱叫住。

莫莱隐在黑暗处，轮廓模糊，指间香烟点燃的火光尤为明显，“你看上方余法了？”

陈观佛：“你冒昧了。”

莫莱：“你们在天台聊得挺融洽。”

陈观佛皱眉：“偷听是件有失教养的事情。”

“天台是公共场所，我上去吹吹风，出于礼貌没打扰你们而已，再说了，你们没做出格的事，怕我偷听偷看什么？”莫莱走到光亮处，吐了口烟圈，隔着白雾望过来，“方余法不是没背景没靠山的律师，否则周和夷不会拉拢他。”

园社庭院放满冷气，陈观佛不自觉地搓着手臂，“我知道方余法的养父是方泽洲，也算老牌世家子弟，然后呢？”

莫莱愣了下，旋即想到方泽洲收养两个孩子的善事经由媒体挖掘和方家人有意推广，但凡有点政治意识就会关注这事，虽然方余法的个人信息被隐藏，但陈观佛同在一个圈子，又因周和夷而与方余法有些关联，要打探出方余法的真实信息倒是不难。

“方泽洲把方余法当继承人来培养，方余法没按他铺好的路走，几年前就闹矛盾，两年前关系恶化到断绝所有联系，但我们都知道方泽洲不可能不管方余法，他不会接受一个对方泽洲的仕途毫无帮助的儿媳妇。”莫莱抽着烟，观察着陈观佛的脸色，看不到期待的表情就有些乏味地说：“你想跟方余法毫无阻碍的在一起，就必须从这一刻开始积蓄力量。”

陈观佛没说他对方余法目前为止仅存在崇拜的情感，而是顺着莫莱的话问：“怎么积蓄？”

莫莱的唇角无声勾起：“你身边触手可及的人物都是可以累积起来的资源，包括我。”

陈观佛作恍然大悟状：“你想跟我结盟！条件呢？”

莫莱实在喜欢跟聪明人聊天，“只要你帮我在周将军面前说句话——”掩不住的激动兴奋的话语在看见突然出现的周和光时，戛然而止。他压低声：“回头再联系。”

陈观佛若有所感地回头，瞧见周和光扩开的灿烂笑脸：“要走了吗？替我跟二叔问好！”他低头嗅闻胳膊，露出嫌弃的表情，“唉，要不是状态差，我就跟你一起去拜访二叔了！”

陈观佛神色自若：“还是等周顽回空港，你再去见他，免得跑来跑去徒费时间，而且你休假期间也不能到处跑吧。”

周和光一拍脑门，懊恼道：“也是！陈陈这几天都住白屋，那今晚准备回老宅吗？”

陈观佛点头，看了眼时间：“我接下来都在白屋住。”

周和光一把揽住陈观佛的肩膀，高大的身躯几乎倒在他身上，“白屋离学校远着呢，早上起得来？”

陈观佛住不惯学校宿舍，基本住在老宅，离学校近。

“我实习期，你忘了？”

“啧！”周和光拍了拍脑门：“大哥的光明律所就在B区，离白屋近是不是？——喝蒙了，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我赔罪，哪天你有空，我带你去个地方玩儿。”表情旋即变得暧昧，“比园社有趣的地方。”

陈观佛笑一笑，应承下来，低头看时间说：“我该走了。”

周和光拍拍陈观佛的肩头，然后松开手：“路上小心，不然叫个人帮你开车？”

“不用。”陈观佛摆摆手就走了。

周和光跟莫莱目送他的背影消失，热络的气氛顿时冷却下来。

“对个圈外人下手，你不讲道义了。”

“他要真是个圈外人，你带他来我们的聚会干什么？你们兄弟俩费尽心思讨好他干嘛？他要是个圈外人，周将军怎么亲自带他去战区而不是你？”莫莱将烟头摁进旁边垃圾桶上面的沙石里，随手扔开，“我不讲道义？我要真不讲，你们都别想从陈观佛那儿占便宜！”

周和光面色阴沉：“你情绪不稳，我不和你争辩，等你冷静再说。”

莫莱快走几步拦住周和光：“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你小时候被绑架，我也央求父母出力，不然没法那么快调出所有交通监控，好歹我帮过你，现在我遇到难事，不需要你出力，只要别来添乱就行，这你总不能办不到吧！”

周和光：“你可以找我、找周和夷或者薛留，我们都会帮你！”

莫莱激动地抓挠着头发，发型凌乱，兼之酒醉，狼狈之相展露无遗：“你们怎么帮？！薛留忙着跟家里一群私生子斗争，周和夷要对付其他妄图爬上来抢夺掌家权的旁支兄弟，你呢？你在关键上升期，而且只是个中校，能帮到什么？还不如陈观佛到周顽跟前求一求管用！”

周和光：“他帮了你，可能会透支在二叔那里的好感，他不欠你的。”

莫莱面色颓然：“……舆论闹得太厉害，我没办法。”他两日前喝醉了，遇到个小偷抢钱，一时冲动把人杀了，糟糕的是很多路人看到，就算防卫过当也说不过去，更糟糕的是其他血亲兄弟难得拧成一股绳地抓住这事猛烈抨击他和父母，还被挖出小偷是个孤儿，才15岁，民众的愤慨被点燃，无论怎么删除限制言论都控制不住。

他在家族斗争里的胜算不大，那些位高权重者不愿意出手，现在唯有周顽能帮忙，只要他开口说句话，立马能解决这事。

但要周顽开口，难如登天，所以他想找陈观佛，当然需要展现自己的价值。

周和光皱眉，叹气：“我会想办法，但你利用陈观佛的念头最好打消。”他曾经将陈观佛视为所有物，但宝物被更强大的周顽夺去多年，久而久之也就放弃这种想法，不过陈观佛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利用的，他是被周家圈养的，就算周家人。

莫莱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垂下去的眼眸里闪烁着别样的心思。

***

周和光他们在屋里贬低他的话，陈观佛听见了。莫莱犯的事和找上门的意图，陈观佛也都知道。

他不生气，也不感兴趣。

莫家主做珠宝和房地产，也有投资一些化工厂和医药研究所，七年前周家和达家共同在郊外投资的地皮，因达家退出，由周家主导，莫家、薛家和方家驻入，共同合作开发，现在已经形成一个颇为完善的产业园区。

该产业园区并不对外开放。

……方家不是跟达家绑定了吗？达家被迫退出地皮开发，放弃入驻空港，反而方家替补上去，难道能没有矛盾？又是化工厂建设，达到安全指标了吗？

还有方余法居然是方泽洲钦定的继承人？方家心甘情愿扶持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吗？

陈观佛对这事儿比较感兴趣，不由得搜索起方泽洲跟他的养子相关新闻。

词条最高的是方泽洲参加方竟则高中毕业晚会的照片，父子俩拥有着方家人极为漂亮的眉眼，因为优越的相貌而收获大量粉丝，大部分想成为方竟则，想当方泽洲的孩子。

就方泽洲在社交平台表现出来的、不论私底下如何，他是所有人理想中的父亲，成熟优雅可靠，有万贯家财和体面的工作，无论再忙都会空出时间陪伴孩子的重要时刻，会肯定、赞赏孩子，会为他们规划人生，会为他们的梦想而亲自动身去拉资源……

比如，方竟则高中突然迷上航空模型，定时定点却抢不到模型，方泽洲动用人脉求到一个航空大佬那儿，碰巧大佬欠过他人情，不仅给模型还远程指导过方竟则的航空武器知识。

方竟则在社交媒体炫耀过这件事，就有了一批喊方泽洲爹地的粉丝。

也有网友批判方家人作秀，不满他们随随便便就能要来底层人奋斗一辈子才可能得到的资源，控诉阶级分化严重，但这种言论通常会自动携带方泽洲相关功绩的词条链接，只要点进去就能看到方泽洲为帝国做出的贡献，由此让人们认为方泽洲配得上一些无伤大雅的特权。

陈观佛看完后的感想：一窝人精。

父子话题下，跟方泽洲互动最多的是方竟则，方余法相关寥寥无几，大部分流出来的照片没有正脸，但是翻到一则十几年前的新闻。

是在他六岁那年，被陈玛姬和她的情夫吓得高烧昏迷期间，方泽州突然到绿宝石区收养了方余法。

果然是绿宝石区出来的，某种程度上，跟他一样幸运，也跟他拥有相似的身世与命运。

都可以说是孤儿，出身在贫民窟里，都被权贵收养，方家和周家还都是世交，即使他们直到现在才认识，却都默默关注着对方，对彼此的某一方面格外熟悉。

实在是巧合。

陈观佛为这种巧合而对方余法心生微妙的亲近感。

***

嗡嗡嗡……

光脑震动。

是方余法加社交号的请求。

陈观佛刚通过就有一堆信息接连弹出来：

【头还痛吗？（附醒酒汤做法）】

【案子相关资料都在这里（附文档）】

【我在楼上看到莫莱拦住了你，虽然背后说人闲话不是有教养的行为，但是莫莱家庭情况复杂，自身陷在一团烂泥里，离他太近有可能会被牵连。不过莫家和方家近几年走得很近，有共同的工程合作，如果你在这方面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睡了吗？】

屏幕蓝光照着陈观佛的脸，柔和了轮廓。

【没睡。在看文档。】

“你和方家不是闹翻”想了想，陈观佛删掉，重新敲字，“听说你跟你父亲关系不大好”……删掉删掉，太冒犯了！

陈观佛思索片刻，敲下一行字发出：【莫莱的事，我有分寸。】

方余法正在输入，半晌没发来，也许和他一样左思右想之后选择删除，片刻后重新输入，弹出信息：【我会是你的导师，实习期间，你遇到的所有麻烦和困难都可以来求助我。】

陈观佛的小腿碰到床沿，往后一躺，反复观看方余法的信息，斟酌着每一个文字是否隐含其他意思，思索着自己应该使用什么文字回复。

【包括**方面的困惑？】

陈观佛像被烫到似地缩回手，猛地回神，意识到问题不妥当，就赶紧撤回来，但紧跟着是方余法的信息：【？】

【你想问什么**？关于你，还是关于我？】

陈观佛翘了下脚尖，甩了甩小腿，犹豫再三才说道：“溢出信息素是不是代表敏感期到了？”发的语音，发完就懊恼，这种生理知识上网查一查就好了，专门问一个闻过他信息素的alpha就好像明知故问、故意勾引。

他想撤回，过了时间。

方余法的回应也很快，点开来就听到他在笑，“是。所以你这几天注意一些，出门记得贴抑制贴、注射抑制剂，最好随身携带，以便不时之需。”

他态度很自然，冲淡陈观佛的扭捏心态，“AO敏感期不都是躲在家里度过吗？”

“现在不同于以前的时代，抑制信息素的药剂经过多代更迭，已经能够有效抑制，对身体造成的健康影响也很小，除非特殊情况比如信息素紊乱症，否则AO敏感期是可以正常外出工作学习。”

“最后一个问题。”陈观佛脸色严肃几分，“敏感期的我，能闻到所有alpha的信息素吗？”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于是陈观佛发去一个问号，才得来方余法的回复，“唉……不一定。如果匹配度在50%到60%之间，除非出于某些人为干预的原因，否则不大可能闻到对方的信息素，但信息素的匹配度越高，越容易闻到，尤其敏感期初期，尤其……第一次敏感期。”

陈观佛愣住，瞳孔从呆滞到震惊，猛然从床上弹跳起来，抓挠着头发，一脸的难以理解和不可置信，“你是说，我和你，我们信息素匹配度——很高？”

“很高。非常高。虽然没有测试过，但如果生理常识没有造假，那么按照常规，也许我们的匹配度能有90%。”

陈观佛心口发烫，脸颊也有些烫，被这消息打得晕头转向。

他到底才十九岁，放平均三百岁的寿数比例里，其实只是个小孩，思想心态再成熟也不会有五六十岁可以看破红尘的成熟，他对灵魂伴侣和alpha再怎么嗤之以鼻，内心深处仍有着人类对于爱情、有着Omega对于alpha的天然渴求与好奇。

他怀揣着好奇心，像一只蜻蜓小心翼翼地触碰荷叶尖尖，去对方余法释放好奇心，还有想靠近又犹豫，同时产生怀疑的心态促使他的问题变得有一些尖锐：“你早就知道我们的匹配度很高吗？”

“事实上，我知道的时间只比你早了几个小时。”

“你认为信息素匹配度高才能产生真爱吗？”

“我相信它更方便指引两个本来就互有好感的灵魂更快靠近、碰触，我也相信它能帮助两个本就相爱的灵魂解决掉过程中有可能产生的质疑、动摇和误会等等杂质。”方余法很温柔、很有耐心地解答。

“话说得好听，如果有更高的匹配度出现呢？我知道你们传统alpha极其推崇信息素匹配，一旦出现更高的匹配度，宁愿遭受洗标记的痛苦也要去追求趋近于百分百的契合度。”这就是陈观佛身为Omega，曾一度反感alpha的原因之一。

“我在推动强制A或O洗标记就判刑的法案。”

“……”

“目前已经在这一类案件里给主导者争取到判刑的机会，没有宽大处理的可能。”

两句话强而有力地打消陈观佛的疑虑，“哦。”他想着想着竟就笑出来。

“我们九点就该出发去见目击证人，距离六点钟天亮还有两个钟，观佛，你该睡觉了。”

“我小名叫三昧，也可以叫三三。”

“好好休息，三三。”

陈观佛转身就扑到床上堆起来的软绵绵的棉被里，把脸埋进去，仅能看到翘起来的嘴角。他实在太投入，以至于没发现机器人管家溜进来，以不同往常的潜伏姿态和令人不安的红色眼睛始终盯梢住他。

周老登全程围观。

PS：

我现在就是尽量每天更新，写多写少都发上来，督促一下自己，但就是问一下你们，是接受字数不论多少都新开一章来发，还是像这章一样补充上去？

（我自己不喜欢太多的章节数，不过看文的是你们，你们决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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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补了点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