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命丫头去拿世子爷专用的茶盏。
薛毅:“不用麻烦了,用颜儿的就可。”说着端起来案上的西梦颜用着的那个茶盏。
西梦颜本想拒绝,可是守着老太太,又不能不让他用,用余光瞥了薛毅一眼,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红茶与荔枝同煮,红茶的清甜搭配荔枝的果香,汤感浓稠,甚是好喝。
薛毅品了一口茶,又举起这小巧的青玉茶盏细细端详,“茶香,但我更喜欢这个茶盏。”
西梦颜看一眼被他把玩在大手中的茶盏,“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其实是她嫌弃自己的茶盏被别人用了的,便不会再用了,索性顺水推舟送给他。
薛毅显然很开心,“我回去便把之前用的茶盏摔碎了,以后就用这个茶盏了。”
西梦颜看到送人的礼物得到重视本该开心的,但见他喜新厌旧的样子,不免心生鄙夷。
这难道就是男人的本性,抬眸看向薛毅,“如果下次有别人再送你新的茶盏,你是不是也会摔了这一只旧的?”
薛毅轻笑一声,“夫人想得太多了,这个茶盏,我定要珍惜一辈子的。”
闲聊间,西梦颜答应明日清晨,去采露水和嫩花瓣烹茶给薛毅喝。
西梦颜信誓旦旦,“当然是亲自采。”
薛毅挑眉,“夫人有心了。”
待到第二日清晨,却不见西梦颜如约起来,薛毅遂看向枕边人,“夫人怕不是忘了昨日许诺的去采花露?”
“还好意思怪我不起?你还不依不饶,直至三更才得以入睡。”西梦颜挣扎着慢慢起身后,发现迈腿都困难,腰上更是疼。
净房中,燕儿伺候少夫人盥洗,看着她雪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的红痕,低声嘀咕:“世子爷不知道怜香惜玉。”
薛毅看到西梦颜从净房里出来的步态,又看到脖颈出露出来的红痕,还有那嫩藕似的手臂上出现的抓痕,心疼不已:“怪我,怪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为了补偿,我背着夫人去采花露。”
言罢,薛毅蹲下身,示意西梦颜攀到他背上来。
西梦颜有被惊讶到,守着丫头嬷嬷的,怎好意思让薛毅背她。
薛毅却笑着一再示意,西梦颜终拗不过,也着实想惩罚他一下,便上了他的背。
薛毅背着她却是一点都不费力,去后花园采新开的花瓣和花露。
就这样一路背着,从去到采回来,愣是没让西梦颜的脚沾过地。
这事儿自然是会传到主院去,于氏现在看儿子宠媳妇的样子也是看着生气,他看到媳妇就歪嘴笑,都几天了,这嘴都没合上过。
这种事,于氏不好直接说儿媳妇,想着给她找点活,也消耗一下她的精力。
虽说子嗣重要,可是儿子还在恢复期,不能因此疲于奔命,拉扯了腰背上的伤口,再伤了元气。
东郊庄子上送来时令瓜果,绣云随同而来,私下面见了西梦颜。
绣云禀报,“回少夫人,孙嬷嬷去东郊庄子上的第一天,奴婢便私下里送上厚礼,求孙嬷嬷以后多多照应。”
西梦颜唇角一抹浅笑,“做的好,知道你是个聪明伶俐的。”
一个月后,孙嬷嬷带着绣云等几个管事,来国公府禀报庄子上的事务。
西梦颜看了一下,孙嬷嬷带领的几名庄子管事中,有成功取得孙嬷嬷信任的绣云,有两个国公府的族里的远亲,还有两个国公爷当年领兵打仗的老部下家里的女眷。
西梦颜叹孙嬷嬷就是会来事,办事考量得很是周全,料她背后做足了背景调查,哪一方面的势力都会拉拢均衡,不愧是府里的老人了。
这样选人用人,对孙嬷嬷来说,是有利于她个人的。
她用人的标准不是看这个人的能力与否,而是看这个人的利用价值与背后的势力。
对庄子的管理来说,这种用人原则,是无益的,一开始任人唯亲的方向就跑偏了。
孙嬷嬷此时眼神含光,自豪无比,禀报时春风得意,在她的管理下,庄子各方面的收成都很好,都取得了进步。
老太太和于氏听了孙嬷嬷的禀报也很开心,连连点头,肯定了她的努力与能力,给与奖赏。
孙嬷嬷听后,喜形于色,感恩戴德。
现在国公府管家的是西梦颜,她最后来发表总结意见。
“孙嬷嬷,这些成绩是你个人的吗?”先给孙嬷嬷泼了一盆冷水。
“你禀报的句句都是你个人的功劳,不见你把别人的付出放在眼里,你这么挣功未免太自私自利了。”
孙嬷嬷被训斥得一脸懵,她原准备接受奖励的,连谦逊的说辞都提早准备好了,结果却被少夫人这番训斥,一时不知道如何为自己开脱了。
西梦颜语气严厉:“奖赏不是只奖给某一个人的,而是给整个参与管理的群体的,是对整个管事全部人员的奖励与鼓励。
其他管事看向少夫人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欣喜与感激。
西梦颜能感受到被拥护、被崇拜的眼神。
西梦颜虽然这么说,但是最终,还是非常信任地将分配赏银的任务交给了孙嬷嬷。
当晚即得到绣云传来的消息,她们一行人回居住的屋子后,孙嬷嬷组织各管事聚在一起开小会,商量赏银的分配方案。
孙嬷嬷一上来就直接说了她拟定的分配方案,想着就这么公布了就生效,然后汇报上去领赏银。
各管事一开始还是心情很好,每个人还是有预期的,结果听到孙嬷嬷的分配方案,直接打破了美好的幻想,理想和现实太过于悬殊,有些接受不了。
如果放在以前,毕竟孙嬷嬷代管庄头职责,就应该一切听她的安排,可是在听了少夫人肯定了她们的贡献、批评了孙嬷嬷不该总揽一切的功劳后,她们就受到了启发,觉得甚是有道理。
她们觉得少夫人善解人意,她们确是有很多委屈和不甘,凭什么有功劳的时候都是孙嬷嬷一个人的,有做错了地方的时候都是处罚她们办事不利。
仔细想想孙嬷嬷都干了什么?所有的工作不都是她们做的吗,所有的安排,部署,劳作不都是她们勤勤恳恳的完成的,她们起早贪黑干活的时候,孙嬷嬷躺在罗汉床上睡大觉呢。
开完会后,团队里的几个管事就私下里将此事汇报给了老太太和于夫人,毕竟这些管事都是府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远方亲戚再远也是亲戚,老部下的女眷即使老部下都颐养天年的年龄了,那也是当年和国公爷出生入死的交情,都有几分薄面。
她们还历数了孙嬷嬷的过往所做的劣迹,克扣下人的工钱,因为一点错误就体罚打骂下人,而且很残忍的方式。
罚跪撤走软垫,掌嘴要到嘴角出血,禁食禁水直至昏厥等等。
差点弄出人命,而且口口声声说这是府上的规矩,是夫人和老太太定下来的规矩,让她执行的。
对待下人犯了错误就往死里整治,对待自己却很宽容,还善于在主子面前邀功拍马屁。
于氏和老太太听后,都很生气。
孙嬷嬷用自己的职权,不仅没有管理好下人,反而制造了一堆的麻烦,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影响了整个下人群体的情绪和忠心度。
还有更过分的,通过调查,孙嬷嬷虚造庄子的收益,造假账,给府上交不上租子,自己老家却置办了田地,盖了三进院子,在当地别提多风光了,如果仅靠庄头的月银,和受灾的光景,怎么可能富得流油。
于夫人私底下召见了孙嬷嬷,具体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事后,孙嬷嬷重新开会大家共同商讨了分配方案,此时,她已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这件事本来就是于夫人出马治理孙嬷嬷最为合适,别人查办孙嬷嬷,会伤了于夫人的颜面,谁也不想惹这个麻烦,只有于夫人自己铲除后患,才是最好的解决之策。
各管事惯会查看主子的动向和颜色,她们对待孙嬷嬷的态度也骤冷了下来,孙嬷嬷也自然感受到了她已经被排出在管理层之外了,现在她所处的位子就是一个尴尬的摆设。
她说的话不再有人听,她想做的小动作有这么多双眼睛时刻在盯着她,她还哪里敢在这个时候整歪招,步步谨慎,如履薄冰,干的也实在是没意思透了。
孙嬷嬷觉得这么呆着也没有意思,干下去也不爽快,没人肯听她的,还处处与她她针锋相对。
最关键的是,照这个分配方案,她这个庄头能捞得到的好处太有限了,还不如回府里干得舒心。
思及此,孙嬷嬷向西梦颜申请,是否可以重新调回府中来做事。
西梦颜虽作为正行使管家权的少夫人,却放下身段,一再挽留孙嬷嬷继续管理庄子。
此举令老太太和于夫人看着,也觉得西梦颜已经做得非常大度了,而这个孙嬷嬷做得太过了,逾越了主仆的界限。
孙嬷嬷恳求不想再留在东郊庄子里了,西梦颜最终同意,结清了赏银,还另给她一份银钱。
只是于夫人和老太太不再给孙嬷嬷好的空缺职位了,已认清了她的本质,谁也不敢留这种人在身边,表面上看着衷心,实际上惯会做表面功夫,只会破坏团体的凝聚力,不能胜任主管嬷嬷的位子。
这种府上的老人,又不能一棒子打死,让她没了活路,都是从小跟随自己的家生奴才,有一些情分在里面。
最后,府上以孙嬷嬷身体不好,需要疗养为由,打发她回家养身去了,将她的在世子书房院子中服侍的二女儿露珠儿提为了于夫人身边的二等丫头,算是对此事的终了和补偿了。
于氏虽说是给露珠儿提了等级,其实也是让她远离世子跟前,什么样的母亲就会带出什么样的女儿,此决定也为儿子铲除身边祸患。
老太太从这件事儿上,看出来孙媳妇不简单,办事有分寸又能达到目的,比自己儿媳妇强多了。
于夫人说西梦颜做管家主母就要有威信,不能太心软了,要不是这次她出手,还不一定让孙嬷嬷怎么糊弄了她去。
西梦颜表现得很是谦逊,专心听取于氏的教训,表示吸取经验,表示以后定会严格管理。
老太太看着儿媳妇一般正经的教训孙媳妇的样子,无奈地笑笑,高手过招从来不用自己出手的。
这个自动当了打手的,还在那里洋洋得意地教训背后的高手,殊不知,已经被超越了好几层段位了。
也许,只有她这个老狐狸,可以调教一下这个机灵的小狐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