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银,倾泻了一地。
河堤之上没有几人,贾卓孤独的身影在上面肆意奔跑,轻微的喘气声和虫鸣声相互应和着,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贾卓特意避开人多的路段,他喜欢人少的地方,最好一人也没有,就他一个人,一段路,孤独地跑着。
贾卓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很累了,但是他依旧在跑,从他跟着韩叔叔的时候,韩叔叔就告诉他,越是累,就越要跑。你流过的汗,跑过的路不会辜负你。自从受伤以后,他已经不能做太剧烈的力量训练了,烦闷的时候,就是跑,跑到身上出汗,然后打几套以前他十分鄙夷,被称为花拳绣腿的传统拳术。
当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河堤之上没有了人,千家万户的灯光也开始陆陆续续灭了,一部分人已经进入了梦乡。
贾卓回到了书房之中,他是从受伤的时候开始养成读书的习惯的,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为了排解寂寞与痛苦,后来做了体育老师,深感自己文化水平略有不足,又开始读了一些专业书籍,读书的习惯就一直保持着。在他参加工作的第二年,与他一个办公室的老教师喜欢书法,还是县书协的会员,贾卓没事跟着他学习写字,一直到现在。
贾卓从书架之上,取出已经略微发黄的漫画,肆意奔跑的贾卓,身上挂满了奖牌,以及那句调侃:卓尔不群,卓越非常,可惜偏偏姓假!
贾卓又将这句话反复念了许多遍,忽然心中苦笑: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庸庸碌碌,一事无成,难道真的一语成谶吗?
第二天一早,才刚刚亮,贾卓来到了爷爷家,爷爷的病已经很重了,他不明白一向身体健康的爷爷就突然之间病的这么严重。就在几个月以前,他还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散步一个小时,然后去地里走一圈,闻闻庄家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然后坐在地头上,点上一支烟,美美地抽上一口,这滋味,神仙一般。
贾卓自愧不如,有时候他也会因为劳累以及夜晚的难以入睡而第二天昏昏沉沉的醒来而没有去跑步,而爷爷,七十多岁的年纪,每天能有如此的精神头,确实让人敬佩。
所以,当爷爷突然病重的时候,贾卓才那么难以相信,更加的难以接受。
他和爷爷的关系很好,再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要去上班,并且是经常上夜班的那种。小孩都恋母,没有母亲的气息和怀抱,便没有安全感。
没有了母亲的贾卓就哇哇大哭,哭起来没完没了的那种,直到累了困了,就睡一会儿,醒来接着哭。
这个时候,就是爷爷奶奶轮流搂着他给他唱儿歌。
牵牛花,
会牵牛,
牵着牛儿到处游。
一游游到银河边,
洗个澡儿乐悠悠。
贾卓一直哭,爷爷奶奶就一直唱,爷爷累了,就给奶奶,奶奶累了就给爷爷。
后来,贾卓没有了母亲的照顾,夜里也不哭了,但是必须要爷爷奶奶搂着他唱儿歌,只要歌声一挺,或者将他放下,他就会如同受了惊吓一样,继续大哭。
爷爷就说,这孩子,屁股不能着地。
爷爷奶奶就搂着他睡,直到他能够独立睡觉。
几个月以前,爷爷突然不再早起去散步,奶奶问他:“老头子,你怎么不去散步了。”
爷爷说:“我的腿疼。”
奶奶说:“那么大的年纪了,就不要再早起去散步了,别折腾了,好好的休息一段。”
爷爷叹口气,说:“也许我真的老了!”
后来,据奶奶说,那个时候,爷爷的神情好像真的老了十多岁一般。
休息了几天,爷爷的腿疼依旧不见好,并且越来越严重,甚至影响到了走路。
奶奶说:“去看看吧!”
爷爷听奶奶的就去看了,没有看出什么毛病,就开了一些营养品继续休息。
吃了一段后,爷爷的腿疼依旧没有好转,贾卓说:“去大医院全面检查一下吧!”
去了大医院一查,结果让贾卓更加难以接受,肺癌晚期。腿疼的原因是因为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腿上。
爷爷好抽烟,并且烟瘾极大,一天都要两包左右。家人劝他少抽一些,他说:“我就这么一点爱好了,再不让我抽,我活着都没有意思了。”
奶奶说:“都是为你的身体着想。”
爷爷说:“你看我的身体不是很好吗?”
奶奶就没有话说了,就继续让他抽。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几天开始,爷爷已经昏迷了,只是时不时地会清醒一些,全家都笼罩在一少阴郁悲惨的气氛之中。
贾卓问奶奶:“爷爷怎么样了?”
奶奶说:“还是昏迷,只是偶尔才能醒一会儿。”
奶奶的眼睛也是红肿。
爷爷躺在床上,脸上的皱纹一道一道,像
沟壑。
贾卓叫了两声,爷爷浑然不觉。
贾卓眼睛湿润了,就唱:
牵牛花,
会牵牛,
牵着牛儿到处游。
一游游到银河边,
洗个澡儿乐悠悠。
爷爷听了仿佛有了意识,爷爷开口,声音极其微弱:“是,卓卓回来了吗?”
贾卓说:“是我,是卓卓回来了!”
爷爷说:“你不听话啊,卓卓。”
贾卓说:“我听话,爷爷,你说什么我都听。”
爷爷说:“你怎么还不给我找个孙媳妇儿回来啊,再不找的话,我都看不到了。”
贾卓听了,眼睛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
爷爷说这么多的话,已经很累了,眼见他又要昏睡过去,贾卓只好,编了一个谎话骗他:“爷爷,我已经找好了,只不过她这段时间很忙,等忙过这一段,她就来看你,你一定能看到的!”
爷爷听了,欣慰地睡去了。
贾卓又叫:“爷爷,爷爷。”
依旧不醒。
贾卓就唱:牵牛花,
会牵牛,
牵着牛儿到处游。
一游游到银河边,
洗个澡儿乐悠悠……
从奶奶家出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贾卓擦干眼泪,坐了好久,才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这个时候,王羽才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出发,让贾卓准备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