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春归 第3章 违背本心

翌日。

风亘受掌门请求，前往演武台主持弟子大选。不见檀伐，风亘不知自己为何会有隐隐的失落感。

“还说什么想拜入仙门，呵。”

*

“这规则，想必你们也都一定的了解了，”纪月白指着演武台正中的幻石，“为了让大家能更好适应今后的节奏，弟子选拔的要求就是三个时辰内从这幻境中出来。出不来的，三个时辰后会被自动送到山门外。往后，与我者清门无缘。

而成功出来的，前十位可按用时从少到多的顺序依次选择拜入掌门或其他峰主门下。当然，也需要掌门或峰主的同意。”

“敢问执事，这‘其他峰主’包括仙尊在内吗？”有人大胆问道。

“这……”纪月白尴尬地转头看向风亘。

“自然……”风亘方欲断了众人的念想，就被旁侧的掌门毕连若抢了话。

“自然是包括的。”毕连若笑意盈盈地回道，转头就拉住了风亘。

所幸二人坐的极近，衣袖掩映下也看不出什么。

“师兄，你做什么？”得知风亘会收徒的众人顿时歇了一口气，而风亘眉头紧皱，传音给毕连若。

“这是在帮你啊，你那清莱峰只有你一人，太过冷清了，”毕连若话锋一转，“再说了，这的人有多少是冲你来的，你还不知道么？你要不答应，我看这幻境试炼也没必要了。好师弟，师兄我对不住你，你要是实在生气，那我……”

也是无法了。

“师兄，今后再有这种事，别再用同门之情压我了。你说的，恐怕自己都不信吧。”

风亘回道，抽出手后立刻就关注着幻石的情况。

已经有大半的人进入了幻境，还有部分过于恐惧，直接弃权下了山。

“你觉得谁会先出来？”毕连若瞧惹恼了小师弟，故意询问风亘。

“都可能。”

“阿亘啊，你看那玄衣的少年，”毕连若又厚着脸皮指着水镜，“我看他进去后，一直不作为，你说他是想入者清门还是不想啊？”

风亘依言抬眼一看，那玄衣的青年正是檀伐。

檀伐此时一动不动，好似沉溺于幻境中，不可自拔，但眸中却一片清明。

试炼者通过幻石入了小世界，在一定的契机下会落入幻境中，实现所渴求的一切。而其在幻境中的所见所闻，水镜之外的众人无法看到。

风亘也只能看到水镜中众人的动作、神情变化等，自然不确定檀伐此时是否真的入了幻境。

“师兄，你还看出什么？”风亘试探道，檀伐是魔族，他不知道毕连若是否看出来了呢。

“什么？那就是那人十分俊美，不亚于……”

“师兄，还是不要言语了。”风亘终于对毕连若施了禁言术。

视线再次落到水镜上时，镜中的檀伐紧闭着眸，两行清泪无声落下。

不过片刻，檀伐双眸陡然睁开，再看时玄衣的青年已经落于台上。

“不错不错，”毕连若十分欢喜，“你叫什么名字？”

“檀伐。”

“檀伐……檀伐？”毕连若不由联想到魔界那位少主，“你这名字，还挺特殊的。”

“先前，掌门说的话可还当真？”檀伐关心的只是能否成功拜入风亘门下罢了。

“当真，你先行休息，三个时辰后便可择师入我者清门了。”

“谢掌门。”檀伐淡淡应下，到一旁弟子席坐下。视线似不经意间掠过风亘：

“阿亘，方才幻境中你是有情的，你答应了我，我们成为了道侣。可是，我又看到了你仙逝的场景，阿亘，我不想再离开你了……”

三个时辰后。

“嗯，诸位表现的不错，一百八十二人中有一百二十三人通过试炼，”纪月白赞许地点点头，故意一顿，“那么，接下来就由前十位依次上前来选择你们的师尊吧。第一位，檀伐。”

檀伐应声上前，行了一礼，后直直地看着风亘:“我想拜入仙尊门下。”

“果然又是一个想拜在仙尊门下的，啧～”

“也不知仙尊会不会答应，唉。”

“请仙尊答允。”檀伐跪地一拜，想提示着风亘什么。

而此时的风亘还在与毕连若传音。

“师兄，你说的可是我可以被选择为师尊，但我可未曾答应一定会收徒。”

“师弟，好师弟啊，你好歹要收一个吧，你已经‘辜负’了几代弟子了，白白让他们误以为有机会，结果……唉……”

“好苗子师兄你不是最想要么？这便是。师弟我就不与你争了。”风亘示意毕连若看看檀伐。

“师弟啊……”周围的议论声愈发地多了，而那玄衣的青年依旧保持跪拜的姿势，毕连若有些不忍，终于硬气了一回，“檀伐，仙尊同意了，上前先行见过你师尊，择日再举办拜师礼。”

“师兄！”众人难得听到仙尊说话，可这话听着怎么有些生气呢？

“师弟不必客气，好苗子只要是咱们者清门的就行，不必谦让。”在毕连若一番解释下众人又懂了，原来这是仙尊在推让。

“弟子，拜见师尊。”檀伐看得分明，风亘是真的生气了，但还是连忙上前行礼。

“嗯，”风亘冷着脸应下，这弟子只能收下，否则便是打了毕连若的脸，又恐毕连若再塞些人进清莱峰，冷冷道，“本尊曾立下誓言，此生只会收一位弟子，有檀伐一人，足矣。后面的自行选择吧，本尊先行一步。”

瞧着檀伐定定地立在原地，纪月白也不知是该继续还是如何。

“还愣着干什么？”毕连若对着檀伐，“快去跟上你师尊！”

“是。”檀伐回过神，连忙去追风亘。

“清莱峰空房甚多，你自行寻一间住下，明日会有专门的弟子带你去熟悉门派和置办一些物品。”

“师尊！”檀伐叫住即将离开的风亘，“那弟子，能否住在您隔壁？”

“你忘了之前怎么说的么？”风亘好心帮檀伐回忆，“你说，你会离我远远的。”

“啊，有吗？”檀伐决定否定一切。

“随你。”眼看檀伐眼看檀伐是驱赶不走且必须与自己绑在了一处，风亘也不再纠结，大不了几个月后寻个理由将他驱逐就行。

“谢师尊。”檀伐特地强调了“师尊”两字。

即便这师徒关系为风亘所厌弃，檀伐依旧很开心，因他又有可能陪在风亘身边，不用患得患失。虽不知风亘到底发生了什么，檀伐却是万万不敢再冒险顺了风亘的意而离开他。

“若无事，明日辰时记得来此，我教你修习。以后你也不必每日来我这请安，除了有事不得扰我清宁。”清冷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为人师一日，风亘必会尽责一日。

“是，弟子谨记。”

感受到檀伐的气息散去，风亘又打开了殿门。

“三日后应该就是拜师礼，我该送他什么？”风亘出神地看向远方，“珍宝美物，他自是见了许多，功法秘籍，他又不可修习，呵，收徒真是麻烦……”

“师尊，师尊，”青年声音喑哑，吐气如兰，“你好狠心，怎么忍心留我一人在这世间？”

“师尊，不要离开我……”

“师尊，我怕……”

“呵，”风亘一向清冷的眉眼染上郁色，“回忆起方才梦中之景，果真是孽徒！”

“师尊？”

风亘闻声顿住，暗嗤当真是孽缘，才恢复常态，淡声道:“何事扰我？”

“师尊，”檀伐有些奇怪，不是风亘叫自己辰时来找他的么，怎么过了一夜就忘了，“我是……”

“你先在外面等着，我稍后就来。”不过须臾，风亘就反应过来。

“师尊喝茶，”檀伐特地在风亘寝殿外设了一个石桌，看见那抹白影走近，“贴心地”为风亘倒了一杯茶，邀功般地说道，“这是我用早年收集的清露煮的，快尝尝。”

“嗯，”风亘坐下后，接过茶，淡淡地抿了几口，便似不经意道，“不错，但以后别弄这些虚的。檀伐，你是……”魔界少主。

“是什么？师尊心上人吗？”檀伐故意道，同时双手撑在桌旁两侧，微微侧头看着风亘。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风亘似乎极不喜欢檀伐动不动就往“其他”方面扯，当即站了起来，避开檀伐眼中的光，“我现在是你师尊！即便你是……”

风亘控制着自己尽量不去揭露檀伐的身份，怒道:“檀伐，你到底可知尊师重道？”

“这不是差点就成了道侣了么？”檀伐喃喃道，他以为风亘听不到，便继续道，“反正又不是真正的师徒～”

“噗，”檀伐不防，被风亘一掌打出去好远，连带着身后的一片房屋也“陨”了。

“师尊，疼，”檀伐躺在一片废墟中，哀叹着，“你为什么又打我？”

“呵，真徒弟是用来疼的，”风亘缓缓走近檀伐，白衣依旧不染纤尘，“至于你，假徒弟，自然是用来虐的。”

“把这片狼藉收好了，收不好，今日就离开清莱峰！”

“师尊，师尊别走！”见风亘要走，檀伐才不管面子不面子，上前抱住风亘的腿，“徒儿我是真的疼，师尊好歹先帮我治治伤再走啊。”

“治伤？”风亘依言半蹲下来，玉手捏着檀伐的下巴，轻嗤道，“你有几千年的光景，修为高深，又岂是我这个区区几十岁的修为堪堪大乘的人所能伤的？对了，我还在想应该教你这个魔族些什么呢，既然如此，便教你什么叫尊师重道吧。”

“起来！”风亘起身，冷冷道，“这第一步，就是将一切恢复原状，你……”

蓦地，风亘感到腿上一片湿意，低眉看去，竟是檀伐在无声抽噎。

“做什么？起来！”风亘皱起了眉，他实在弄不懂怎么魔界会有这样的少主。好好的至尊不当，偏要跟他学艺，眼下又学女子般哭哭啼啼。

“师尊，弟子这就去。”檀伐假装被风亘吓到，连忙爬起来，用术法修复着废墟，不看风亘一眼。

风亘见状，便欲回屋。

“参见仙尊，”陵谙特地领了毕连若的令来，要带着这个新来的小师弟熟悉宗门，“轻云师弟‘太忙’，师尊便派我接替了他。对了，敢问仙尊，怎么不见檀伐师弟？”

“那，”风亘下颌轻抬，示意檀伐的方向，“去叫他吧。”

“是。”陵谙依言看去，赫然是一片废墟。

“真是白费了一双眼睛，这么大个人，这么大片废墟都看不见。唉，果然是阿亘太吸引人了……”檀伐暗道。

“师弟，”陵谙温和有礼，“我带你去熟悉门派吧。”

“好，但师兄……”檀伐故作纠结，“我师尊说若我无法把一切恢复原状，今日就要被……”

“罢了，你去吧……不用担心。”才至殿内的风亘再一次无奈道，他铁定是欠了檀伐的。

“谢谢师尊，师尊最好了！”檀伐闻言立即眉开眼笑，催促着陵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