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裳带着江小鱼回到家,李嫂和医生外加服侍的人一共五个全都到齐了。
李嫂第一个迎了上来,看到江小鱼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地窝在余裳怀里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余裳做了个静声的动作,抱着江小鱼回到自己卧室,医生紧随其后跟了进来。
此时的江小鱼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安静得像个婴儿。
余裳将他轻轻地放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医生过来给他诊治,量了血压,听了心跳,轻轻翻开眼皮看了看眼底,又将手搭在脉搏上,过了片刻他轻叹口气。
江小鱼问题不大,只是惊惧过甚伤了元气心脉,需要安心静养。
医生给他开了些中药调理,并叮嘱如果情绪控制不下来最好带他去医院打一针镇静剂,做进一步检查,否则大惊大悲对心肺伤及太大。
医生走后,李嫂走了过来,“少爷,补汤都熬好了,医生开的中药现在煎吗?”
余裳沉默几秒,低声说:“李嫂,你们先去休息吧,等小鱼醒了,我再叫你,他睡着了,医生不让叫醒。”
李嫂眼泪又掉了下来,“真是作孽啊,这么好的孩子。”
余裳心疼地摸了摸江小鱼的脸。
“老爷子派了唐管家过来,说让您得空回趟族里。”
余裳神色黯然,今天他擅自调用一批人出去,这事爷爷不可能不知道。
虽然梅岛是座私人岛屿,但是他们这些人开着十几艘游艇浩浩荡荡地登岛,几大家族的继承人全去了,族里肯定要查。
他点了点头:“让唐叔先回去吧,我安顿好后再回族里。”
李嫂走后,余裳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江小鱼两个人,余裳看着他,心里十分自责,他瞻前顾后,权衡利弊,明明是想保护江小鱼,最后却还是伤了他。
他有时想自己是不是用错了方法,如果在江小鱼来岛的第一天,他就把他认下来,给他撑腰……
他暗自摇了摇头,如果那样,恐怕刁难的就不只是李正他们了,族里的叔伯也不会放过他。
房间异常安静落针可闻,江小鱼安静的睡着,听不到半点呼吸,余裳看着他半晌,忽然抬起手放在鼻下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的呼吸非常微弱,轻得像空中云烟,但还活着。
余裳悬着的心一点点落了地,他俯身在江小鱼的嘴唇上轻轻印上一吻,疼惜之情自眼中溢出。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他抬头看去,是乔游。
“小鱼他还好吗?”乔游脸上带着伤,神情怯怯,看上去十分可怜。
余裳暼了眼便收回视线,冷漠道:“去楼下等我。”
乔游还想再说什么,但看余裳面无表情,摸不准他的脾性没敢多言,转身下了楼。
过了一会儿,余裳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乔游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双眼期盼地看着他,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冲他走了过来。
“余裳,我都要吓死了,还好你及时赶来,要不然我和小鱼……”
话音未落,余裳抬起一脚将他整个人踹了出去,乔游双膝咚地砸在地上,鼻腔和嘴角瞬间喷出了血。
这一脚一点情面没留,属实踹得不轻。
乔游震惊地看着他,双眼惊恐中带着心虚和不解。
“余少爷……”
他刚开口说几个字,就受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余裳走到沙发前坐下,身子探向前,胳膊肘拄在膝盖上,双手交叉地凝视他。
他身材高大,顶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剑眉星目,幽深的眼睛透过上睫锁定乔游,周身散发出来的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乔游,当初你被唐灼送来,我曾问过你是不是自愿的,你是如何回答的?”
乔游脸色一变,眼神飘忽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是自愿的,我愿意一心留在余少爷身边,忠诚于你。”
余裳抬眼看向他,轻蔑道:“乔游,像你这样任人玩弄的东西能留在我余家是你这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将你留在身边是让你照顾江小鱼,陪伴他,伺候他的起居,日后你若想走,我给你一笔钱送你离开,自可保你余生无忧。”
说到此他停顿了两秒,声音倏地一沉,犀利道:“乔游,我自认对你不薄,但是你得寸进尺了,你以为你和唐灼的勾当能瞒得住我吗?在你还没有被唐灼送来之前,我就知道了。”
乔游的哭声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中的震惊恐惧懊悔难堪等多种情绪反复变幻。
他哭着跪行两步,哀声求道:“余少爷,我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余裳对他的苦苦哀求无动于衷,反而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他伸出手摸上乔游的脸,手指冰凉像被一只毒蛇缠上。
他目光惊骇得吓人:“乔游,我以为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抉择,可惜你背叛了我,你和唐灼勾结,不仅为他盗取资料,还出卖了江小鱼,你对他还真是忠心啊。”
乔游惊恐万状,肩膀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你送出了假消息,你猜唐灼会保你吗?”
乔游看着他,僵硬地摇了摇头,当他看到来的人是李正时,其实就明白了,唐灼把他弃了。
“还是你认为唐灼会大度的要一个被人用过的床宠?”余裳继续刺激道。
“我,我们没有,你,你没碰过我啊。”乔游急切地辩解。
“唐灼生性多疑,你猜,他会信吗?你跟了他那么久,连这点都不知道吗?”
乔游目光呆滞地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他答应过我,只要我办成这件事,他会把我写进族谱,他会把我留在身边,他不会骗我的。”
余裳嗤地笑了出来:“就凭你?你还真是天真啊,唐灼当初多宠苏云灵,为了他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结果又如何?把他写进族谱了吗?”
乔游被一语道破,悔恨地泪如雨下,低垂着头哭出了声。
苏云灵,当初唐灼把他从渔村里带出来留在身边,教他学习,带他工作,对他极为信任,俩人当真有过一段非常甜蜜的时光。
后来不知为何将他送给了苏离,从此恋人陌路。
而他,连提苏云灵都要被扇耳光的人,竟然妄想着能得到唐灼的青睐。
“乔游,你既然已经拿到了资料为什么还要把江小鱼推出去?”
一想到江小鱼被绑在柱子上可怜无助的样子,他就想踹死乔游。
乔游沉默许久,才哭着道:“我嫉妒江小鱼,他明明只是个渔村收容所来的,他连话都不会说,凭什么住在那么好的房间里,凭什么被下人叫小少爷?大家都是床宠,他凭什么可以出去工作,凭什么可以过他想要的生活。”
乔游越说越激动,五官几近扭曲。
“他忤逆你,和你顶嘴,可是你从来没有打过他,你对他那么好,他就像这个家里的男主人,他江小鱼有什么?凭什么被如此珍贵的对待?而我呢,唐灼不要我,你也不要我,我自认不比他差,凭什么让我伺候他?”
他泪流满面地看着余裳:“来到这里,我才知道,原来像我们这类人也可以被珍惜,被平等对待,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平,我受不了,我接受不了,我羡慕江小鱼,但我也恨他。”
乔游上前爬了几步,抓住余裳的裤腿,苦苦哀求:“余少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尽心尽力地伺候江小鱼,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不争了,我不敢了,我求求你,饶我一次,再给我一次机会。”
余裳睥睨着他,缓缓道:“谁告诉你江小鱼是我的床宠的?”
乔游一愣,眼睛瞪大,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
余裳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江小鱼不是我的床宠,是我余家的小少爷,是我余裳认定的人,也是要陪我走过一生的人,在他来到普兰岛的那天起,就注定要写进我余家的族谱,你抄了那么多遍族规,应该知道以下犯上是什么罪罚吧。”
乔游如五雷轰顶,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余裳,目光涣散没有了焦距,只凭本能地低喃:“不可能,不可能,他只是渔村收容所来的哑巴,他没有族籍,没有族籍不入族谱,他连外戚都不算,怎么可能入得了余家,不可能,你骗我,他怎么可能进得了余家,不可能,不可能……”
“因为我,”余裳出声打断他,见他眼球机械地转向自己,残忍道:“是他的意定监护人。”
他双眼半眯地看着乔游,身体慢慢地靠回沙发上,双腿交叠,眼睁睁地看着他碎裂。
他不会打骂乔游,那样的惩罚对于从小受尽苦楚的他来说太简单,他要摧毁的是他的希望,从内而外,一分不留。
他知道此话一出,不出一天就会传遍五大家族,江小鱼再也无法隐匿,终将被推上风口浪尖,卷进这昏暗无光的纷争里。
可是那又如何,他余裳还护不了一个江小鱼吗?
江小鱼,他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