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羿传 第18章 造畜

所谓清露，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不沾苍穹清气，二不染地脉浊气，对人而言最是中正。

道门对于清露也有诸多妙用，煎药炼丹，破障施法，种种手段不一而足。

静宝老道死命拦在前方，究竟是要阻拦什么事情发生？

那么这驴儿若是喝下了露水，又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重阳宗和云仙观众人各怀心思，视线焦点已是从清羽主仆的身上，转到了静宝老道这里。

僵持片刻，小蝉儿的耐心用尽，便要踏前一步去强行喂水。

而静宝老道反应更快，眼中狠色闪过之后，居然回首一掌，向着他后方的两只毛驴当头拍下。

竟是眼见未必能拦住道门弟子，要索性先宰了驴子再说。

但他反应再快，在清羽面前也都没有任何意义。

恍惚间，虚空微微轻颤，一道无形锐气凭空生出，将静宝向下拍去的手掌给整个切落在地上。

气过手落，连伤口处的血也瞬间封冻。

静宝瞪眼微怔，随即抱着手臂连连惨叫：“啊！手！我的手啊！”

而其他人眼见莫名锐气突然伤人，又感应不到任何气机，纷纷戒备地提起手边法器。

“嗯？这是什么法术？还有人在这里！”

“是谁？这里还有谁？！”

“大家小心，此地有古怪！”

小蝉儿才不管这些，一个大脚踹开静宝老道，径直走到了两只驴子的跟前。

然后，按照少君的吩咐，给驴儿咕嘟咕嘟喂下两口清露。

等到露水一下肚，立刻见到了反应。

“啊~呃~”

“啊~呃~”

两只毛驴才刚刚喝下了露水，便开始急促地惨叫，好像浑身各处撕裂开来的疼痛一样，摔倒了身子满地打滚。

接着，一股股秽黄浊气从毛驴身体里喷涌出来，很快传遍了院子。

道门众人的灵觉感应到了这气息，霍然变脸。

“嗯？这……是？”

“阴寒秽浊，湿毒燥烈，邪气！是邪气！”

他们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震惊的神色。

而后，马上从队伍中分出三人，往秽黄气雾里纵跳过去，察看究竟。

拨开迷雾，原先的两只灰褐毛驴荡然无存，不知所踪。

地上，只剩下了两个光着身子，昏迷不醒的总角儿童！

“这……孩子！原来是孩子！”

“啊！化人为畜，用来吃食，必是邪法所为！”

“好个静宝，在东华天尊眼皮底下，竟然胆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恶事来！”

道门弟子眼见毛驴变为孩童，哪里还不清楚之前是被静宝诓骗。

院子一角，披头散发的静宝老道卧在地上，目光呆滞喃喃说道：“嗬嗬嗬……都知道了，全都知道了……死！都要死！你们都要死！”

华玉仙子本要上前去把他给扶起来，听了他的自语之后脸色大变，惊讶道：“你……你……”

“嗬嗬嗬……本来还想陪你们虚与委蛇，好心款待之后再安然送走。而你们！你们！却是如此刻薄对我！既然一定要来害我，那便去死吧！都去死吧！嗬嗬嗬……”

静宝老道神经兮兮地笑着，慢慢跪坐起来。

“这又是什么胡话！静宝，你疯了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这点微末道行能够做出这些荒唐恶事来？快说！”

远处的道门弟子喝问道。

“胡话？嗬嗬嗬……你以为是胡话？哼，无知小儿又哪里晓得什么是胡话，什么是真言。你们以为道行高过了我，便是稳操胜券了？嗬嗬嗬……在这厢房边，在这小院里，我有莲华大仙神力庇护，妙法护体，又岂是你们几个筑基修为便能害了？”

道门弟子听了这话，各有反应。

“莲华大仙？这是哪位仙神真君？我在宗门的道藏神位图中从未见过。”

“哼！还能是什么真仙不成！定是邪魔外道在此装神弄鬼！”

“这静宝怕是早被迷了心窍，成其信徒爪牙了。”

小蝉儿更是哈哈大笑，嘲讽道：“狗屁大仙！既然你都有了仙法护体，怎么还被断了手掌啊。这邪祟野仙，法力也不过如此啊。哈哈哈……”

“住口！放肆！你们……你们非但不知悔改，竟然还胆敢亵渎仙灵！”

静宝老道面朝自己大开的房门，对着香案边上的古画叩头，虔诚祈求道：“莲华大仙在上，弟子静宝身陷绝境，已无后路。求大仙显灵，惩除这些坏我造畜仙法，抢我五牲祭品的恶贼！求大仙显灵！求大仙显灵！”

祈说之际还时而朝着道门众人冷笑，神态极为自得。

然而，任凭他如何叩头，把脑袋叩破了，墙上古画也没有丝毫的动静。

仿佛那就是张普通的人物画像，是他自己胡乱臆想，才编造出来一个没有神位的仙灵。

他这自得神态维持不过数息，便又变得慌张。

冲厚等人感应不到那张古画的异状，不再将心力放在画上，而是缓缓逼到静宝老道身前来，准备先拿下了他，再慢慢拷问这一串串事件的前因后果。

东华神庙堂堂庙祝法师，居然修炼邪魔妖法，残害了许多的黎民幼童。

此事，对于道门信众而言，影响极其恶劣，怕是还得要两位金丹真人才能定夺处置。

眼见对方逼近，静宝道士情绪更加激动，拼命挥手摆袖，打出一道道的气墙，横在双方路间。

但他一个引气法师所运使的法力道术，又怎么阻拦得了这些筑基境界的道门真传。

砰砰几声，辛苦打出的数道气墙，眨眼间便被破了个干净。

静宝道士满眼绝望，对着古画嘶吼道：“大仙！大仙！大仙救我！即便那两位金丹长老还在阵外，不能将他们道门中人一网而收，也只是大仙再多费一次功夫，多显灵一次而已啊！眼下事已败露，大仙无论是否泄露了气机，他们道门中人都是不会放过这里的啊，大仙。大仙！弟子还有许多更好的祭品还未孝敬啊！大仙救我啊！”

也不知是不是最后这话起了作用，厢房里面，那幅一直没动静的画像蓦然无风翻动，起伏得越来越剧烈。

“什么！这是什么？”

“啊！画！那画有古怪！”

众人对于气息感应都极为敏锐，在古画翻动的第一时间，便都朝着厢房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厢房墙上，古画起伏越来越大，画像正中的莲华大仙没有动作，但他身侧侍奉着的童子童女却有了动静。

乌黑泼墨的眼珠溜溜转动，逐渐凝成实体。

邪气流窜，恶意喷涌。

那张古画绽放出一片片的幽深光华，画纸上的两个小小人像更是逐渐从虚转实，由平正转为立体。

在画像荡漾起数层的水墨涟漪之后，两个人影，猛然破画而出！

天地间，恶风秽雾平地吹起，凌空呼啸，将这间小院完全笼罩在了阴霾之中。

紧接着，两道冰冷僵硬的邪魅童声吟唱而响：

“阴……童……接引……黄泉路……”

“欲……女……随行……极乐天……”

邪音一出，温度骤降。

几个道门真传弟子只觉得四周环境猛然变得扭曲变形，本来清明的头脑也跟着昏昏沉沉，再也难以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