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羿传 第19章 冷眼

寒冰一般的恶意笼盖在小院当中，不断地侵蚀着在场诸人。

小院一角，重伤昏迷的狐妖也受到外来恶意的刺激惊醒过来，喃喃说道：“邪气……就是这股邪气！”

东华庙里的诸多道童仆役，更是不堪。

他们原本清明的瞳孔，瞬间蒙了一层浑浊的帘纱，面上神色经过几番挣扎之后，终究是敌不过邪力浸染，归于麻木。

重阳宗和云仙观的几位弟子立刻提起法器护在身前，纷纷喝问道：

“何方邪魔，胆敢在我道门面前逞凶！”

空中，手拿如意的童女咯咯娇笑，道：“原来是独断整座星辰世界的道门中人呢，可真是吓煞了奴家了。”

声音甜得发腻。

笑完之后，还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作着惧怕的模样。

她笑吟吟的杏眸泛着些许水光，拍手之处挺着一对硕瓜似的高耸□□，沉甸甸地晃荡。

莫名之间，就使得重阳宗和云仙观的几位弟子气血浮动，邪欲勃兴。

他们几人传承名山大派，倒也不会像东华庙里的仆役那般不堪。

察觉不对，连忙低头咬破舌尖，含着舌尖热血才使得脑子回复了清明。

“唔……”

道门弟子感受着对方强大阴邪的气机压制，一个个都是面目沉郁至极。

单单两句邪音就已经让他们气息不畅，血液逆流，只怕其人的道行境界，不比自家的两位长老差了多少。

他们相互间对视一眼，只能借着气势亮出靠山。

“嗯？你等晓得道门的厉害，还不立刻束手就擒，等待我重阳宗和云仙观金丹真人的发落！”

如意童女轻啐一口道：“嘿，重阳宗，云仙观，名头响亮，好大的威风呀。看你们一个个长得娇皮嫩肉的，就是不知，这一身精血能否较镇里那些幼童更加美味好喝呢？”

她语调轻软，仿佛说的不是生吃血肉的恶行，而是男女之间挑弄的情事一般。

“好个邪魔外道，果然恶毒。”

“居然还一直藏在东华天尊神庙里面，辱我道门声望，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在人世中鱼肉百姓，蚕食幼童精血，罪孽何其深重！”

冲厚等人一边言语应对着如意童女，一边急急向天空结印施法，打出宗门的传声秘诀，想要通知在后院不远的妙常长老，通渺长老。

但那传声道印脱手之后，在邪雾中凝滞无比，转瞬时间便给雾气消融掉了，完全传递不出去。

这间静宝老道独居小院，竟然早已被邪阵封锁了。

如意童女脸含甜笑，说道：“好好的道宫不呆，偏来这里找死！你等若是玄天上宗之人，我还可避让几步。而其他排在后面的传承宗门嘛，倒还是想试上一试，看看所谓名山大派的成色究竟如何。”

冲厚脾气骄横，语带不屑道：“玄天上宗乃是我道门魁首，高高在上，镇压离渊世界三洲五海之地。收拾你们两个邪魔外道，我重阳宗便够了，哪还需要上宗亲临。”

如意童女脸色一狠：“乳臭小儿无知无畏，那便不必废话，纳命来吧！”

话音落下，庙里被邪气浸染的那些道童仆役齐齐转身，惨白的一双双眼睛注视这边。

而后，手脚好像提线木偶一般僵直提起，鬼魅般扑了过来。

原本毫无修为的普通人，顷刻间堪比外炼筋骨，内炼精气的高手，与道门弟子打作一团。

动作间大开大合，只攻不守，完全不顾伤残生死。

“该死！这些人，这些人完全被邪魔控制了。打退几次，还要上来缠打。”

“邪法歹毒，我已尝试过数种破邪法门，试图驱除邪力唤醒他们，悉数无功。”

“眼下大敌当前，大家不必留情，尽快收拾这些傀尸，避免法力损耗。“

“罢了，只能如此了……“

道门弟子有了取舍，打斗中瞬间加大力度。

内气破体，开山碎石。

而傀尸没了神智不知闪避，几个呼吸时间，已是被全部放倒。

“唔……筑基修为……”

厢房前，掌捧玉瓶的童男阴毒狞笑：“多年未与名山大派之人相斗，道门势力又是如日中天，原本还存了些谨慎心思。嗬嗬嗬……结果，结果看来你们这些道门弟子也就这点斤两，道基浅薄，泛泛之徒。“

言毕，掌心一翻，便将手上的凝脂玉瓶祭在空中。

瓶口邪气汇聚，霎时喷吐出滚滚丹煞。

“好强的邪煞，大家小心！”

“守住！两位长老便在不远之处，即便邪魔封锁了此地气机，也定然瞒不过长老的灵觉感应。撑住片刻，必能得援！”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结阵！”

眼见邪魔威势深重，法力强横，重阳宗云仙观六位弟子迅速集在一处，纷纷捏印施法，共抗煞气侵袭。

道门弟子同气连枝，在境界高深的诡异敌人面前，自然是要顾全大局，合力应对。

期间，华玉仙子频频传音清羽主仆，让他们二人赶紧挪步，躲到道门弟子的身后来。

而清羽和蝉儿却置若罔闻，只在一旁不冷不热地站着，如同置身事外一般。

“嘣……”

一声仿佛布匹崩裂似的闷响回荡小院，震的院子各处土石松动，泥瓦开裂。

道法和邪法两厢角力，激烈冲撞。

被丹煞覆盖住的道门众人也是东歪西倒，狼狈不堪。

即便结阵合击，依然抵受不住对方的恶力。

筑基道行，打通周身数百窍穴铸就了坚实之躯，已是足以横行四方，威迫八面，却偏偏在这块荒僻城镇接连遇到更高境界的妖邪。

宗门里学来的精妙秘法，占不到半点便宜。

招提古寺是如此，东华小镇也是如此。

这附近，到底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古怪原因，能够引得这许多邪魔潜藏于此？

“呼……好强的法力。施展这等高深邪法……又岂能是寻常邪祟？！”

“寻常借着香火野祀的外道邪法大多是粗鄙不堪，莫非是……”

“多忖无益，先应付了眼前困境再说。”

“那恶贼道行深不可测，不可硬拼。诸位同道站开方位，游斗踞守。”

“好。”

言语间，几位弟子运气调息，各自在身前祭出法器。

而对面，阴童**更已是踏地飞空，带着一道道恶风直扑而来。

“砰……”

“砰……”

人影交错，短兵相接。

道门弟子以三对一，云仙观三人合在一处，缠斗如意童女，重阳宗三人结成阵型，直面掌瓶童子。

秘法齐出，手段用尽，却仍然是险况频出，节节败退。

不过是短短数息时间，便相继在腾挪移动中被邪魔击飞，吐血倒地。

稍远处，静宝道士欣喜若狂，连连阿谀道：“两位仙童法力无边，通天达地，真叫弟子开了眼界。有两位仙童在旁，弟子又何惧他道门大派之人啊。哈哈哈……”

狐妖则趴倒在地，眼神满是绝望。

眼下情形，就算道门追查的悬案真相毕露，还了她清白，又能怎么样。

落到了凝丹的邪祟手上，也终究是难逃一死。

“呜呜……”

随着阴风呼啸盖顶，阴童**飘然落下地面。

“唔……瞧这个个都是上好皮囊，要先吃了谁呢？嗯……偏偏几人还都肥瘦不一，叫你我该怎么分呀？”

“嗬嗬嗬……简单，云仙观三人归你，重阳宗三人归我。”

“那可不行。眼看着重阳宗还更肥腻一些呢，怎能都让你占了。”

“唔……重阳宗三人被我所破，本该就归我享用才对。”

他们口角流涎地争执着血食收获，全当在场的其他人不存在一样。

凝丹境界，延寿千载，独霸一域。哪一个不是修行了数百，上千年的道行。

落入凝丹老怪的手上，已无翻盘之望了。

此刻，重阳宗和云仙观几人气息委顿，面露苦色。

华玉仙子撑起身子，对着清羽方向嘶喊道：“清羽公子，小蝉儿，快逃！往长老那里逃啊！”

她身旁的两位师妹垂头丧气，接连说道：

“逃？能往哪逃啊？邪魔布下的绝阵，凡人剑客又怎么逃的出去。”

“哎，现在生死已在他人手中，都是刀案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

生死关头，冲厚的心绪更是猛烈激荡，见了爱慕的华玉师姐到了此时还在关心那个小贼，再也不掩饰心中恨意，咆哮道：“啊！贱种！便都是这贱种作祟，在北郊招惹是非，才给我等招致了杀身祸事！我现在恨不得将他劈成两半，大卸八块！啊！”

“冲厚师弟，你疯了吗，怎么可以说出如此妄言。”

“疯了？哈哈哈，疯了？师姐，你对我从来生疏冷淡，为何却偏偏对这贱种屡屡关切，啊？你说啊！”

“……眼下情形，大家都活不成了，还说这些干嘛？”

“死？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冲厚道人脸目扭曲，死握拳头不断颤抖。

跟着强撑起身，双膝跪地，匍匐着挪到了阴童**跟前，叩头道：“两位仙童饶命！仙童饶命！两位仙童大人大量，饶恕小道先前的不敬！小道乃是重阳宗虚暝太上长老的十世幼孙，在宗门里也算受着些重视，对两位仙童必然是有用的。仙童饶我性命，我定粉身以报，为仙童效犬马之劳！”

“冲厚！”

“师弟！”

其他弟子见他为了苟活，竟然向着邪魔叩头求饶，做出种种丑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唔……重阳宗太上长老……”

阴童**互视一眼，微微沉吟。

“是，是，是太上长老。虚暝老祖，正是我重阳宗硕果仅存的元婴大真人之一，遨游虚空的神仙人物啊。”

冲厚跪在地上诺诺连声。

话虽骄傲，举止却愈加卑微。

阴童**脸上多了一层笑意，先后说道：

“唔……既然是元婴大真人的血脉，倒也不妨给你个机会。”

“嗯。为表孝心，你便来替奴家动手，将你的几位同门先开膛破肚，拿了精血来吧。”

冲厚双目血红，握成拳头的手臂青筋暴起。

“怎么，你不愿意？”

“小道……”听着对方语气冰冷，冲厚来不及思虑，咬牙接着说道，“愿意！小道愿为仙童驱使，做一切事务。”

“那还不快去！”

“是……”

冲厚扭身看着地上被邪法拘束住的往日同门，眸光疯狂颤荡。

然后，一点一点地变为决绝。

“师弟！邪魔狡诈多变，毫无信誉，即便是杀了我们，邪魔也不会放过你的啊！”

“不要糊涂啊师弟！重阳宗底蕴深厚，秘法众多，你若是投身了邪法，将来回了宗门也必然是无所遁形！”

“闭嘴！”

冲厚恨声打断了两位师兄的劝阻，一步步向他们走近。

眼下形势危如累卵，这一丝生机，无论如何他都要抓住。

与自己的性命相比，同道情义，宗门名声又算得什么。

想到这里，他再没半点犹豫，直接举起手中法剑。

寒光一闪，划破长空。

“啊！你……”

“师……弟……”

在冲玄，冲厄难以置信的眼神下，冲厚飞身暴起，一剑封喉，将两位重阳宗师兄当场斩杀。

而云仙观三人目睹了过程，也是大放悲声，呜呜低鸣。

“冲厚！”

“同为宗门弟子，你！你！岂能，岂能如此狠心!”

“呜……刚刚还好好的，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相处多日的道门同伴，骤然间便一叛二死，她们也是瞪大了眼睛难以接受。

“嗬嗬嗬……好，很好，孺子可教。好冲厚，再替奴家把云仙观那三个也一并宰杀了。”

如意童女一边嬉笑，一边继续残忍吩咐。

“啊！”

冲厚闻听了吩咐，颤颤转身，面朝云仙观的三位师姐。

眼睛闪烁，不敢去承接华玉师姐的怒视。

“怎么，同门师兄弟都下得去狠手，反倒对云仙观弟子怜香惜玉起来了？”

“唔……膏粱子弟，还是个风流情种呢，真叫奴家欢喜。”

阴童**见他彷徨，在旁讥笑着说话。

邪门歪道，除了血食之外，更喜的便是玩弄人心，恣意践踏。

“这……小道……小道……”

冲厚支支吾吾地说着，有心再求两位仙童多饶华玉一人，却又怕要求过分，惹恼了对方。

他又想劝说华玉师姐与自己一样，放下身段，向邪魔摇尾乞活，但话到了嘴边，就是吐不出来。

脸色也在患得患失之中，青一阵白一阵，来回的变化。

然后，神情逐渐麻木，缓缓抬起了手中滴血的长剑。

而在小院另一角，一直冷眼旁观的主仆两人，清羽脸上情绪不显，对于屡次言语冲突的冲厚道人从头到尾都是完全无视。小蝉儿则是一脸快意，眯着眼欣赏他被邪祟玩弄的丑态。

此时，既然冲厚小贼的可恶嘴脸已经显露，牵累了华玉仙子也有了性命之危。那么，金蝉大妖王觉得自己不能再坐视不管了，正该自己强势登场了。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吸引了从一开始就忽略这里的众人目光。

“背叛师门的无耻小贼，你就是给别人看门养狗，也是要遭人鄙夷嫌弃的。还是由本大王来告诉你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掌握生死！”

话音一落，小小身躯向前猛地一踏。

咚……

一道妖身虚影从他体内拔起，爆发了一股冲天气势

茫茫夜空之中风云突变，似有无数电光隐隐现现。

雷奔电泄，咔嚓几声，猛然撕裂开小院上方由邪气环绕的阴霾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