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陵国与离晋不和已久,但面上还是一副友好邻邦的模样。因此离晋国君的生辰,陵国也是不得不派人前去祝寿。
就在君盈苦恼派何人前去之时,白泽自请领了这份差事。
君盈倚靠在榻上,望着坐在下首的弟弟好奇地问道:“以往这种事,你是有多远躲多远,这次怎么如此反常?”
白泽只淡淡说道:“是阿涂想去离晋看看。”
君盈之前被人投毒,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本着谁最得益谁嫌疑最大的原则,白泽直接把怀疑的矛头对准了离晋。还有五年前莽州堤坝被人蓄意破坏,一州的百姓因此丧命,他更是不可能轻易放过幕后之人。只是这些人必定已经隐藏在离晋,想要找出,只能深入离晋才可。因此,此次他准备趁着此次离晋国君生辰,把这些悬案彻查到底。
“哦?看来这个幕僚很得你心啊?”君盈含笑调侃道。
白泽无奈,“兄长!”
“好好好,你自己心里有主意就行,我不提了。”见白泽恼了,君盈赶紧转移话题:“离晋恐会有些小动作,你需克制脾气,不要与其起纷争,现在还不是起战事的时候。”
白泽点头:“兄长放心,我有分寸的。”
白泽他们走的是海路,比陆路快的多,不过几日,便已经临近离晋了。
这日,船夫进来禀告道:“二公子,后日便可靠岸了。”
白泽:“好。无影你也去通知下女郎那边。”
无影:“是。”
内舱房内,碧桃在收拾着行李,阿涂则拿出算命的给的竹简随手翻看着。竹简上的内容并没有什么特别,均是六爻的基本卦象,曾经大巫便是用的这种书简给阿涂做的启蒙。
一般熟练掌握六爻至少需要十年哭学,可是阿涂用了不过一月便已经能熟记,等一年后已经可以熟练卜卦,且卜卦之准令大巫既惊喜又心生惭愧。惊喜的是,有生之年他竟然能遇到如此有天赋之才的人,得徒如此,斯可矣。羞惭的是,大巫自己也算有天资之人,也用了十年才达到阿涂十之二三的水准。
可以说,此竹简上的内容对于现在的阿涂来说已经并无助益,但是她还是舍不得放下。她认真地盯着到竹简最后的那句话,“吾辈之道,锄强扶弱,谋万世太平---有狐熠。”
不知为何,阿涂有一种奇怪地感觉,似乎这句话她曾经十分熟悉。每次看到这句话她都有要流泪的冲动。
还有,对于算命的所说的“归还”一词她也一直耿耿于怀,“为何是归还呢?”
放下竹简,阿涂拿出随身的布袋,拿出几枚铜钱,卜了一挂。她求问的是本次白泽之行是否顺利。看到卦象,不吉,阿涂叹了口气。早知道的,现在局势如此,如果顺利倒是应该要怀疑自己的卜卦能力了吧。
就在此时,“咚咚咚”敲门声响了起来。
开门口看到白泽正站在门外,“明日我们就到离晋了,有几句话我想嘱咐你。”
阿涂:“好,师兄请进。”
“此行除了给离晋国君祝寿之外,最重要之事,便是查找到给兄长下毒之人,以及五年前莽州水灾的幕后之人。” 在软塌上坐好后,白泽直接开口道。
听到他说起这个,阿涂也正了神色,认真地说道:“我明白。”
白泽略犹豫了下,又继续说道:“还有一事,此次少不得会碰上风林家的人,你要有所准备。风林老家主,是个很顽固的人。”
这话说的有些语意不详,但是阿涂转念想了下,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见他扭捏半晌说的竟是这个,阿涂立刻笑弯了眼,“多谢师兄关心。”
白泽本是怕她没心里准备,到时候被风林家的老顽固们伤到。没想到一番好心竟被她嘲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恐怕不知,文人的嘴有多刻毒。到时候被骂了可别来找我哭。”说完便冷着一张脸离开了。
只留仍旧一脸笑眯眯地阿涂留在原地。
今晚天色阴沉,波浪也比较往日更大。从阿涂房间离开,白泽走上了甲板准备透透气,刚到甲板之上,就觉察出了异常,今夜实在是过于安静了!
就在他绷紧身体的同时,从船上方跳下来数十条黑影,黑影身上还带着海水,看来他们是从船底爬上去的。
看到对方来了这么多人,白泽也握紧了随身的长剑,看来今晚这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双方都没有人说话,直接上来就是杀招,白泽很快便被几人缠住了。毕竟是在战场上拼杀过来的,即便对方人多势众,一时也没能触到白泽的衣角。
就在此时,乌云再也承受不住雨滴的重量,大雨倾盆而下。雨水,海水,和冷剑寒光交织,让人再也看不清招式,只凭着本能互相拼杀着。
船员们都被迷晕了,为首的黑衣人看着白泽动作开始逐渐减慢,立刻抬手示意大家全力出击,今晚定要叫他有来无回。
千钧一发之际,京墨出现在黑衣人后方,对方没料到船上还有高手。一时间有些混乱。京墨趁着混乱快速地砍伤了几人。瞬间形势逆转,白泽和京墨前后夹击,配合的天衣无缝。一番搏斗结束,最后黑衣人仅剩下几人还活着。
就在京墨想逼问对方身份之时,还活着的黑衣人互看了一眼,然后就咬碎了藏在牙齿内的毒药吐血而亡了。他们动作没有丝毫犹豫,速度快得京墨根本来不及阻止。
京墨:“主子,是死士。”
“嗯,扔下去吧。” 白泽毫不在意地说道。既然是死士身上自然是没什么线索的。不过也无所谓,能养得起死士,又会在此时伏击的,也没几个人。
京墨:“是。”
为了庆贺离晋王的生辰,不仅陵国,甚至狄戎等小国以及各地世家都派来了使者。
大多数船队都在今日抵达,所以今日一大早,码头上就热闹喧腾了起来。
这么多船队中,陵国的宝船尤为壮观。宝船长约百余米,宽约几十米米,有十多层楼房那么高。船上有九根桅杆和十二面风帆,最多可以乘坐一千多人,需由二三百人驾驶。
巨大的陵国皇家船队靠岸的时候,岸边早站满了前来迎接的人。
看到船靠岸,负责接待使臣的官员们赶忙跑到了最前边。围观的百姓看到如此壮观的船队也都议论纷纷,一时间喧腾声尘嚣而上。
风林隐月前因族中事务已经提前返回了离晋,知晓阿涂会跟随白泽今日抵岸,他也带着卫斐早早地等在了码头旁边的茶楼雅间。
今日天气晴好,碧空万里海天一色,海风吹着微微的咸味儿进了窗子,红嘴鸥在人群上方盘旋,等着被人投喂。
卫斐靠在窗子旁边,高兴地提醒道:“主子,阿涂女郎的船靠岸了。”
“嗯”风林隐微笑着点头,也看向窗外。算来才不过一月没见,已相思入骨,茶饭无味。要不是族中事务繁多,他真想立刻返回南川去见她。
笑望着远处的大船,风林隐在心里盘算着,这次,定要带阿涂见过母亲和祖父。阿涂若不想很快成亲的话,可以先把婚事定下来。这样自己也有了理由把人光明正大的留在身边。
放下艞板后,首先跑出来的是两队兵将,手持长矛,整齐挺拔地站在艞板两侧,片刻后,白泽一身华服从里走了出来。
今日他身着一身织锦黑色深衣,其上用金线和红色丝线满绣鸟回纹,头上乌发高高梳起,用了金冠簪发,腰间佩着金玉腰带。这身衣服穿在长得但凡丑一点的人身上,都会显得浮夸。可在白泽身上却十分合理,华美矜贵的少年郎,脸上挂着适度的冰冷,似神祇只可远远膜拜,不可亲近亵渎。
白泽出来后,并没直接下船,而是略站了会,等着跟在他身后走出的女郎。
远远看到走出的女子,卫斐惊呆了,是阿涂女郎!
不同以往的随性洒脱,今日阿涂穿了一身紫绿间纹的织锦深衣华服,青丝被碧桃巧手挽起,头上并无钗环,仅用一块祖母绿翡翠装点在发间,衬托的乌发愈加黑亮,耳坠用的是同样的祖母绿耳坠,轻盈地坠在耳边,显得娇嫩的皮肤更为莹白。盛装的阿涂尊贵而骄矜,似乎她本就是都城里最尊贵的女郎。
卫斐跟在风林隐身边,见过各种模样的阿涂,但是眼前的阿涂却是他陌生的。以前的阿涂或者娇憨,或者活泼,但是都与现在不同,卫斐甚至不知该如何形容。
风林隐在惊艳过后,也有同感,似乎现在的阿涂不再是那个苗寨里与自己日日相伴的苗女,也不再是南川那个俏丽活泼的女郎。这时的她是有距离感的,她站在白泽身旁,神情漫不经心,似乎眼前的人事物都与她无关。
是了,她的神情动作,都像极了她身侧的白泽。这个发现,让风林隐的心中多了一丝不安。
卫斐也一拍脑袋,他也想到了,阿涂的身上有白泽的影子!
艞板上二人并排而立,白泽扶着阿涂缓缓走下,海风带起了她裙上的飘带,与白泽的衣角相撞纠缠,久久不分。
船下礼部的官员傻了眼,没听说白二公子已经成亲呀?这女郎是谁啊?该如何称呼,如何安排?
有机灵的下属已经悄悄跑去打听了,所有事务都需要紧急调整,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围观的女郎们则是艳羡得看着这一幕,传闻中冷峻弑杀的二公子温柔地对着身旁的华美女郎笑着,似乎说了什么,逗得女郎也低头笑了笑。能得到这样的恩宠,这女郎也太幸运了吧,就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风林隐站在窗前,死死地扣住窗框上的木头,“这厮肯定是故意的!”
白泽确实是故意的。在临行前,他亲自让司礼监的人准备了与他的礼服相配的这件礼服。当时他自己也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但是现在看着围观之人的艳羡,忽然觉得自己这安排简直太好了。
阿涂是自己选定的未来司命,本就该骄傲地出现在人前,接受他人的艳羡与膜拜!
感受到远处的视线,白泽抬头看过去,练武之人目力极佳,他一下子就看到了数十米开外的风林隐。遥遥地冲着他挑了挑眉毛,白泽笑得更为开怀了。
陵国之行以此开端,白泽可谓满意至极。
迎接的官员们赶紧上前,为首的是礼部的尚书,礼部尚书行完礼后,恭敬地说道:“恭迎二公子,诸位舟车劳顿,想必定是累了,王上已备好接风宴,诸位请!”
白泽淡淡地说道:“有劳大人。”
说完便带着阿涂登上了宽大的楠木马车。马车用八匹骏马拉着,里面装饰的简约大气,并不像白泽的马车那等奢华,甚是可以说有一些质朴,但坐垫却是用整块的白色貂皮做成的,坐上去十分软和舒适。马车四周用帷幔围着,即可遮阳,也不妨碍二人观看市井。阿涂便隔着纱帘好奇的打量着外面的街市。
这是离晋的都城丹阳,不同于南川的繁华秀美,丹阳的气质甚至可以说是刚毅。城墙高高耸立,屋檐四角也不见繁复花纹,处处是利落的风格。路上之人的打扮也都偏向简洁为主,不少女郎甚至都身着骑装,如郎君般生机勃勃的打马穿街而过。此处处处与苗寨不同,与南川也大不一样。
原来这就是风林隐长大的地方啊。看着路边的小孩,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出他小时候的样子呢。
看着笑眯眯的看向外面的阿涂,白泽也好奇的凑过来:“看什么呢?”
“没什么,觉得丹阳很好,甚是亲切。”阿涂笑着答道。
“也可能你小时候来过这里呢。”白泽随口应着。
阿涂心情甚好,点点头说道:“嗯,也不是不可能。”心里却想着,“如果我真来过,那也许我小时候就见过阿隐呢。嗯,明日一定要抽空去见他,问问他幼年时有没有遇到过一个绝美的小女郎。”想到这里她不由地哈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阿涂心情这么好,白泽神情反而有些担心。
此一行,注定不太平,她如今这么开怀,不知后面面对那些事的时候,她能否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