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阿涂（折明月） 第254章 都是意外

白泽一路上都没敢休息，日夜不停地朝着南川方向狂奔，终于在第三日的晚上到了宫中。

“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白泽一边登上殿前台阶，一边快速的和身后传话的宫人询问着。

白泽走得太快，宫人跟着有些吃力，只能边小跑着边解释道：“奴不知，但是前几日王上宣了鱼氏家主，那日王上发了好大的火。等鱼氏家主离开后，他人就病倒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白泽的脸色愈发沉了。

宫人：“是。”

“二公子。”早早得到消息的烛宫此刻正站在门前，见到白泽到了，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礼。

白泽点了点头，跟在烛宫正身后进了寝殿。

与白泽所想不同的是，君盈此刻正倚靠在软榻上，静静地翻阅着手上的揍告。

“兄长。”白泽出声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阿泽，你回来啦？”君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快过来坐。”

“刚听闻兄长病了，怎么不躺着休息反而如此劳神？”白泽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君盈笑了下，平静地说道：“我剩余时日不多，不想躺在床上浪费时间。”

“兄长！”白泽有些恼怒。

“你别吼这么大声，我现在还是个病人。”君盈玩笑般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看着自家弟弟脸色都白了，他虽不忍却还是说道：“阿泽，你我都知道，我早晚会有这么一日，也没什么好忌讳的。”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我这一生，犯错不少，可弥补的机会却不多。剩余的这些时日，我不想活在悔恨之中了。”

望着兄长的侧脸，白泽心中钝钝地疼。半晌后，他才开口说道：“这一切苦楚本应是我来承受的，是我对不住兄长。”

“你又来。”君盈放下了手中的揍告，伸手推开了窗子。他的宫殿位于高处，所以窗子一打开，立刻又微风徐徐地吹了进来。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他的脸色又柔和了几分，“之前每次提起此事，你就痛苦不堪，所以我也并不想与你细说。可是如今......”他转过头来，对着白泽轻声说道，“如今看来，若是我不说，此事会永远成为你的心结了。”

见兄弟俩要谈心，烛宫正识趣的带着宫人走了出去，走之前还不忘替他们把门关了。

“我很庆幸当初吃了那块有毒糕点的是我，而不是你。”君盈的声音轻飘飘的被风吹过来。但是听到白泽耳中，却觉得如千金之重，他的瞳孔都被这句话震得张大了。

“为何？”白泽不解地喃喃问道。

君盈：“我想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你早该猜到了，那毒是谁下的了吧？”

“是，是母后。” 白泽点点头。

“哎，我就知道。你小时候那么活泼好动，后来却性情大变，也是因此事而起。”君盈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说到底那件事是母后做的，我身为人子，既不能宽慰母亲，也未劝止父亲。身为兄长，我也未尽保护爱护之责，我想许是老天也觉得我做的不好，才会让我替你吃了那块有毒的糕点。”

“兄长，怎可如此说，那都是意外.....”白泽不认同地说道，“在我心中，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兄长，也是最好的国君！”

“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看白泽一脸的认真，君盈笑得咳嗽不止。

见他如此，白泽无语地倒了杯茶推过去，“自己什么身体不知道么？怎可如此大喜大怒。”

君盈神色一顿，然后才接过茶浅浅地啜了一口，“你都知道啦？”

白泽点点头，“嗯，你这么着急把我召回来也是因为此事吧?”

“不错。”君盈把手上的奏告丢了过来，“齐金林查到，鱼氏家主这些年来，为了敛财一直出卖陵国的军需以及情报。”

白泽临走之前交代了齐金林去彻查，没想到还真让他查到了鱼氏的罪证。看着奏告上一条条的罪状，白泽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简直胆大包天！这里每一条罪证都够他死个十几次了，兄长为何还在姑息此人？”一想到战场上的将士冒着生死与敌人厮杀，可吃得却是掺了沙子的陈粮，穿得是烂树叶缝制的棉衣，白泽便恨不得立刻杀到鱼府把人给宰了。

君盈：“鱼氏家主身为国舅，却知法犯法自然死不足惜，我本想拿下他，但是如今大战在即，却是不好动他了。”

白泽抿紧了嘴，他知道兄长说得不错，鱼氏这个氏族别的本事没有，子女却生得不少，且都个个生得样貌出色。这么多年，鱼氏通过联姻，不仅把自己家族的命运和其他氏族牢牢地绑在了一起，连朝中的肱骨之臣不少都是他的亲家。

世家联姻，盘根错节。鱼氏身为一族之长，此刻若杀了他，定然会引起其他与之交好的氏族和臣子不满。

“为今之计，我也只能将其秘密拘禁，等大战结束后再行惩处。”君盈缓缓说道。

白泽想说什么，可是话在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二人都沉默了下来，他们都知道，如今这样处理已经是最好的处理了。

“对了，你把你那个心爱的幕僚丢在益州，真的没问题么？”君盈笑呵呵地换了个话题。

白泽：“看来兄长是真的闲了？”

君盈也不以为意，依旧笑呵呵地说着，“我有一事很是好奇，她知道你和她有婚约之后是何反应？”

“她，以为那是我搪塞之语。”白泽自顾自地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他并不着急喝，反而是放在鼻尖轻轻嗅着茶香。

“哦？那你没和她说清楚么？”君盈更加不解了，“你是不是因为我与阿郦.....”

“兄长莫要多心。我只是觉得我与她说这些有何意义呢？她若是对我有情，玉佩之盟只是增加一份美谈。若是她对我无情，那这个盟约岂不是束缚了她？若是她勉强自己嫁给我，我倒是宁愿她一直误会。” 白泽的脸上有些傲然。

“阿泽，你比我通透！”君盈由衷地赞道，他一直以为这个弟弟是因为骄傲的，所以才不肯勉强。如今看来，他是真心地珍惜那个女郎。

若是当初自己也如他这般想，可能也不会犯下那么多过错吧.......

“兄长，你与郦姬娘娘以后......”白泽知道郦姬是他的心结，有意开导。

“我与她早就没有以后。”君盈笑着说道。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白泽：“过了这么多年，也许娘娘心里早就放下了。”

君盈扭头望向窗外，平静地说道：“我比你认识她早，也比你更了解她。她一旦认准了的人，认准了的事，就不会再更改。”

“那你还爱她么？” 白泽终于问出了这个藏在他心头几年的疑问。

“爱么？”君盈低声道，“早在多年前，我就已经失去了谈爱的资格。”

一只乌鸦飞到了窗口，古怪地看了会儿沉默的兄弟二人，然后又无聊地飞走了。

“阿泽，若是......”君盈犹豫片刻，继续说道，“若是，她最后选了别人。你会如何？”

白泽笑了，“怎么，兄长是怕我娶不到娘子么？”

“是啊。”君盈假装玩笑道，“我已经无后了，你若再.....那我可真无颜去地下见祖宗了。”

白泽朝着身后的引枕躺了下去，沉默片刻，他才开口说道：“放心，她若是嫁给旁人，我便也娶旁人。总不会让兄长和祖宗先辈为难。”

“那你可要说到做到，不然我做了鬼也是爬上来教训你的。”君盈继续假装开着玩笑。

“你来训我可以，就放过她吧。她那人有时胆子大的很，有时候却也胆小的要命。”白泽借着玩笑请求道。他还记得兄长对于阿涂的忌惮。

“这么舍不得?”君盈低垂下眼眸，遮住了心中所想。

白泽忽然认真了起来，“嗯，救命之恩，幼年之谊，生死之交。她对我来说，可不是仅仅一个女郎。”

“那我可不敢保证，毕竟就算我死了，也是陵国的王。如果她以后做了对不住陵国之事，我还是要从地底下爬出来弄死她的。” 看到自己这个冷淡的弟弟着了急，君盈反而更想逗逗他。

“兄长放心，她既已承诺我永不相负，自然不会食言。”白泽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君盈一愣，“哦？她这么说么？”

白泽：“正是。”

“但若是，有一日你们反目了呢？”君盈随意地应道，但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兄长为何如此说？”君盈的反常虽然只有一瞬间，白泽还是注意到了。

君盈：“凡事都有意外不是么？我可听说，她之前爱风林隐爱得死去活来，但是一朝知道风林隐的父亲可能是她仇人之后，她可是几次三番对他动了手呢。”

“哦。” 白泽提着的心送了下来，“我又不是他的仇人之子，她自然也没仇要向我寻，兄长实在是过虑了。”

“希望吧.....”白泽没注意，君盈说这话时神色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