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阿涂（折明月） 第125章 果真刻毒

“我与女郎还真是有缘，竟然在此处又见面了。”顺着深红色衣角向上看去，来人竟然是顾惜！

见是他，阿涂赶忙起身行礼，“见过大人。”

刚才此处无人，她便干脆脱了鞋子，把脚泡在冰凉的池水中解暑，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后园居然也有人来。幸好衣裙够长，借着裙子的遮掩，她赶忙穿好鞋子，面上却不动声色地与顾惜寒暄着：“想不到大人今日也在寺中？”

顾惜见她面色红润不似有事的样子，还有心情逗弄鱼儿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王后有孕，王上老年得子担心她胎象不稳，命寺中主持为娘娘祈福祝祷，我来便是督看此事的。”顾惜笑着说道。他虽然努力平复，但是说话之时气息还是略显不稳。刚才他在前殿偶然听到阿涂一行人在山脚下遇到了截杀，担心她受了伤。辗转打听到她的所在后便直接跑了过来。

他此话并无不妥，但阿涂却从中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儿来：都说离晋王宠信大司命，但是看他对此似乎颇为不屑。甚至在她看来，他对离晋王也没有人们以为的尊重。

不待阿涂细想，顾惜的声音再次响起，“听闻女郎在山下遇到了匪人，可曾有受伤？”

诧异他消息竟然如此灵通，阿涂心里一惊，面上却淡笑着说道：“多谢大人关心，我还好。”

顾惜点了点头，“那便好，可知对方是受何人指使？”

阿涂佯装不解地问道：“大人怎知不是山匪而是有人指使？”

听出她话中的试探之意，顾惜也不恼，只淡淡解释道：“来此寺只有一条山路，每日往来行人众多，尤其是今日正值十五，贵人们都会前来礼佛。寻常匪人可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得罪这些贵人，除非是有人蓄意报复。而你，自你来了丹阳，便得罪了不少人，想来是有人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吧。”

听到他如此直白，阿涂也笑了，“大人说得极是，我确实是得罪之人不少。”

见她不怎么在意的模样，顾惜不禁自嘲：自己怎么忘了，以她的个性，又哪里是会吃亏的。

“这次也是崔夫人么？”顾惜又问。

阿涂：“为什么是也？”

顾惜笑了，“是我先问的，所以你得先回答我。”

“是我先问的，所以你得先回答我。”记忆中一道更为年轻的声音在阿涂脑中划过，这话她似乎之前也曾在哪里听到过。

阿涂笑着摇头，“想不到离晋的司命大人竟然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顾惜不欲在此问题上浪费时间，再次开口问道：“女郎可愿告知了？到底此次截杀背后之人是否是崔氏？”

阿涂：“我不懂，大人为何对背后之人如此在意？”

顾惜半晌不做声，就在阿涂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之时，他淡淡地说道：“你不愿说便罢了。”

他说的平静，但是阿涂就是有种感觉，他，生气了。可是这人怎么回事啊？怎么就忽然生气了呢？阿涂摸了摸鼻子，不知为何竟然有点怕他气恼，于是也不敢再试探他，干脆地答道：“是她。”

顾惜深深地看着阿涂，认真地说道：“此人甚是阴毒，你，不可大意。”

阿涂脑中灵光一闪，“上次雅集刺杀也是她主使的么？”

顾惜低垂眼眸轻声说道：“正是。只是因为王后出身向氏，所以王上顾念她怀有身孕不欲追究向氏之过。抱歉，此事无法还女郎以公道了。”

阿涂笑了笑，轻声说道：“多谢大人直言相告。大人也不必自责，我的公道并不需要他人主持。”

看着她微微扬起的小下巴，一脸的骄傲。顾惜笑着脱口而出道：“也对，那些小人得罪再多也无事，总归女郎是要把他们都除去的。”

阿涂听到这话心里一动，面上仍旧不解问道：“大人这话我倒是有些不懂了。”

顾惜知她不信自己也不解释，只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女郎不必担心，你的事我分毫都不会与旁人说。”

阿涂：“大人说笑了，阿涂只是一介平民，断无其他杂念。”

顾惜挑眉问道：“哦？那女郎又为何千里迢迢追到丹阳来呢？“

阿涂：“阿涂只是没见过离晋风情，所以陪同师兄出使而已。”

顾惜轻叹了口气，说出的话中带着一股莫名的委屈：“女郎又何必如此防范，自你我相识，我可从未害过女郎。女郎不是擅观天测相么？难道看不出我对女郎无任何相害之意么？”

他这话却是不错，他从未害过自己，倒是自己拆穿了他的双日同天，让他在天下之人面前失了颜面。可即便如此他对自己别说报复了，甚至她的命都是他救的。想到这里，阿涂又一阵内疚，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着站着，温热的风吹动两人的衣角，晃动了地上的影子。顾惜看着地上的影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曾经那么小的影子现在已经这么大了啊。

沉默了良久，阿涂认真地行了大礼，郑重地说道：“是阿涂对恩人失礼了。”

顾惜摇了摇头，眼眸一如初见的澄澈，“女郎客气了。你我相识时间尚短，你不信我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我实在是不喜被女郎防备，所以今日才唐突女郎了。”

阿涂目光清明，直言问道：“既然大人以诚相待，阿涂也有一不解之处，还望大人解惑。”

顾惜：“请说。”

“大人为何如此关照我？”阿涂望着他缓缓开口。

顾惜神情一僵，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后，他才温声笑道：“我关照你不是正常的么？”

“为何？”阿涂不解。

顾惜抬头看着如洗的天空，轻声说道：“这世上懂观天测相的恐怕就只你我二人了，难道我不该关心你这个唯一懂我之人么？”

阿涂“哦”了一声，又点点头：自己对他莫名的熟悉感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想来人与人交往本身就奇怪吧，有人可以一见如故，有人相识多年却不相知。顾惜说得不错，至少从面相上来看此人并不是坏人。自己又岂能因为太过于防范而伤了他人的好意？自己实在是太过于着相了。

想明白此处，阿涂也不再纠结，笑着问道：“大人可要礼佛？”

“我从道，你看着我像是会理佛之人么？”顾惜挑眉问道。

阿涂笑道：“我猜你也不会，那大人可愿陪我逛逛这寺庙风景？想来二婶她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结束。”丹儿光许愿估计都得半个多时辰，真不懂她小小年纪怎么那么多愿要许。

顾惜也笑了，“有何不可？后山有一处泉眼甚是清冽，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阿涂：“好。”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不知道的人若是见到还以为两人是相识多年之人。

顾惜：“听闻你之前住在苗寨？”

阿涂：“是啊，我自幼跟随师傅在三苗的一个小寨子上生活。”

顾惜眼眸微动：“你师傅？”

阿涂：“嗯，我师傅是苗寨的大巫，他很厉害，在苗寨也很受尊重。”

顾惜：“他人在何处？可随你来中原了？“

阿涂轻轻摇了摇头，“他被奸人所害，已归神位。”

顾惜神色莫名：“那可真是可惜了，能教出你这么出色的徒弟，想来他定然也是一个高人。”

除了白泽，阿涂从未与人聊过大巫，今日也不知怎的，忽然很想讲给顾惜听。

“师傅是个怪人，最爱喝酒，但是酒量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他经常喝醉了就在火塘旁边睡着了。他的胡子很长，有次他睡着之后被火星子燎了胡子。幸好我来给他送饭看到了，帮他把胡子割了才没烧伤脸。可是他却以为是我淘气，不由分说地追着我打。那次啊，我跑了整个寨子，他也追了整个寨子，后来要不是阿粟拦着，我估计逃不过那顿打了.......”

想到曾经无忧无虑的时光，阿涂的眼神都柔和了下来，她边走边慢慢地继续说着：“但其实啊，他打人也不疼的，他那么心软，他才舍不得打我呢。”

看着身侧含泪诉说往事的女郎，顾惜神情也多了几分寂寥。

顾惜：“我不曾走过那么远，很是好奇苗寨生活如何，你可愿与我说说？”

阿涂：“苗寨生活啊，除了清贫一些，其它的都还不错。那边的人都很善良单纯，谁家有了什么事，全寨子的上人都会去帮忙。就说阿粟吧，他是我邻居，小时候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都是他教我的......"

顾惜：“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些呢？”

阿涂：“小看谁呢？我捉鱼摸虾我可是一把好手。寨子上穷，要不是靠这个手艺，我恐怕连饭都吃不饱.....”

顾惜：“哦？你吃的这么多么？”

阿涂：“......”

左离说的不错，这人果真：刻毒！

与此同时，姜如葵也在瘦削婢女的陪伴下走入了一间不起眼的禅房。禅房之内早已有一个头戴面纱的女郎在此等候。

姜如葵：“久闻崔氏明月艳绝之名，为何女郎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对面的女郎见此，示意身旁的婢女帮忙取下了面纱，面纱之下的女郎果真是崔明月。

崔明月笑着说道：“女郎谬赞，在离晋双姝面前，又有几个女郎敢称一声绝色呢？快请坐。”

女郎们坐好后，房内的两个婢女立刻起身走了出去站在门外守候。

屋内只剩下两个女郎细细地谈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