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湾河水 第62章 第四部 我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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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叶蓁正式成为恋人，我不再爱别的女人，她就是我的一辈子。尽管这种想法，我曾对我深爱的每位姑娘都曾有过，却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即使衣带渐宽，即使寒冰千仞，即使烈火焚烧，即使江河百折，我依然坚持着志向不改。我会像爱自己的生命这样爱她，我会像浪漫的理想这样爱她、守护她。

这时期，我享受着迟到却终于来临的爱情。你知道吗？我沉浸在爱情的世界，像曾经的我沉浸在书籍的海洋，而书籍像蜂窝，把生活的知识和思想，源源不断地送进舒适的小天地，它们丰富我的心灵充实我的精神世界。我知道，长时间的读书并不全是享受。足够了，我有了叶蓁，我觉得足够了。

太阳在地平线尽头缓缓升起，空气暖和，使得山岭野外的雪逐步融化成涓涓细流，往那些低洼的地方汇集。漫长的冬天转眼离开云贵高原离开清水县城离开柳林镇张家沟。春天迈着欢乐的步伐赶来，像是跟人开玩笑还在徘徊还在犹豫。老实说，很像白居易描写的琵琶女“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来年春天到了，我看着远山，一天一个样的春色，打心底觉着欢乐。跟叶蓁确立关系以后，我觉得我这些日子太短促，太诗情画意，太徇烂美丽。

太阳高高挂在蓝天上，白云像天鹅在天空飞翔，清风阵阵吹拂着杨柳树，我们沿着沙坡村散步。我看着天边那抹晚霞想起，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欧阳老师联系。于是，这天夜晚，我在台灯前写邮件，背影像是执拗地在追求着永恒的真理。老师曾和我说：“以后有女朋友啦，记得和我说，我会祝福你们的！”

有了叶蓁后，我的生活丰富起来，我的心灵充盈起来，我的神思可以在无垠的宇宙翱翔。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谈论文学谈论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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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我看着学生成长，就像看着亲手栽种的花草，就像完成让自己觉着满意的作品，就像自己在不经意间收获爱情那样，就像有灵动的小鸟在心里欢呼，让我欢心，让我愉悦，让我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小亮，这个哭起来没心没肺，笑起来灿烂阳光的孩子，不知道怎么把两个大门牙搞没，他给我留下深刻记忆。我带他们班时，他们在四年级，班里有五个男生，七个女生，五个男生里有小亮。小亮家在沙坡村东端，太阳每天从他家那边升起，位置很吉祥。这个孩子只要对他严格，他就能出色地完成任务。

以我的眼光判断，这样的孩子天资卓越，如果家教严格方式恰当，他完全可以考进大学。这天中午，他在我做饭时，跟着其他男生围观，出言不逊地说我做的不能吃太难看！我看他平时调皮捣蛋惯了。借此机会，我给他上课。被我罚跪在走廊，直到下午上课铃响，我才让他去教室上课。我看着他走路摇摇晃晃，忽然觉得自己少年残忍了些。次日下午后两节课，是我的语文课，我把他留了下来。“小亮，老师罚你不是因为讨厌你，而是要让你明白，你要懂得尊重别人。尤其是长辈！你知道吗？尊重别人，你才会让别人喜欢你！”

“我知道了错了，我以后再不会那样。”我看着他乖乖的样子，改用鼓励的语气说：“知道错了，就是好样的！这本书送给你，你答应老师小小的请求好吗？”小孩子收到老师的礼物，自然是心花怒放的样子。

“老师你说，你有什么事？”他说话的语气忽然变成小大人。

“这本《牧羊少年奇幻之旅》，老师送给你啦！”

“谢谢张老师！”我挤出灿烂的笑容，用手指指着操场左侧的围墙：“小亮你把那句话念给老师听听！”他的声音青涩稚嫩：“读书改变命运。”是的，读书带来辽阔的见识与深刻的思想，这两种东西足够他改变命运。

“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小亮背着书包，他的书包像是撒了灰，老长时间没有清洗，首先引起注意的不是赃，而是负担。我班里十二个孩子，就他每天背着书包来来回回，像小战士，足见他对学习的认真。

他让我想起自己，想起还在张家沟小学念书的自己。那时，我无忧无虑地生长，每天就是玩啊跳啊，希望得到老爸表扬。童年是文学的主题，作家的童年是作家的天地。我大学幸运的地方在于，机缘巧合之下，神奇般完成文学的洗礼。按照我的理解，我这种人是命运选中的，肩负着特殊使命。

小亮在课堂哭过两次，有一次因为作业没写，被我罚站，对着白花花的墙壁，没站七八分钟，他就哭了。哭声影响到我的课堂，见他可怜兮兮的，让他坐回位置后，我继续讲课。第二次，他在早读课迟到，又被我罚站，走廊尽头他站着站着就哭了。我罚他站，也不是因为他迟到，而是他跟我说他去自己修路！

我立马拆穿谎言，严厉地训诫他：“迟到就迟到，不要说谎！”

这个孩子，不管将来能不能考进大学，他都会有所成就，只因他是那么自尊，那么敏感，那么聪明，就跟当年的我没有两样！仿佛因为我觉得他像我，我对他有额外的照顾额外的鼓励。因为关注，因为要求，他变化很大。让我意外收获某种成就感。我对两个班的学生都很热情都很认真，他们像庄稼那样接受着老农我的精心照料。看着孩子们欢欣鼓舞慢慢成长，像大湾河里的鲤鱼活活奔乱跳。我觉得自己像创作出颇为得意的作品，油然而生出不可名状的骄傲。

傍晚，夕阳快要落到山里头，我们手挽手走在小路上。“你是张老师？”我看着她，心里断定是学生家长，礼貌回应：“我是，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小亮的妈妈！小亮经常提起你，他老说你很好很好。太感谢你啦。我家小亮懂事好多好多，回家帮着我们干活路，还自觉看书写作业！”

小亮妈说着说着神采飞扬，像是有许多话要说。末了，小亮妈说什么要请我们吃饭。我微笑着回应：“吃饭就不用啦。但你千万要供小亮读书！这孩子，管教得好，保管将来是大学生。”小亮妈妈，可开心了。我知道，小亮妈知道，在农村，在农家里诞生大学生意味着什么，可是出人头地有出息的事。

小亮妈看着我跟叶蓁手挽着手，看出我们的关系，背着她的背篼，背篼里有几把苕叶大踏步离开。我看着叶蓁，叶蓁看着我，我笑了，她也笑了，我们之间像有多粉红色的莲花在清水上绽放给人愉悦的享受。走在蜿蜒的路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走着。我忽然开口：“这学期结束，你到我们家去看看吧。”她点点头，眼睛里承载着汪汪柔波。我看着她，模样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到时，你要是觉得我是农村的，选择跟我分手，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她没有点头，没有摇头，痴痴看着我，眼睛深处还是一汪汪温柔的清水。我觉得热烈而奇异的欢乐在空气中燃烧。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爱情，她是我心中的西施，心中的貂蝉，心中的海伦，心中的玛丽·梦露莲。

她的说话声像在唱歌，动听的音符轻而易举地在我的脑海烙下深刻的记忆，像清晨绽放的玫瑰花温柔、明艳、芬芳，残留着昨夜晶莹的小水珠。我们相互依偎，站在昏黄色的夕阳里，倾听爱人的心跳，享受晚风的抚摸。

爱情啊爱情，你是伟大的！让无数青年男女心驰神往。从前，我梦寐以求的爱情，现在真正拥有。我觉着不真实，就像童话，就像梦。我发誓，我真的希望，我们有情人称终成眷属，起码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或许，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我害怕失去。可我知道没有经受住现实考验的爱情，不是我想要的。

有些事情，还是应该坦诚相待。朋友啊朋友，你知道吗？我害怕坦诚让我失去某些东西，可我还是要把某些话某些事情托付给我心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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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童书：

这段时间，我认真忙碌学校的事情，以至于很久都没有看邮件，所以这么晚回复你。恭喜你找到了合适的女朋友，祝愿你们长长久久，彼此相伴永远。此外，谢谢你还牵挂着我，祝你旅途愉快，和学生相处愉快。

三岛由纪夫的作品，我大学时代三三两两地阅读些许，年代久远有些模糊。有时间，我会找来重新阅读的。很庆幸，你跟我喜欢上相同的作家，这真是缘分。不知不觉，你在读书方面已经超越了我，我很是欣慰。

卡尔维诺曾说：“经典不是你正在阅读的，而是你反复阅读的”。我希望你寻找到跟你性情相投的作家，反反复复阅读他们的作品。这样，对你的创作会更有帮助，只因，你每次重读都会有新的收获，你都保持着初读时的新鲜感。你明明知道故事的内容，可以猜测人物后面要说的话，可你还是愿意去阅读、去体验、去收获你想要的快乐。也像你曾说：“前半生读书破万卷，后半生下笔如有神。”你要带着梦想去读书，你的读书因梦想而伟大。此外，福克纳说：“伙计，要永远定出高出你能力的目标，不要只是想超越与你同时代的人或者前人，要尽力的超越你自己。”千万不要放弃你的梦想。我相信着你的潜能。多年以前，你可以从小山村考到仙大；多年以后，你就能写出优秀的作品。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前段时间，我在读书时，我发现高尔基说过这样的话：“你喜欢发议论，可是发议论你还太早，你这样年纪，并不是靠用脑筋过活，而是要用眼睛过日子的！所以你只消看着，记住，不必多说。智慧是做事用的，对于灵魂来说，靠的是信仰！读书是好事，但是一切都要有个限度。有些人书读得太多，变成书呆子，变成没有信仰的人了。”进入社会，这段话非常适合你。希望你记住“祸从口出”，慎言慎行，别给自己找麻烦。

这份邮件，没有署名，没有日期，可我知道它是谁写的。我跟欧阳老师有微信联系，偶尔还是喜欢跟她书信往来，我觉得邮件书信有仪式感。我看着邮件，我发现，我们的共同话题日渐减少。以前，还是孩子时，仿佛有许多话想要跟她说，总有许多事情跟她分享，总是可以找到理由跟她沟通交流。

看来，岁月不仅夺走了青春，还吹走了我跟某些人的亲密。有些人，他们还在我的生活，我们还有联系，只是没有共同话题。我很想跟他们说话，却要找理由，这是成年人的世界吗？在这瞬间，有种无法排遣的痛苦压抑着我，像大石头压在胸膛上的样子，给我窒息的感觉。这种窒息让我的身体仿佛被水银注满，在黑暗中挣扎。失去声音失去光明，像聋子听不到声音，像瞎子看不到光明。我觉得，孤独是人类的属性，只要我们的生命还在，我们就会感到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