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湾河水 第37章 第三部 书风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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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这个时候，呼啦啦在阅读紫式部的《源氏物语》，柳含烟在主楼自习。呼啦啦跟室友苏苏闲聊。苏苏说：“我估计柳含烟可能会单身到底。”说完以后，苏苏补充说：“她这么强势的姑娘，有谁敢追她呀！”这些话有点儿刻薄，却有几分道理，呼啦啦没有赞同没有否定，她保持着以往的笑容。

呼啦啦跟张童书在学校附近合租，他们已经搬出寝室，她每周会回来住两个夜晚，以免跟室友关系疏远。柳含烟不是在校外兼职做家教，就是在主楼自习，周末基本会回家。与此同时，她凭借自己的才华与努力，在大二就当选为全校范围内的学生标兵。她冷峻理性让人觉着踏实，却又孤傲难以让人靠近。

疾风骤雨随着漫天乌云倾盆落下。转眼来到大三，寝室只剩柳含烟没有男友。这时，她依然没有变化，她们都认为，柳含烟不会在大学恋爱。她们从不在柳含烟面前提起八卦的话题，而柳含烟整日沉迷自己的世界，对她们那些事仿佛没有兴趣。柳含烟就真的如此高傲清冷？她对爱情没有渴望？

古都天气变化快，快得像姑娘的表情，一会儿阴天，一会儿阳光灿烂。宿舍外，雨忽然停止，天气变得很热，仿佛是在夏天。这时，夜已深。月色很美，月亮很圆，繁星满天。柳含烟从主楼走出来。她遇见正在路边拥抱亲吻的情侣。她羡慕，何尝不憧憬？何尝不渴望在这种浪漫的年纪，与欢喜的人相拥。

柳含烟知道呼啦啦有男朋友，可她不知道张童书有女朋友，她更不知他的女朋友是她的室友呼啦啦。如果早点儿知道张童书名草有主，柳含烟心想，自己是否放弃？或许会，或许不会。后来的事实表明，她不会。如果因为人家有女友就放弃，那迟早都要放弃。遇见个心动的人，对她来说，实属不易。

小学到中学，到现在的大学。柳含烟属于成绩、相貌、品质都很出色的姑娘，校花级别的人物。她早已学会在众多男孩中游刃有余。情书她会收，礼物她会收，殷勤不会拒绝，但她从未与人确立关系。有真心实意的，假情假意的，随便玩玩的，认真严肃的……她没有感觉，从未心动，所以不在乎。天长地久习惯独来独往，她对爱情不再抱有幻想。大学前两年还有男生对她倾心，可日子长了，也都淡了。大概是那些男生明白自己吃不到这款美味佳肴。

仿佛被电击而浑身酥软的感觉，令女孩回味无穷。张童书给柳含烟那次电击，他的背影，他的声音，他的微笑都围绕在柳含烟的脑海久久未能散去。沉迷幻想，沉溺想念……柳含烟认为得付出行动，有行动才会有结果。

如今，她遇见心动的男孩。她怎能轻易错过？她不在乎，他是否有女朋友。就算有，他肯定没结婚；就算结婚了，男人不是还有出轨吗？为爱夺爱，她不反对。柳含烟的想法很怪异，很可怕，有种惊人的精致利己。

没有结婚，就没有法律保障。柳含烟属于为爱不惜所有的人，自始至终，她都懂得为自己争取幸福。只要她喜欢，只要她渴望，她就会付出行动。这样的姑娘，她愿意丢失自以为的爱情吗？答案显然是不会的。

清风阵阵，图书馆北边杨柳迎风招展。他的背影熟悉，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直到柳含烟清晰地看见他，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那个无数次出现在脑海深处的人。没错，他就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柳含烟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她说：“你好！”她的姿态柔和优美，透露着某种来自书香门第的高雅，像含苞待放的鲜花。“你好。”

他礼貌回应，笑容依旧如千阳那般灿烂。“有什么事吗？”

“我们又见面啦。”姑娘心里的甜蜜，像水波在平静的湖面那样散开。

“真巧。你准备去做什么啊？”

“我正准备去食堂吃饭。”张童书接着说，“你没吃？我们一起？”

某些男生盯着她看的时候，眼睛珠子都要跑出来，好像她没有穿衣服那样。任哪个男人见了她，心不动，那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柳含烟时常带着面罩，许是因为不想被目光打量，进而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梧桐东道，他们由北往南有说有笑地走向食堂。“我可以加你微信吗？”柳含烟脱口而出，洋溢着热情。“可以。”从此以后，张童书经常和柳含烟聊天。他们很投缘，总是能够找到理由联系对方。只是，张童书有女朋友呼啦啦。按照常理，他不应该跟其他女生有这么频繁的接触。窗外繁星满天，银河像是条发光的绸缎。他的内心纠结，他知道这样做对不住呼啦啦。可是，他忍不住联系柳含烟。柳含烟对他有着某种不可言喻的魔力，来自荷尔蒙的诱惑。

预约图书馆，讨论某本书，看两场电影，睡觉前互道晚安……这是以前张童书和呼啦啦热恋时候的事情。现在，他跟柳含烟做。不仅做，还因谈过恋爱已有经验而对柳含烟体贴入微。张童书越了解她，他越发觉柳含烟才是自己心仪的对象。联想起呼啦啦，如今她已不能吸引自己，这种想法真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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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月，你好！

我跟我女朋友进入情感的平淡期，我牵着她的手，像牵着自己的手，不再拥抱亲吻，偶尔开房像是例行公事。我知道我这样说，很不负责任，可这就是我的感受。我跟她还残留着点点模模糊糊的希望，模模糊糊的幸福，便没有其他。为此，我去翻阅图书馆里的书籍，就像在教科书里寻找答案那样。

此外，我新认识一位姑娘，她是那么优秀，那么美丽，她把我的心魂勾走。你知道吗？从农村走到今天，就是为摆脱土地成为体面的城里人。

如今，若是能娶到她，我可以直接实现阶层跨越，从此人生坦途没有艰辛。或许，我努力下去，也能在城市买车买房，可她的出现让我看到新的可能！那是种怎么突破困境都难以抵达的境界，所以，我需要她。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这首《乔木》，简直唱出了我的心声！不说为她养马，就是为她做牛做马，我都愿意。你知道吗？我看到她的瞬间，我以为，她才是我的全部，我以为她是我最理想的老婆。我因此后悔跟现任女友太早。

此外，我隐隐约约觉得，我跟那女孩还会遇见，还会有许多事情等着我们，只因她就像理解书籍那样可以理解我，她沉着冷静，走起路来有种高贵的气质。关键是，我们像有心灵感应，没有根据没有来由，让我坚信不疑。

我的朋友！成年人会强迫自己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但他们不会因为一片云彩放弃浩瀚的天空。对我来说，现任跟那位女孩，就是泥地与云彩，就是云彩与天空，我心动了。我没想到我竟然是这种人，有点忘恩负义。老实说，我依然坚持读书多多益善，写文章精益求精，坚持改进读书写文章，慢慢把水平弄上去。可现实残酷，她可以为我的事业与幸福带来巨大的帮助。

一个人要想改变自己的出身，要想改变自己出身所在的阶层，他有两种重要的途径，有一种是在某个行业里出人头地，像朱元璋，直接从农民的孩子干到大明帝国的开国皇帝；另外那一种是通过爱情婚姻诸如嫁人或着娶媳妇，像武则天，从平民家的孩子直接嫁到帝王家，成为中国历史长河里仅有的女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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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张童书看自己的眼神，从他对自己的态度，从交往的所有细节来看，柳含烟判断出她已经得到令自己心跳加速的男孩的心。她没有询问他是否单身，她觉得这不是最重要的。张童书没说自己有女友，他刻意隐瞒了自己。像某些言情小说讲述的那样，从眼神、语言、生活的点滴就已知晓，相爱何必表白。男孩知道自己已经移情别恋。白天、黑夜，他脑子里全是柳含烟，他甚至在心里跟柳含烟不断重复我爱你我喜欢你……这个从张家沟出来的农村娃娃，他真的变了。

这天傍晚，柳含烟在草稿纸上演绎，她在推数学题，她推演到某步骤，她不知应该怎么办。余光中，她撞见苏苏有意无意投来目光。欲言又止的模样已表明，她有话要说却不好意思说。柳含烟聪明伶俐，她停下笔来。

“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有，你就直说。”苏苏看着柳含烟，神情肃穆。“那我直说了，你认识一个叫张童书的男生吧？”柳含烟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我认识。”她没有否认。“然后呢？”

“他有女朋友了。”如果灯光不昏黄，苏苏会看见她落寞。她的眼失去光彩，流露出悲伤，这种悲伤渗透着某种无奈。“和我有什么关系。”

柳含烟不知如何回答，她很勉强地挤出这句话。她平时能言善辩，此刻沉默不知所言。她眼睛深处似要流出晶莹的眼泪。苏苏继续未完的谈话。“他的女朋友就是呼啦啦。”苏苏说出这句话不带感情，仅仅在陈述事实。

她无心让柳含烟难过，可是不告诉她，合适吗？苏苏挺为难。这种事情，不由她来说，谁说？呼啦啦自己吗？此刻，柳含烟的眼睛带着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的，她往日的高傲冷艳在瞬间崩塌，这是难言的落寞，谁都可以看出这位姑娘正在经受毁灭性的打击。包括此刻的苏苏！然而，这有什么办法？夏日的雷雨倾盆而落。雨水从中二砖红色的屋檐倒挂而下，墙角的残花已不知被雨水冲向何处。柳含烟不停地抹眼泪，只是，泪水不听使唤般止不住外流。

就算她忍，她也忍不住，擦也擦不完。失恋的痛苦折磨着她，她恨不得把皮肤抓烂，以此缓解心中的痛楚，从而得到快乐的安慰。青春啊青春，你最大的忧伤是得不到爱情。往往因为心上人的远去，觉得许多事情失去意义。

柳含烟哭了，她脸颊边缘停留冰冷的液体。她抬手用食指在眼角沾了沾，放在嘴里。有些文学作品常说伤心难过时，人的眼泪是咸的。原来眼泪真的是咸的，这时的眼泪不仅咸，还很苦涩。不知过去多久，她昏睡过去。醒来时，窗外天色微明。寝室里的人已经走光。虽是周四，可周四上午没课。悠悠醒来，阳光斜斜照进寝室。她用枕头靠起来，回想昨晚的悲伤。张童书早已有女朋友，他的女朋友，还是她的室友。这让她难过，让她心酸，让她流泪。

傍晚，从图书馆出来，张童书遇见柳含烟，他见她面带忧伤，知她有事。“我们去东花园走走？”这个姑娘像受伤的小鸟惹人疼爱。

红霞笼罩东花园，花草有层温和的昏黄色，看上去格外美丽。柳含烟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有女朋友了？”张童书回她说：“我担心告诉你后，我们失去联系。”他说话的声音恳切，夹杂着童音，有顾城诗歌的效果。这句话像汉字拼合而成的神鞭抽打在姑娘的心房，疼痛而刻骨铭心。

“那你喜欢我吗？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吗？”张童书欲言又止，他在挣扎，他的内心冲突，他要在这瞬间作出选择。“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三天后夜晚十点，就在这里，你来告诉我你的选择。希望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