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梦殇 第88章 第 88 章

我用完晚膳，丽箐端来了一盘糕点，我捻起一块吃了起来，这糕点味道甚好，遂开口问“这糕点是谁做的”丽笑着回着“昭仪你猜”我歪头边吃边看着她，看到她那狡黠的笑容，心中顿时一目了然，我玩心顿起，笑道“应是会做膳食的娘子做的”

丽箐笑问“那是哪位娘子做的”我故作沉思半响，方才缓缓道“应是一位聪慧的娘子”看到丽箐期待的眼神，我不再逗她玩，道“这聪慧的娘子自是丽箐你呀”丽箐道“若是昭仪喜欢，奴婢每日都做，让昭仪每日都能吃到”我吃完一块，指着盘中的糕点道“你再去做一些，我去看看圣上”丽箐依言退了出去。

丽箐一人随着我去了甘露殿，李世民正批着敕字，抬头见我到来，惊喜的问“芸熙，你怎么来了”我将食盒中的糕点一一放在案上，笑道“我是来给圣上送糕点”李世民挥挥手，殿内的宫婢随着丽箐退了出去。

李世民扫视着案上的糕点，笑问道“这是你做的”我摇摇头，轻声说着“我哪有这般手艺，丽箐做的，特意拿来让圣上尝尝”

李世民笑着将我拉至他身旁坐着，我看着案上的诏书，伸手阖上推至一旁，李世民在我耳边笑道“你还是这么谨慎，看了又何妨”我笑着将盘中的糕点塞至李世民嘴中，却见李世民正笑盈盈的看着我。

待他嘴中糕点吃完，我又塞了一块，李世民边吃边嘟囔道“过来”我并未理睬，继续坐着，李世民笑着摇摇头，一伸手将我揽至其怀中，我转头看着李世民鼓囊囊的脸颊，令我不禁失笑，李世民听见笑声，圆鼓鼓的瞪着我，我只能憋住笑意。

李世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柔声道“今晚就在这歇息可好”我靠在他怀中，佯装未听到，继续玩着他的手指，李世民见状下巴重重的压下来，气息浮在颈间，我只得回道“在陌生的环境中我睡不着”

李世民闻言嘴角笑意愈深，轻声道“是吗”颈间的热气愈重，我歪头躲开，怎因他手臂紧紧环住我，我躲闪不开，只能僵硬的呆着。李世民叹息一声，道“我真的很怕你离开我”

我微微一怔，眼角微微酸楚，轻声道“很抱歉，走在你的前面，让你饱受那生死离别之苦”李世民听后，并未言语，只是紧紧的抱着我，须臾后缓缓道“与你一起的时间，我把每天当成一年来相处，这样我就能幻想与你白头到老了”

我轻叹一声，久久不语。

一盏茶功夫后，我淡淡开口问道“圣上可还记得驿站那几位壮汉”李世民沉思后回道“记得，杜伏威的养子”

“那圣上可还记得当初应承杜伏威养子何事”

“他们要我为杜伏威和阚稜洗清冤屈”

“不知圣上何时为他们洗清冤屈”

“替他们洗清冤情是必然，但不是现在，若是现在替他们洗清了冤屈，岂不是驳了父亲的颜面”李世民停了一下，侧首问道“芸熙认为他们冤吗”

我暗自思忖一番，淡淡道“冤与不冤太上皇与圣上心中自有数，即使不是他换成别人亦是同样的结局，那时的杜伏威虽归顺大唐，但他的江淮势力终是大唐的心腹大患，有些事情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世民下巴离开我的颈间，直直的看着我，朗声道“没想到李六娘挺聪慧的”我懒懒的回着“圣上这才发现六娘的聪慧”我低头叹息一声，道“这道理谁人不知，只不过我是把他们不敢说的话说出来而已”我仰头看着李世民，李世民眉头一挑，问“为何这样看我”

我轻声问道“圣上此刻心情如何”李世民闻言下巴点点我的头顶，道“颇为愉悦”我冲他莞尔一笑，道“那我能不能问圣上要个恩赐”“何事”

我轻声问“跟在我身边的张锦，圣上可还有印象”李世民点点头，我继续道“从玉山死里逃生皆因张锦的护卫，我才能平安回到京师，我知道张锦一直想驰骋沙场，圣上能不能让张锦跟着我阿兄”

“我给他在李靖身边安排个职位便是”李世民低头看着我，道“他本来就是我王府的旧人，在加上对你有恩，他的要求我有求必应”“多谢圣上”“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一殿的静谧，须臾后，李世民覆在我耳边低喃道“如此良辰美景，何必为这些小事费神，不如今夜就在这歇息了”我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应允了，帷帐落下，一室的春意盎然。

因为进宫许久，并未去长孙皇后那里拜见，颇为不妥，翌日用完早膳，我带着幂篱携着丽箐去了力政殿，殿外的宫婢见到丽箐，没等吩咐立即进殿通报，不一会笑着出来让丽箐进殿。

长孙皇后正坐在首位上，我恭敬的施了肃拜礼，长孙皇后柔声道“昭仪请坐”长孙皇后见我落座，道“昭仪身体抱恙，不用来力政殿的”

我跽坐在垫上，恭敬的回着“皇后免了我的拜见，那是皇后宽厚，我若是不来，那便是我有失体统了”长孙皇后抬眼瞥了丽箐一眼，道“这殿里的宫婢不知昭仪的喜好，丽箐你去准备糕点”“是”丽箐依言退出了力政殿。

长孙皇后细细打量着我的脸庞，尔后道“昭仪近来身体可好”我回着“托皇后的福，一切安好，有了丽箐在我身边，我都不用操心了”

长孙皇后点点头，道“有丽箐照顾你，圣上与我皆安心”说到这儿长孙皇后略一迟疑，缓缓道“没有我的准允，其他妃子不敢去打扰你，你在昭庆殿安心休养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什么事情都要看开，看淡”

我笑道“皇后且宽心，生死我早已看淡，余下自是过好每一天”长孙皇后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道“你能看开，我就宽心了”

话音刚落，丽箐带着一婢子走了进来，丽箐率先将手中木盘中糕点一一摆在皇后的案上，另一婢子将手中的糕点和酪浆依次放在我案上，我跽坐在那里，抬头看向那宫婢，看到那宫婢的面庞略觉诧异，这婢子像是在哪里见过，我眉头紧蹙的盯着这宫婢看，宫婢感受到我的视线，却不敢抬头看我，放下糕点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我拿起酪浆抿了一口，长孙皇后笑道“昭仪你看这力政殿的糕点可还符合你的喜好”我放下酪浆，视线与长孙皇后相对，道“皇后这殿里的甚合我胃口，我都舍不得离开了”我看着长孙皇后璀璨的笑容，柔声道“六娘平日虽不善言辞，今日还是谢谢皇后的照顾之恩”

长孙皇后笑道“昭仪若是这样说，岂不是与我生分了”

“六娘他日走了，圣上身边有皇后陪伴，六娘便无牵无挂了”

“六娘且安心，我虽是大唐皇后，但亦是二郎的妻子，妻者，齐也。一与之齐，终身不改”我听后忍不住嘴角上扬，长孙皇后见状，疑问道“昭仪为何笑”

我看着长孙皇后，柔声道“圣上曾说过此话”皇后凝神听着，我低头抿了一口酪浆，温和道“圣上曾说，妻者，齐也，王妃于豆蔻之年与我结发，我一直南征北战，王妃生死相随不离不弃，我们互相扶持走过了这么多年，这份情我无以为报，只能不负夫妻之义，今生王妃是我唯一的妻”

长孙皇后闻言久久不语，亦是垂首抿了一口酪浆，我心底掀起羡慕之情，笑道“皇后可知，六娘当时听了这番话，甚是羡慕皇后，并不是每一份真情都能被真心对待”

一直静静听着的皇后，抬眸柔和说道“他人我不知，但我知圣上对你的情是真心实意的”她的话令我微微一笑，尔后俩人复又闲聊许久，我才起身告辞，刚走出力政殿，丽箐看了一圈四周，低声问“昭仪方才在殿中为何盯着那奉茶的婢子看，那婢子有何不妥之处”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丽箐，道“那婢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不是在宫中，到底在哪里见过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丽箐回“那婢子一直在宫中，若是在宫外昭仪应碰不到那婢子”我努力的回想，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我不禁摇摇头道“想不起来了，她的面容我定是在哪里见过”

“昭仪若是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奴婢平日里多注意那婢子便是”说话间微风拂过，幂篱的黑纱飘了起来，丽箐见周围宫婢探究的神情，忙把幂篱黑纱顺了下来，并细细的检查了幂篱，这才放心的跟在我身后走着。路过的宫婢虽是好奇我的容貌，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张望，皆是恭敬的施礼。

我怡然自得的走着，并不在意她们的目光。

正走着，手忽然别人牵住，我正要甩开那手，侧首一瞥，竟是李世民，便不再挣扎，视线瞥了他的胡服，不禁笑问道“圣上这是要去哪里”

李世民紧紧牵着我的手，附耳悄声道“宫里太闷了，我们偷偷溜出去，我带你出去玩”我看了一圈四周，纳闷说着“圣上这又是说的何话，国事如此繁重，如何出去”

李世民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低声道“你声音低点，我们悄悄的出宫，别人不会知道的”我侧首看着李世民，狡黠的笑道“圣上偷溜出宫，若是被尚书左丞知道了，又要上谏了”

李世民瞪了我一眼，道“谁知道都可以，千万不能让那魏徽知道，要不然又要直言不讳了，听的我都要躲着他了”

我禁不住笑了起来，道“原来圣上还怕魏徽”李世民瞥了我一眼，扬声道“我那不是怕他，你让他在你耳边整日谏言，看你躲不躲，让你试试你便知道他的耿直了”

我笑着回着“那尚书左丞身为谏官，上谏乃是他的本职，圣上身边有了这些直言的官员，社稷才能长久”李世民点点头，“我自是知道这些，我曾对百官言，正主任邪臣，不能致理；正臣事邪主，亦不能致理。惟君臣相遇，有同鱼水，则海内可安。朕虽不明，幸诸公数相匡救，冀凭直言鲠议，致天下太平”李世民停下，转头问我“其他大臣皆不敢言语，唯有王珪出言，你可知他说了什么”

我摇摇头。

李世民道“王珪言：臣闻，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是故古者圣主必有争臣七人，言而不用，则相继以死。陛下开圣虑，纳刍荛，愚臣处不讳之朝，实愿罄其狂瞽”

李世民边走边轻声道“他说的对，明主思短而益善，我绝不会成为隋炀帝那样好自矜夸，护短拒谏”说到这儿，李世民轻叹一声，缓缓道“这朝堂上只有魏徽与王珪两人敢直言不讳，其他人见我有错，亦会装着看不到，我时常在想只有兄长才能忍受他俩的谏言”

听他提到李建成，我微微一怔，李世民停下脚步，沉沉说道“当日我问魏徽，为何屡屡离间我和兄长，芸熙你可知他如何回答”

我不知李世民为何这样问，只能摇摇头，李世民抬眸凝视着远处，负手站立，沉声道“魏徽言：皇太子若听从臣之言，亦无今日之祸”李世民低头自嘲一笑，缓缓道“他说的没错，若是兄长听了他的谏言，如今就不是这个结局了”

我闻言咽了咽口水，默默不语的呆在原地。

李世民回头一笑，道“不说这个了，芸熙你想去哪里玩”我还未从方才话语中回神，愣了一会才回着“圣上想去哪里”

李世民狡黠一笑道“长安我最熟悉了，这位娘子今日可要跟紧我了”说话间已走到宫门，李世民从腰间拿出令牌，我们便出了宫门，宫门外已有几位侍卫侯在那里，李世民携着我上了马车。

马车顺着朱雀大街，拐过了布政坊和礼泉坊，来到了西市，到时西市已开市，几人一行下车缓缓走在西市内。

李世民一路拉着我，径直来到一家坟典书肆，我抬头望着坟典书肆，开口问道“圣------二郎要买书”李世民笑笑不语，拉着我踏进书肆，店主上前来寒暄一番后，我们便在书肆内逛着，我独自走到一旁，随意的翻着，视线随意一瞥，竟然看到架子不起眼的地方放着兰亭序字帖，我眼睛一亮，走到一旁翻开来看，下面还有一幅，此处竟有两幅字帖叠在一起，我看了半天看不出什么来，正想放下，耳边传来李世民淡淡的声音“芸熙你猜这两幅字帖中有没有王羲之的真迹”

我轻轻拿起两幅字帖看着，轻声道“芸熙看不出来，但我知道，数经战乱，王羲之的兰亭贴真迹怎么还会在世”

李世民闻言，轻轻“哦”了一声，道“芸熙认为这两幅是临摹的”我复又看了一眼字帖，随后轻轻放下，道“这兰亭贴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后人临摹者众多，这两幅若是临摹，只能说是临摹者临摹的惟妙惟肖”

李世民笑笑不语，轻轻拿起两幅兰亭贴捧在手心中，我看他如此小心翼翼，忍不住问道“二郎，难不成这两幅中有真迹”

李世民闻言，轻声道“你猜”说完便走向店主，将两幅字帖买了下来，李世民多给了店家三倍，店家感激的将我们送至门口，我看着店主兴奋的神情，不禁低喃道“若真是真迹，你可真是亏了”

李世民回头看了我一眼，问“嘟囔什么呢”我笑着回着“没什么”李世民将字帖小心翼翼的放好，我歪着头看着，疑声问道“二郎此次出宫不会是特意来买着这兰亭贴的吧”李世民闻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道“聪明，今日特意带你出来就是买这字帖”

我嗓音提高了一倍，道“这两幅字帖中，真有真迹”李世民点点头，轻声道“我先拿着，回宫时再把真迹给你”我张了张嘴，迟疑一下道“二郎找这本真迹，是要给我的”

李世民点点头，道“你还记得你曾在西市的一摊位上盯着那字帖看，那时我不是告诉你，我定会找到兰亭贴的真迹给你”我一时不知该说何话，看了一圈四周，人不多，只是零星散散的行着几个人，我上前一步，抱着其腰，柔声道“二郎你真好，多谢二郎”

李世民下巴重重的抵在我头顶上，低声道“你现在才知道我好啊”话毕伸手抱着我，下巴不停摩挲着我的头顶，须臾后李世民低声道“饿不饿，要不要去食肆用膳 ，吃完了我们在回宫”

我离开他的怀中，欣喜的问“吃什么，正好我肚子饿了”李世民听后无奈摇摇头，道“你就知道吃”我反驳道“管仲曾言王者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我拍拍肚子道“这对于我来说可是大事”

李世民柔和一笑，牵起我的手，道“为了李六娘的大事，走吧”俩人对视一眼笑着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