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梦殇 第83章 第 83 章

我站在门口，不发一言，驻足遥望天空，思绪漂远，直至李靖回府，我都不知道，李靖并未打扰我，只是静静的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我收回视线，目光却与李靖四目相对，提裙走至其跟前，嬉笑道“李尚书既已抵府门，为何不进府”

李靖并未回答，只是轻轻牵起我的手，我冰凉的手上顿时暖和许多，李靖道“今日见过陛下了”“嗯，见过了”“陛下可向你提及接你去宫内小住几日”我摇摇头道“陛下未提及此事”

李靖看着我的脸色，踌躇一下道“若是陛下提及，你可愿意去小住一段时日”此话一出，我停住脚步，看向李靖道“阿兄，可是陛下让你问我的”

李靖没有接话，眉头紧皱，道“六娘，你本是陛下册封的昭仪，若是住到宫里，你见陛下也方便，若是想出宫了，为兄再接你回来可好”我心中略一思考，拉着李靖前行，只见李靖分文未动，淡淡的看着我，我回着“一旦进去了，阿兄以为还能出来吗”

我看着李靖淡淡的神色，我微微一笑道“阿兄，陛下政务繁忙，即使我到宫中小住，也不能时时刻刻见到他，若是在宫中身体越来越差，反而扰他心绪，给他添堵，他是一国之君，现大唐内忧外患，身为大唐子民，我又何必去给他徒增烦恼”

“不愧是我李氏儿女，如此思虑周全，如此通情达理”

我睨了李靖一眼，戏谑道“阿兄，言外之意是，平时我是那胡搅蛮缠，不通情达理之人”李靖呆立片刻，转脸看向别处，充耳未闻，拉着我朝府内走去，我边走边追问道“阿兄，尚未回答小妹方才问题”

李靖回头瞪我一眼，我亦回瞪一眼，惹得李靖大声嚷道“世人皆说长兄如父，你竟敢瞪我，如此无理，气煞为兄也”我掐掐其手心，一字一句道“却是长兄如父，只不过小妹记得明阿兄为长，靖阿兄则是排行”我冲其一笑，伸了伸两个手指。

“我虽不是长兄，但阿耶不在了，不管排行老几，皆是一个道理，兄就是兄，皆是父”

“是-是-是-阿兄说的对，小妹虚心接受，那阿兄回答我一句，是不是小妹胡搅蛮缠，不通情达理”

李靖放低声音道“此时正在胡搅蛮缠”说完想脱手，我却不依，紧紧的握着其手，用力一捏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坐实这胡搅蛮缠之名，省的白白担了这名头”

“即使你是那胡搅蛮缠之人，也是我李靖最疼的妹妹”

“这才差不多”

“今日身体可好”

“嗯，很好，要不我跑几步给阿兄看看”

“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是安静一会，省的被仆役们笑话”

“这府中还有谁不知道李六娘向来不按照常理出牌”

“你因此还沾沾自喜吗”

“那是”

翌日，我在房内听到脚步声，不待婢女通传，起身走至房外一看，李翊正走过来，我看看天色，诧异道“这才午时，阿兄怎么如此早回来了“

李翊笑道“今日特意早回，搬了一些东西过来“

“搬了什么东西“

“从今天开始，我要在阿兄府上住一段时日“

我微怔，疑问道“那阿嫂来吗“”你阿嫂在府中打理事物，有空会过来“我没说话，只是点点头，我已然明白李翊此举何意，李翊府邸离李靖府邸隔了几个坊，若是到了宵禁时间，坊门一关，李翊便无法前来平康坊，搬来李靖府中住，无非在我最后时间内多陪陪我，在这大唐，或许能让我留恋的也就是这几分亲情了。

李翊见我沉默，心中已一目了然，打趣道“都说这平康坊的乐伎貌美如花，心灵手巧，我住在这里，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看其关怀的眼神，我本想强颜欢笑，却听他此言，不禁一乐，笑道”阿兄，此话可敢当着阿嫂的面说呀“

“我堂堂一家之主，有何不敢的“说完冲着我眨眼道”时辰尚早，要不要随着为兄出去溜达“我听他一说，心中蠢蠢欲动，低声询问道”阿兄，去哪里“

“你想去哪“

“我想去坊内的乐坊一探究竟“

“现在时辰尚早，若是要去，还得晚一点才好，还得背着阿兄偷偷得去“

我眼神一转，笑道”既然时辰尚早，去不了乐坊，不如阿兄陪我去西市胡人酒肆，去看看那胡姬的曼妙舞姿，顺便听听胡乐“

李翊凝神静气想了一会，看到我那渴望得眼神，忍不住点点头道“好，但你不能饮酒，听乐看舞便可，若是答应，为兄便带你同去“我点点头道“我答应阿兄，不饮酒，只看舞听乐“

见李翊点头，我立即喜笑颜开，上前拉着其臂道”走吧，阿兄“回头嚷了一声”张锦，出门喽“李翊见我心情愉悦，没再说什么，跟着我朝着府外走去，张锦亦是跟往常一样，不发一言默默跟在其后。

从平康坊到西市，虽然距离不是很近，马车出了坊门，沿着街道，经过务本坊，兴道坊，光禄坊，太平坊，延寿坊，便到了西市，待我们赶到时，西市早已开市，三人进了西市，便下车步行，一路晃到一酒肆，刚要踏入酒肆，便见一路人马驰骋而去，我驻足朝着那队人马看去，耳边传来李翊得声音“这是陛下刚封得芮国公苑君璋“

苑君璋？苑君璋？

我想了半天，却想不起此人是谁？要是知道会来到唐朝，当初应该认真研究唐史，也不至于像现在，除了几个有名的人物我知道，其他皆不知道，甚是羞愧。

我摇摇头不再想了，跟在李翊身后进了酒肆，胡人的酒肆却是与汉人的酒肆不同，汉人的中规中矩，而胡人的则是艳丽，一股西域风迎面而来，眼前的布景太美，我一边走着一边欣赏，嘴里啧啧不停的称赞，来到一坐席处落座，看着酒肆内的客人正豪爽的饮酒，因是在胡人开的酒肆，这里的蒲桃酒不错，遂李翊点了蒲桃酒与三勒浆，胡饼，待蒲桃酒上来，李翊与张锦则是兴味盎然的喝着，我看着他们手中的蒲桃酒，无奈的饮了一口眼前的三勒浆，喝了一口，甚是惊醒，这三勒浆的味道就像是现代的椰汁一样，由于口味甚好，遂没有忍住，将碗中的三勒浆一饮而尽。

正在饮三勒浆，被李翊推了一下，道“你要看的胡姬来了“我抬头一望，一人坐于竖箜篌后，待胡姬拨动竖箜篌，乐一想，几名舞姬踩着乐拍偏偏而来，走至中间，配合着箜篌的节奏翩然起舞，看着他们曼妙的舞姿，我不禁看的眼花缭乱，待一曲结束后，在众人的掌声叫好中胡姬纷纷退场。

胡姬离场后，我甚是无聊，看了一圈酒肆，这里除了胡人，还有汉人，胡人热情，一堆人聚在一起饮酒，饮到酣畅时还时不时高歌一曲，至于唱的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而汉人则是安静的饮酒，要么随口朗诵几句，甚是无聊，我转脸看着正在饮酒的李翊一眼，灵光一闪，我挪至其身旁，笑问道“阿兄，给我说说那芮国公之事“

李翊放下酒，斜眼看了我一眼道“为何想听那芮国公的事“我朝着肆内看了一眼道”这在里他们唱的什么我又听不懂，甚是无聊，不如你来跟我讲讲芮国公，还能打发打发时间“

李翊听罢，端起蒲桃酒，仰头一饮而尽，徐徐的说着。

苑君璋是刘武周妹婿，大业十三年随着刘武周在马邑起兵，被封为内史令。武德三年，刘武周向南侵犯唐朝，苑君璋则是规劝，让其北面联合突厥，南面与唐结交，在此称霸一方才是良策，但刘武周并未听其言，执意攻打，失败后一起逃亡突厥。但没过多久，刘武周想逃回马邑，被突厥伤害，并任苑君璋为大行台，统领刘武周余部。

武德六年，苑君璋曾多次侵犯马邑，皆被高满政大败，直至武德十月，苑君璋攻陷马邑，杀死高满政，退兵据守恒安。李渊与颉利可汗同时招降，李渊赐其丹书铁券，苑君璋犹豫不决，既想应唐又想归突厥，其子苑孝政意于归顺唐朝，后被苑君璋拘禁，苑君璋后拘捕元普送到突厥，以示其诚意。

贞观元年，颉利可汗内部纷乱，导致民怨连天，苑君璋见突厥内乱，知道突厥不足以依靠，遂携部下归降李世民，李世民甚是高兴，任命苑君璋为安州都督，封芮国公，食邑五百户，并赐予丝帛四千匹。

李翊讲完后，复又拿起蒲桃酒饮着，我继续问道“那这芮国公可有过人之处“

李翊握着酒杯，愣是想了半天，才缓缓道“这芮国公虽然不识字，但为兄曾听闻此人善骁勇，应会有一番作为“

我环视一圈，悄然问道“阿兄，此人如此反反复复，圣上为何接纳之“

正饮酒的李翊听闻，酒水尚未入喉，猛地一呛，我替其拍之，止咳后李翊惊异的看着我，低声道“蕴儿，慎言，慎言，你一介女子，问这朝堂之事作甚“

我抿了一口三勒浆，笑道“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瞧把阿兄吓得“

李翊闻言，再次环视一圈后，低声道“圣上乃仁君，接纳芮国公，圣上自有其谋虑，不是你我能妄自揣测的，为兄再叮嘱你一句，在外面，要慎言“

李翊此语一出，看其紧张神色不禁觉得好笑，我身体微微一侧，故而低声道“阿兄，想不想听听六娘的分析“李翊闻言一怔，摇手道”不听，不听，我不想听“说罢便想挪至张锦身旁，我伸手一抓，将其固定住，李翊神色紧张的看着我，摇摇头，见逃不开只能捂住耳边，低喃道”不听，不听，不听“

我用力拉下其手，附耳悄声道”小妹是这么想的，芮国公如此反复无常，圣上接纳他，无非两点。一圣上初登天子宝座，人心浮动，接纳芮国公，是为稳定大局为主，亦是做给那蠢蠢欲动的人来看，圣上连反复无常之人都能重用，其他人亦会少一些反心。“

说到这儿有些口渴，遂一手拉着李翊其手，一手拿起碗抿了一口三勒浆，继续低声道“二是圣上为了防止芮国公再惹事端，掣肘大唐，先下手为强，安抚他，将其稳住在我大唐，不给他再与大唐为敌的机会“

话说完了，我便松开李翊的手，只见李翊再次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这才松了一口气，抚抚胸口，喃喃自语道“你一介女郎，竟敢妄议朝政，揣测圣意，真是太-----“

话未说完，被我打断道“阿兄，是不是想说我胆大妄为呀，我哪里妄议朝政了，随便拉出一人，都知其中原委，只是大家把话放在肚子里罢了，这正好说明圣上是个仁义之君，是----“

话未说完，便被李翊捂住嘴巴，悄声道“知道了，别说了，幸亏无人听到，要不然我这脆弱的心可承受不起你这言语“我听后乖巧的看着他，李翊见状立马放开手，往后一躲道”你不会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吧“

我眨眨眼，脸上堆满笑容，上前拍拍其背，谄媚道“阿兄，你怎么如此说，我哪里来的歪主意，瞧把你吓得，我闭上嘴巴，不说便是“李翊指指我，尔后在我额头一戳道”为兄，最怕你这笑容，你这样一笑，定没好事“

“好好，我不笑便是“说完不再言语，乖巧的喝着三勒浆。

李翊见状，复又看了几眼，见我专心饮三勒浆，遂松了口气，放松的饮酒。直至一个时辰后，三人才不慌不忙的出了酒肆，在西市慢慢晃悠，算好了时间，在闭坊门前，回到平康坊。

刚踏入府门，便被门房告知府中有客至，我与李翊便朝着厅中走去，只见李靖与一男子在饮茶，见我们进来，便起身，李靖道“六娘，这位是宫中，奉旨前来替你诊脉”

我闻言，对其施礼，顺从的走到一旁，将锦帕放在腕上，老者道“娘子，老夫失礼了”说完上前将我放在锦帕上，搭脉搭了一会，眉头紧凑的从我的腕上离开，我笑笑看着他，老者复又看了我一眼，与李靖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李府。

李靖看着老者离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是不是病情又加重了”我见李靖面如土色，忙转移话题道“阿兄，可否用膳”

李靖一听，忙看向我们，一脸严肃的问“这一下午的时辰，你们又跑去何处了”“我与阿兄去了-----”尚未说完，便被李翊截断，只见李翊面上挤满了笑容，道“下午蕴儿想要出去，我便带着她去了西市耍了一番”

李靖疑问道“是”李翊闻言忙点头，仿若捣蒜般，道“是---是—是”不经意间还轻轻推了我一下，我抬眼瞥了李翊一眼，笑道“阿兄下午带我去西市玩了”

李靖这才停止打量的眼神，道“等到现在，为兄肚子都饿了”李翊上前一步闪了出去，我看着他飞快的身影，不禁觉得好笑，遂拉着李靖朝着正堂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