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梦殇 第73章 第 73 章

准备了两日，其实也没啥准备的，就是选了几身衣服，画像师来到李府，在府中转了一圈，还是选在园中作画，虽是过了上元节，但还是寒风料峭，选了这么多衣物终是不抵寒，所以犹豫半天，在阿嫂的帮助下还是选了狐裘披在外面，阿嫂仔细的帮我系好，上下打量一番后才向园中走去。

到园中时，家人们早已等候多时，画师也在试着调色，听到脚步声，几人全抬头望向我们，伸手招呼我们过来，画师见人齐全，忙问道“请几位郎君与娘子准备好”仆人将三张圆凳搬上来，我正要站到圆凳后，阿嫂忙拉住我，在圆凳中间坐下，又抬手招呼翊嫂嫂，翊嫂嫂看了一圈，终是落座。

三个兄长轻移脚步，我左右看了一圈，明阿嫂不在，靖阿嫂理应最大，起身把中间的位置让出来，来到一边把阿嫂挤过去，阿嫂不再争执挪了过去，明阿兄率先在我身后站好，伸手在我肩膀上轻拍一下，我回头微微一笑，坐直了身体，微笑着看着前方。

待画完全家福，到了午膳时间，让画师先用午膳再接着作画。

我急忙吃了几口，便起身急忙朝着园中行去，经过一段时间，画上的墨迹已干，图上六人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比现代的摄影水平都好，这个画师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人物画画的如此惟妙惟肖，真是丹青妙手。

李翊李靖悄悄走近，李翊猛地一拍我的肩膀，正专注欣赏的我一惊吓，“啊”一声喊了出来，看向来人后，不由得伸脚一踢，李翊快速的躲闪，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追着李翊便打，追了半天，都未能碰到他一丝一毫，看到一旁负手而立的李靖，朝着他大声嚷道“阿兄你也不帮帮我”李靖笑笑不语，待李翊跑到其面前时，不经意的伸脚一拌，李翊重心不稳，踉跄向前扑去，见此我不顾形象的扑上前，用腿压着李翊，双手掐着其手臂，愤愤不平的道“我让你吓唬我，让你吓我，说下次还敢吗”

李翊闷声道“能不能注意仪态，跟个市井泼妇似的”听他如此说，我则是揪着李翊的耳朵，道“在自己府中，又没有外人，要仪态作甚”正在两人拌嘴正酣时，却看见一靴停在二人跟前。

我顺着靴子向上看，修身挺拔的身影正笑着望着我们，见我看向他，他俯下身子，揶揄道“没有想到芸熙还有如此顽皮之时”

我与李翊慌忙起身，与李靖一起施礼，道“陛下万福”李世民道“平身”说完迈过三人，朝着画板行去，看了一圈后忍不住评价道“真像”三人惴惴不安的站在其身后，李世民边看边问“画师走了没有”

李靖回“尚未画完，因到了午膳时分，画师此时在用膳”

李世民点点头道“朕出宫时间有限，待会先让画师给我跟芸熙画一张，我不想让画师知道我的身份，你们知道怎么做”

正说着李正明一行人正走过来，看到李世民微微一怔，慌忙跑了几步，身后的画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紧跟着跑了几步，李世民见此伸手放在嘴边，摇摇头，几人皆怔，李靖忙上前在李正明耳边耳语，复又说与夫人听，几人这才惴惴不安朝着李世民施了一礼，画师不明所以朝着李世民微微一揖，尔后落座，伸头一问“下面画哪位郎君与娘子”

李世民笑笑走向左侧圆凳落座，我看看李靖，李靖点头示意，我走向李世民在其身后站着，李世民拍拍身边的圆凳，我笑笑，低头低声道“二郎，您是当今圣上，我坐着不合规矩，就这样站着”

李世民见此便不再要求，坐直了身体，两人画像非常快，画好后待李世民审视后才满意的笑笑，因还有其他事情，画完画李世民便离开李府，待其离开，众人才松了一口气，继续画像，到了日落时分，终于把所有的人画像画完，本想留画师在府用晚膳，怕宵禁影响回去，所以并未在此用膳，李靖因满意其作画水平，特意多了一倍的报酬，画师收拾妥当后便离开李府。

李正明李翊把与我的合影拿走，待他们走后，我看着我的画像道“阿嫂，这幅挂到我的房间”阿嫂点头道“待会让仆人挂至你房间”阿嫂走到李世民那张，出声问道“这张呢”

我看了一眼画像，目光投向一旁道“还是兄嫂处置吧”李靖在画旁不停的踱步，过了一会才缓缓道“还是问问陛下，看陛下的意思如何”阿嫂道“我估计陛下要你带入宫中”

李靖打岔道“忙了一天了，饿了吧，我们先去用晚膳”我看看自己的肚子道“坐了一下午，的确饿了”说完三人便行至厅用膳。

漆黑的深夜，我光着脚在行走中，一边走一边寻找，而脚下的路却是红色的，恍如火焰般通向远处，走走停停，听到熟悉的呼喊声，眯眼一望，前面茫茫无际，看不到任何人身影，侧耳倾听，熟悉的呼喊再次传来，停住脚步，凝望远方，白雾雾中走出一身影，微笑的走来，我定睛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爸爸，看见熟悉的面孔，禁不住喜极而泣，爸爸在不远处朝我挥挥手，我朝着老爸挥挥手，抬脚想奔过去，怎知脚下却拔不出来，急得我想大声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焦急的站在原地等待老爸的到来，远处的老爸只是微微笑，唤了我的小名，柔和的笑笑，忽而转身离去，看着老爸即将消失，我急得直挥手，老爸却越走越远。

“爸----爸”我猛的睁开眼，突然坐起，环视一圈，还是李府，原来只是做了一场梦，一摸额头，豆大的汗珠覆在其表面，我随手擦拭掉汗珠，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天色微微露出白色，微叹一声，缓慢的躺了下去，想要继续睡一会，眼睛闭上许久，还是无法入睡，缓缓的翻了身，侧躺着看着窗外，回想刚才的梦境，来到这里许久，都好久没有梦到爸妈了，今夜为何会梦到爸爸，是不是现实中的我情况不好，还是梦境意味着我要回去了，想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或许时辰太早，房外无任何声响，毫无睡意的我翻了无数的身，终是被子一掀，起身来到一旁的架上，穿好衣服，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我站立在檐下，看了一眼天色，应该是刚到卯时，仆人尚未起床，庭院中一片寂静，我顺着院落缓缓走着，不一会便走到了园中，看着朦胧中的花朵，遂在一旁的石凳中坐了下来，静静的望着花朵出神。

正盯着花出神，耳边传来阵阵嘤嘤嘤的哭声，抬眼望了周遭一圈，没有看见人影，吓得我浑身一激灵，难不成遇到了难以用科学解答的事情了，我向来不信鬼神，状着胆子起身，小心翼翼拿起旁边的一根木棍，拍拍胸口定定心神，握着木棍蹑手蹑脚的朝着声源处走去，待到声源处模糊中看到一蜷缩的身影，立即高声唤道“是谁”正欲一棍打下，蜷缩的身影动了动，转脸看向我，轻声道“六娘早”

我松了一口气，若无其事的将棍子扔至一旁，缓慢蹲下来，柔声道“为何在此哭泣？发生何事”女子哽咽的道“回六娘，奴婢家里出了事情，若是打扰了六娘，奴婢告退”

我起身踱至一旁石凳坐下，瞥了一眼其脚下松松的泥土，轻声道“家里出了何事让你如此一早在此哭泣”女子慌忙起身，脚步忐忑不安的往松土上挪了挪，拘谨的站着，低声道“奴婢家里的事情怕是脏了六娘的耳朵”

我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站的地方埋了什么”女子一听顿时慌乱，倏地一下跪道“奴婢知错了，请六娘放过奴婢一马”

“脚下何物”

“昨日家里差人送来消息，说兄长因病去世，奴婢不能出府，遂一早在此为兄长超度”

“念及你痛失兄长，且饶过你这次”

“谢六娘”

“你兄长因病去世？”

“是，送来的人是这样说的”

“他生前在何处讨生活”

“燕郡王府里”

“他平日身体可好”

“兄长平日身体很好，却不知为何突然去世”

“送来之人如何说的”

“燕郡王府的人说是突发，并未查出何病”

“那你兄长的尸首呢”

“燕王体恤下属，已帮我们下葬了”

闻言我不再言语，女子忐忑的跪着，须臾后我才沉声道“你下去吧”“是”女子起身缓慢退出去，我叮嘱道“今日之事我权当没有看到，你也没有遇到我，懂吗”“是，奴婢明白”话完深深鞠了一躬并退出园中。

燕郡王？燕郡王？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燕郡王即是罗艺，乃隋朝左监门将军罗荣之子，生性凶暴狡黠，曾协助消灭刘黑闼，李世民登基后，拜开府仪同三司，位比三公。曾是效力于李建成麾下，那婢女兄长突然去世，恐怕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遭人毒害所以才去世。

脑子里慢慢回忆着，幸亏唐朝的历史曾经看过无数遍，没有记错的话，是济阴有位李娘子，自称能通鬼道，来到罗艺府上，对罗艺夫人孟氏道“您有贵相，必成天下之母”又对孟氏忽悠道“您的富贵是因燕王而来，燕王的贵色将要显扬”孟氏闻此，雀跃不已，罗艺本来就因李世民不信任他，早已谋生谋反之心，听孟氏一言，遂决定反叛。

想到这儿，天已蒙蒙亮，府里的仆人已起床，路过这里皆向我道万福，看到府中仆人忙着的身影，我起身回房去洗漱一番。

晚膳时李靖沉默不语，我看了他一眼，出声问道“阿兄为何闷闷不乐”

李靖复叹一口气，放下筷子，沉声道“今日朝会，听闻罗艺占据豳州谋反”听闻此言，我默默放下筷子，问道“那陛下如何旨意”

“陛下命长孙无忌与尉迟敬德率兵讨伐罗艺”

我拿起筷子继续吃着，道“那阿兄有何忧心的”李靖眉头紧蹙，道“陛下刚登基，便有不服之人叛乱，乱我大唐根基能不忧心吗”

我不以为意的笑笑，柔声说着“阿兄，燕郡王生性凶暴狡黠，刚愎固执，缺乏仁义之心，此人成不了气候，兄长可放宽心”李靖闻言，不赞同的摇摇头，道“虽说如此，但他勇于攻战，曾讨伐刘黑闼，不能过于轻敌”

我放下筷子，直直盯着李靖，道“兄长多虑了，那罗艺虽是善于攻战，但论勇，恐敌不过尉迟敬德，再说了他不讲仁义，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跟他叛乱的，说不定不等他们赶到，罗艺就被自己的部下斩杀”

李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希望如此吧”

过了两日，用晚膳时，李靖一直盯着我，我吃了几口，耐不住其眼神，遂问道“阿兄为何如此看我，难不成我脸上有东西”

李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放下筷子，沉声道“罗艺死了”我轻轻“哦”了一声，头也不抬的继续吃着，李靖眼神一肃“你不好奇怎么死的”我随口问着“怎么死的”

“朝廷大军尚未赶到，罗艺部下赵慈皓与杨岌密谋除罗艺，事情败露，赵慈皓被抓住，在城外的杨岌于是带兵打罗艺，结果罗艺大败”说到这儿，李靖没有说下去，我头未抬，继续夹菜吃着，边吃边问“然后呢”

李靖扫视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终是开口道“罗艺败后逃奔突厥，到了宁州边界，被其部下斩杀，并把首级送来了”

李靖见我毫无诧异的神情，沉不住气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罗艺会被其部下斩杀”我闻此瞳孔一缩，慢慢放下筷子，转头看向李靖，平稳的回道“猜的呗”

“哦，怎会猜的如此准确”

我知道再被他这样问下去，我也无法实话回答，转眼一想，莞尔一笑道“阿兄，你看，世人都知道罗艺的个性，陛下此去派去讨伐之人是长孙无忌与尉迟敬德，你看着二人，一个有勇，一个有谋，这罗艺的部下又不是傻子，双方一比较，谁输谁赢一目了然，为了自己的前程，肯定会帮着强者一方，为了不连累自己，肯定会诛杀罗艺的，罗艺注定败喽”

李靖愣了一下，瞄了一眼，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对如今的天下可有看法”看着李靖询问的眼神，能有什么看法，总不能把华夏五千年全都跟你说一遍，说了还以为我脑子不好呢，想到这儿，我笑道“我一个小小女子能有什么看法，国泰民安呗”

李靖脸上堆满满腹心事的神情，望着我反而沉思不语。

我认真的打量李靖，终是没有忍住，开口道“阿兄有话不妨直言”李靖微微一怔，咳了一声，挺直腰板道“不知道是不是为兄老了，越来越觉得对你知之甚少，也是越来觉得你跟其他府中的娘子不一样”

听他如此说，我觉得颇有意思，问“如何不一样”

李靖略一沉吟，缓缓道“其他府里的娘子养在深闺，琴棋书画虽样样精通，但缺少了一份大是大非观，你却有着别人不一样的智慧，在灵州，你曾问我在朝堂之上，众人皆拉帮结派，我为何置身事外，我对你说我效忠的是大唐，保卫的亦是大唐子民，不管是谁掌管天下，恪守臣道才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李靖顿了一下“为兄今日问你，你认为为兄在朝堂上如何自处”

“阿兄可有雄霸朝堂之心”

李靖摇摇头，我继续说道“阿兄既无此心，六娘认为阿兄该避其锋芒反能安度一生，当今陛下实乃明君，是我大唐之幸。古往今来一个道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即使是一代圣君亦是如此，看看历朝历代，功高震主者身危，名满天下者不赏，简单的说爬得越高，摔得越重，别看圣上刚登基不久，需要得力的人来治理天下，但这里终究还是朝堂，不是自家府里，凡名利之地退一步便安全，进一步危险重重。阿兄还记得武德三年，你去平定萧铣，抵达峡州，由于萧铣控制要塞，挡的你迟迟不能前进，当今的太上皇以为阿兄贻误军机让许邵将你处死，幸亏许邵爱才，替兄长请命，兄长才免于一死，人都惜命，请兄长也惜命。阿兄今日问我，我便实话实说，以兄长的性格我希望阿兄能学张良能功成身退”

李靖复杂的眼神直盯着我，我继续道“当今圣上野心勃勃，定会不断扩展疆土，希望兄长日后一旦富贵在身，兄长能知足而退”

李靖听完略微震惊，不觉长吸一口气，许久后才出声“为兄真没有想到，你有如此智慧”

这倒是实话，好歹是从现代穿越而来，若是没有一点智慧，岂不是这么年的学白上了，愧对所有的老师了，哎呀，扯远了，人家夸我聪慧，好歹得谦虚一下，我淡然道“兄长这是抬举我了，若说是聪慧，只有那么一些些小聪明吧”

李靖却被逗笑了，眼神一转道“差点忘记了，今日朝会结束后，陛下让我明日将你俩的画像带入宫中”

“也好，权当以后留个念想吧，有画像好歹能证明我来过这世上，阿兄以后我走了，能不能把我的房间留着，以后若是兄长想我了，可以多来看看我的画像，在府中呆久了，即使不在了，我还想在家里留有一席之位，这样才觉得我是这家里的一份子，阿兄，我是不是有点自私，人都不在了，还想让你们时常想起我”

李靖嘴角一紧，拳头暗暗的握了握，低声道“没有，没有”尔后抬起头岔开话题道“蕴儿认识萧瑀”

我摇摇头“不认识”

“那你那日怎么会说萧瑀弹劾我”李靖轻轻问道

“我说过吗”

“说过，我与李翊都听到了”

“哦，那晚我喝多了，酒醉之言阿兄何须当真，都是胡说八道的”

“既是酒后之言，怎么不说其他人弹劾我，比如长孙无忌，再比如房公”

“哦，大概是萧瑀的长相令我生厌，所以才会说他的坏话”

“萧瑀幼行孝道，闻名天下，刚正不阿，面相自然不会差怎会令你生厌”

“或许他心高气傲，不善处理与他人关系，所以我才心生厌恶”

“哦，就因他心高气傲你就可以对他心生厌恶”

“哎呀，吃的好撑，阿兄，我去散散步”

我是在是编不下去了，只得慌忙起身逃离厅内，亦不管身后李靖好奇的眼神，我一个现代人被一个古人问的落荒而逃，真是难以表述啊，以后谁再说李靖恭谨温顺，我第一个跳出来反驳他，句句得理不饶人，哪里有温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