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梦殇 第71章 第 71 章

这几日都未见到李靖与李翊，阿嫂见此赶紧宽慰我，让我给他们几日转换心情，偌大的李府格外的安静，转了一圈后甚是无聊遂带着张锦到西市去逛逛，西市素来胡商较多，货品亦是琳琅满目，逛着逛着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低头看了看肚子，来到一胡饼摊处，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胡饼，递给张锦一个，自己拿着一个胡饼豪迈的吃着。

正吃着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人撞了一下，我捏紧了胡饼，不由得皱起眉回头一看，一矍铄白发老人正冲着我微笑，看着老人目光炯炯的眼神，我微微点点头，继而转身继续吃饼，正吃着身后传来一慈祥的声音“姑娘 ”

自从穿越到唐朝后，并未有人唤我姑娘二字，我不动声色的放下胡饼，冲着老人点点头，转身朝着老人行去，在其面前停下脚步，我笑眯眯问道“老人家唤的姑娘可是我”

老人点点头。

“老人家唤我可有事情”我先开口询问。

老人微微一笑道“这位娘子是不是许久未听到有人唤你姑娘了”我脸上的笑容消逝，略一思索道“老人家可否借一步说话”白发老人率先朝着一旁走去，待人稀少处停下脚步，我亦停下脚步，转身朝着张锦挥挥手，张锦默默的退到百米外。

我把目光投向白发老人，问道“老人家您认识我”白发老人微微一笑道“不识，老朽只是想问声姑娘可否想家”

“我的家就在不远处，何须要想”

“老朽问的是另一个家”

“哪个家”

“自是心里的家”

“若是心里之家自然想”

“时候到了-----”

话音未完，远处传来车轱辘的声响，我转眼望去，再次回神时，早已不见老人身影，不一会，马车停了下来，我看向马车，只见李世民踱下马车，远处的张锦见此悄无声息的闪到一旁，我欲要施礼，他微微一扶道“刚才在看什么”

“回圣上，没看什么”说完我微微一笑

李世民闻言，不禁眉头微皱，见此我抬头问道“圣上怎么知道我在西市”“我去了李府，李夫人说你来了西市，我便寻了过来”李世民转身凌厉的看了看周遭一眼，询问道“这里如此僻静，芸熙在这里看什么？”

“只是偶然路过，僻静之处可以静心”

李世民闻言，并未言语，只是眼眸中多了些深邃的神情，见此情形，我岔开话题道“既然圣上来了，难得圣上撇下繁忙的政务，不如一起逛逛西市”李世民听闻，嘴角微微上扬道“正有此意，上车吧”我看了看不远处的马车，还有一众的护卫，我摇摇头，笑道“圣上难得出宫，还是走走吧，顺便私访民情”

李世民点点头，伸手拉住我的手臂往前行去，我本想挣开，看到他的神色遂于心不忍，顺从的走着，不一会便传来人声鼎沸，我停住脚步，李世民停住不解的回头询问道“怎么了”我将手臂从其手中脱离后甩甩手臂道“没事，只是手臂有些麻”说完便往前走去，李世民侧脸望了一眼人群，继续走着，而护卫紧紧随在其身后。

张锦见此不敢尾随，只得往人群中走去，默默的跟着。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李世民低声问道“这几日可有迎紫姑”“有，与嫂嫂一起赛紫姑”李世民紧接着问道“那诉了何心事”我顿住脚步，侧身看着李世民，李世民不解眉毛一挑，我无奈回道“陛-----”看了一眼人群改口道“二郎，既是赛紫姑，若是说与别人听，岂不是愿望无法达成”

李世民闻言嘴角微微一咧，兴高采烈的说道“是，是，芸熙所言甚是，许久未听你唤我二郎”见其如此兴奋，我微微一愣，继而略有些酸楚，对其所言我心潮起伏，一时无言以对，只能继续走着，幸亏经阿嫂普及，唐代上元节有迎紫姑的习俗，紫姑原是一个受虐而早逝的妇女，地位卑贱，活动于厕所或是猪圈栏旁，称之为厕神，可预知未来，所以他们将自己的心事说与紫姑听，希望紫姑能将他们的愿望达成，想到这儿，预知未来，还不跟问我呢，我预知能力可比紫姑准。

行至一摊前，看着丝笼我不禁咽了咽口水，李世民见我盯着丝笼，忙要了一块，我拿着丝笼咬了一口，含糊的问道“二郎不吃吗”李世民笑着摇摇头，伸手将我嘴角的碎屑抹去，我见此不再说话，认真的吃着丝笼，在唐朝的元宵节不吃元宵，吃丝笼与食糕，丝笼是唐代特有的食物，也是饼，亦是上元节特有的食物。

我刚吃完丝笼，猛然被李世民拉住，我一怔，本能的望向他，李世民笑着指指一旁道“芸熙，你看”我顺着其手指所指方向，羊肉摊铺，李世民见我不解，解释道“你忘了，这家我们吃过的”

怪不得觉得其眼熟，原来吃过一次，我其实不饿，看着李世民期待的眼神，笑笑走了过去，在空桌旁落座，李世民快步走到对面落座，跟随的一行皆是戒备的看着外面，老板娘肥胖的身躯走了过来，笑呵呵的问道“娘子与郎君吃什么？”说完转脸看向围着的一圈人，李世民见其神色，朗声道“你们几个坐下来一起吃”

一群人互相看着不敢动，为首的一人点了三人坐了下来，其他人散到一旁维持警惕，李世民对着老板娘笑呵呵道“每人一份羊肉汤和胡饼”不一会羊肉汤和胡饼端了上来，我把胡饼掰了几块放进碗里，老板娘走了几步停住，转身再次看了几眼，笑呵呵的问道“郎君和娘子是否来吃过我家的羊肉汤”

看着老板娘和蔼的笑容，我笑着回道“娘子好记性，我们去年来过一次”

“我说怎么看你们眼熟呢，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家的羊肉好吃，闻着香味我们又来了”

老板娘笑道“这位郎君，瞧你家娘子多会说话，这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我刚想反驳，李世民已回道“你家的羊肉确实好吃”老板娘听到此言，开心不已，迈着轻快的步伐去干活了。

我从老板娘身上移回目光，眼睛一眯定定的看着李世民，李世民仿若没有看见，侍卫上前想要试吃，李世民挥挥手让其退下，乐滋滋的吃着胡饼，我忍不住发声问道“二郎，好吃吗”

“美味佳肴也”

“二郎平时吃的才是美味佳肴，这等朴实食物也算是美味佳肴吗”

李世民闻言放下手中的胡饼，悠然的说道“就是吃多了宫中的膳食，偶尔吃吃朴实的食物，才会美味”说完拿起碟上的胡饼，指着胡饼道“你看，他家刚烤出来香气扑鼻，再说了，主要是看何人一起用膳”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底多了一点笑意，略作思忖调整了一下坐姿，试探问道“二郎相信会有来世吗”李世民咽了咽嘴里的胡饼，反问道“芸熙相信有来世吗”

四目相对，我回道“相信”

李世民摇摇头道“我只信当下”

一时的静谧，众人皆不出声，各自用膳。

吃完，我擦完嘴角，无意的瞥向侧脸的李世民，定定的看着，李世民像是感应到忽然转过脸，笑道“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

“看你”

“为何看我”

“想将二郎的音容面貌刻在脑里，若是有来世，我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你”

“放心，真有来世，不需要你来找我，我会去找你，你逃不开的”

“那二郎与我约好，来世不管我变成何样，你都会找到我”

“好，来世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找到你”

“有二郎这句，这辈子无悔了”

李世民略一怔，眼神直视，柔声道“今日怎么了，怎会如此多愁善感”我眼角的悲凉一闪即逝，莞尔一笑“这不是提前打招呼，省的到时候你跟别人跑了，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李世民伸出手覆住我的手掌，严肃的道“不会的，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或是下下辈子，我都不会丢下你的，我定会找到你，一起白发苍苍”

“若是以后我有事欺瞒了二郎，二郎不要恨我，请多想想我的好，请多多体谅我的不易”话音刚落，李世民眯了眯眼睛，下一个瞬间手掌暗暗的加重了力道“这是何意？芸熙有何事瞒着我”

我奋力的将手抽出，揉了揉通红的手背，沉声道“二郎贵为一国之君，万一以后不小心哪句话说错了，犯了欺君之罪，那我不提前替自己讨个保命符啊”

“当真如此，没有别的事情？”

“没有，谁敢欺君呀”

“即使欺君，我亦会饶过你”

“二郎此话当真”

“当真”

“不会牵连李氏？”

“不会牵连李氏”

听闻此，我猛然伸出小指弯了弯，李世民迟疑的看着我，我隔着案将其小指弯起，自己伸过去勾了勾，愉悦的道“二郎已与我盖章，不能赖皮哦”

李世民看了看自己的小指，宠溺的笑了笑“我都再三保证了，你怎么还不相信”

我笑着回着“信了信了”

一旁为首的侍卫看了看街上，犹豫再三，终是起身，走至李世民身边，低声道“陛下，该回宫了”

李世民转脸看了看天色，柔声道“我出来已久，该回去了，我把你送回李府”

“不用了，我还要在西市买些物品再回去，二郎先回”

李世民点点头，起身走至我身边，握了握我的手，转身离开。侍卫放下开元通宝，朝我躬身一揖，转身离开。

我站在街上把目光投向远处，待李世民一行人身影远去，张锦才从远处走了过来，脸上没有笑容伸手比划了一下，我看了一眼喃喃自语道“当初若不是派来看着我，你或许有个不错的前程”愧疚油然而生，我不敢再看他，抬脚朝前行去。

走着走着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张锦，问“张锦，你可看到与我说话的老人家去了何处”张锦闻言摇摇头以示不知，我想着方才与那老人的一番对话，不禁纳闷，那老人家是什么人，难不成是我的幻觉，我再次出声问道“张锦，你方才是看到一老人家”

张锦点点头。

见他点头那就不是我的幻觉，此时阳光正炽，我停住脚步，抬眼望向天空，心中无限感慨。自己莫名的一脚踏入这里，恍如隔世般，往日的情形历历在目，一个地方呆久了，反而有些留恋，留恋的或许是人，或许是物，或许是这个城市。这一世与下一世本是两个时空，亦是梦境与现实的分割点，想到这儿叹息一声，接下来是吉是凶不是我能控制的，算了，随缘吧。

我微一侧头，一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瞭，我仔细的打量这身影，几日未见，硬朗的脸颊已变成瘦削，整个人略显得悲凉。我平复下心情，快步走向前，李翊正要接过胡饼，手臂却被一只手拉住，遂抬眼一眼，我正冲着他笑。

李翊瘦削的肩膀微微紧绷，想开口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愣愣的站着。我一把接住胡饼，笑意盈盈的问道“阿兄为何买这么多胡饼”

李翊略微一怔，终是沙哑的开口“你不是喜欢吃胡饼吗 ”

看着手中的胡饼，我微微点头，转身将胡饼递于张锦，转身圈住李翊的手臂道“阿兄真好”李翊听闻这句原本紧绷的肩膀终是放松，勉强的笑了一笑。

我拉着李翊走着，一边走，一边问道“阿兄，知不知道我一直有个愿望”“什么愿望”“是想跟兄长们一起画个像”李翊停下脚步，一直不敢对视的他终于看了看我，沙哑笑道“这算什么愿望，等兄长得空，找个画师来便是”

“蕴儿------”话未说完，李翊叹息一声，并未接着说，只是伸手牵着我的手朝马车走去。待两人回到李府，府匾下，李靖正凝神仰望天空，听到马蹄声，收回目光望向马车，见下车的人后，隐去眉宇间的忧伤，嘴角微微一扬，看向来人。

我刚站稳，抬眼一望，李靖正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也不管形象了，飞快的跑向李靖，身后的李翊见此忙高呼“慢点，慢点”

我几步便跨上拾阶，一蹦一跳至李靖跟前，李靖微微一笑，伸手将我凌乱的发丝拢了拢，道“怎么两手空空，没买东西吗”我下巴微昂，抱怨的说道“我都好几天没有见到兄长了”

“那是为兄的不是，这几日朝中繁忙”

我挪动之前身侧，双手圈住其手臂，冲其莞尔一笑“有人说过大智者必谦和，大善者必宽容，再说了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兄长如此诚恳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六娘话里话外之音，你是既智慧又善良之人”李翊缓步而来

“这位郎君有眼光”说完不待李翊反应，随即拉着李靖朝着府内行去，李翊在其后嚷道“你每次有了靖兄长就不理我了”

或许李靖李翊二人已看开，当着我的面没有再愁眉苦脸，反而一个劲的逗我开心，府内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看着他们的笑容，我心里虽有愧疚，却不再表现在脸上，尽量避开话题，在剩余的时间里，陪着他们开心的度过。

用完晚膳，我让仆人拿来亲自酿制的蒲桃酒摆在园中，拉着其二人来自园中，因天气微冷，李靖眉头紧皱道“外面太冷，你的身体-----”不待其说完，李翊断然打断道“兄长，难得我们兄妹一起饮酒，其他统统丢至一边，不如让我们放肆一回，不醉不归”

李靖听了他这说辞，犹豫了一下，率先走至案前落座。我与李翊相视一笑，继而相继落座。

我挥挥手，仆人皆散去，我亲自将酒杯倒满，二话不说，端着酒杯深深的看着其二位，二人见此端同时起酒杯，我握着酒杯，沉默片刻，柔声道“这第一杯酒，蕴儿敬阿兄，这辈子很荣幸成为一家人”说完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酒入喉阵阵辣味涌上，我眉头微皱咽了下去，二人亦是一饮而尽。

我将三人酒杯置满，高声道“这第二杯酒，蕴儿愿来生还能成为阿兄的妹妹”仰头再次一饮而尽，二人眼中略有湿润，皆是悄悄一抹，将酒一饮而尽。

正想倒酒，李翊抢先一步，将三杯酒置满，我压抑住眼中的酸楚，执杯一笑，道“这第三杯酒------”我环视两人许久，尔后缓缓的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一家人亦是如此，我走后，希望阿兄们不要因此忧伤，权当我去了一个美丽地方。我的愿望是你们能幸福的生活，所以往后的日子你们定要平平安安”

说完复又一饮而尽。

李靖李翊二人对视一眼，继而相视一笑，亦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