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梦殇 第69章 第 69 章

用完膳因困乏，略微休憩一会，醒来后看屋中有灰尘，忙撸起袖子打扫，正擦得起劲时，听到阵阵叩门的声响，我茫然的看了一眼屋外，这个时间段谁会来，一边走一边把袖子放了下来，行至院中时，喊了一声“哪位”

门外无人应答，我略一犹豫，还是卸下门栓打开门，却见门外站了好多人，皆一脸警戒的看着街上的一举一动。门外人见门已开，均退至一旁，脚步声响，我伸出头循声望去，只见李世民缓步而来，一群人不动声色的警惕着，我放在门上的手无力的耷了下来，茫然的站在那里。

一时寂静，李世民静静的看着我，须臾后李世民率先打破静谧踏入门内，局促不安的走到院中落座。我握了握拳头，不一会拳头便松开，静静的将门扉掩上。我暗呼一口气，鼓起勇气转过身，徐徐的走向李世民，走至其眼前，终是施了一礼道“圣上万福”李世民平静的看着我，终是叹了一口气，淡淡问道“身体可好？”

我恭敬的回道“回圣上，身体已无恙”

李世民收回视线，不慌不忙的问“回长安几日了”李世民的语气越是平静，我越是紧张，轻声回着“回圣上，元正日抵达长安”

李世民目光掠过我，声音平静的问“昨日在西市为何不与朕相见”

“圣上政务繁忙------”话音未说完，便见李世民左手狠狠的捶在案上，闻此声响，我吓得一退，顿时噤声。李世民一愣，忙起身拉住我的手臂，轻轻揽入怀中，轻轻拍道“别怕，别怕，我不是故意的”

我僵硬的站着任由他揽着，李世民下巴抵在我头上，柔声道“回来这么久了，你不来找朕，只能是朕来找你了”我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低声道“圣上怎知我在这里”李世民下巴动了动，不自然的道“朕知道你与樊国公亲近，遂派人跟着他，自然知道你在哪里”

我紧绷的身体晃了晃，想退出来，只见李世民双臂紧紧的箍着，丝毫未动。李世民放柔了声音道“直到今日，朕都在后悔，当初不该留你在天策府”李世民哽咽了一下，接着道“这半年朕每晚都睡不好，直至昨日在西市遇见你，回宫后居然睡了个好觉”

李世民话到此，复又紧了紧手臂，低声道“知道你在长安，却不肯见朕，朕怕这辈子你不再见朕”说到这儿，松开双手，后退一步，眼睛直视我，道“朕即位后便封你为郑昭仪，你可愿意跟朕回宫”

李世民说完眼神殷切的看着我，我垂眸沉思，默默的看着地上，须臾后李世民眸色暗了下来，喃喃自语道“看样子你是不想同朕回宫”

李世民眉头紧蹙，压低声音道“芸熙，朕跟你允诺，只要你愿意见朕，我不为难你，回宫的事情好商量”

我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圣上所言当真”李世民听后点头示意，我思虑再三，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只想维持现有的生活，兄长在哪里我在哪里”李世民听闻此言，双手慢慢放下，似在沉思，院内顿时寂静，静到连细微的呼吸声都能听到，须臾后，李世民敛容正色问道“若是我应允，你是不是不会离开”

我直言相告“若是圣上应允，我绝不离开长安”

李世民忽然笑了笑应允道“朕应允，不过目前你可以不用回宫，但他日还是要回宫的，你给朕一个时限”

我退后一步，肃然说道“多谢圣上，以半年为限，这半年我依旧是自由身，圣上看可好”李世民听了点点头，上前一步，我便后退一步，李世民尬尴的停住脚步，不自然的笑了一声，沙哑的问道“何时回李府”

“待收拾妥当后，便返府里”

一时间寂静，二人皆未言语，“我先回宫了”李世民先开口，不待回应，大步朝门口走去，我恭敬的施了施礼。待李世民一行人走远，张锦一闪而入，眼神焦急的看着我，我微微一笑道“收拾一下，搬回李府”张锦点点头便去准备了。

我正欲登上马车，恰好在这时，李靖走了过来，扶着我登上马车，随后也登上马车。待马车驶出坊外，我看了一眼其神色，没有任何不悦，这才笑着问道“阿兄怎么不问问我去哪里”李靖瞥了一眼布包后，回道“应该跟我一个方向”

我看了一眼对面的李靖，小心翼翼的说道“阿兄，刚才陛下来过”李靖挺直了腰板，语重心长道“陛下怎知你的住处”“陛下派人跟着樊国公，才会寻到此处”“陛下可说了什么”“陛下应允我这半年可呆在兄长身边，不用进宫”李靖还未发表意见，我起身坐至其身旁，环绕其臂说道“不知道兄长欢不欢迎”

李靖问道“为何是半年”

“半年自是藉口，以后的事情谁会知道呢”

“就连朝中大臣都在打听这郑昭仪是何人，陛下对外宣称郑昭仪去白马寺为国祈福，入了宫便是荣华富贵，难不成蕴儿你不想入宫吗”

“不想，那宫中吃人不吐骨头，我又何必自投罗网”

听到这里，李靖微微动容道“府里呆着这么大的姑娘，别人要说为兄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哦，是吗”我双手离开其臂，状是喃喃自语道“既然兄长如此说，我看我还是住到翊阿兄的府邸好了，省的兄长被他人说三道四”

李靖侧首闻言不禁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为兄亲自送你去，你看可否”我瞪其一眼，尔后头轻轻靠在其肩上“晚了，我已粘在阿兄身上，谁也赶不走我”

李靖眼神闪动，复叹一口气道“只要你自己喜欢便好”说到此停顿了一下，我像是猜出李靖的心思，率先问道“阿兄是不是有事问我”李靖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车子稳稳的行驶，车厢里一片寂静，谁不都不肯先出声，我握了握拳头，又过了一阵，我拳头松开从其肩膀上离开，利索起身坐至其对面，李靖抬起头凝重的看着我，我徐徐开口道“在灵州，兄长问我为要六月回长安，阿兄是不是想问我玄武门之事我是否提前知道”

李靖闻言立马截口道“慎言”说完不安的看了车外一眼。

看着李靖紧张的神色，我却不知如何开口，去跟一个古人说我是从未来时代穿越而来，如何跟他说我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说了估计不会有人信，思及于此，我淡然的开口唤道“阿兄”李靖闻此声转过头，看着其刚毅的眼神，我盯着他的眼神，诚恳的道“阿兄，我不知道陛下玄武门之事，那段时间东宫与天策府剑拔弩张众人皆知，这两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不可能和平共处，有一日在西市闲逛时，遇到一半仙，那人告诉我六月有血光之灾，化解的方法就是六月出了长安便可，我是相信堪舆之说，所以才想在灵州多呆几日，避过血光之灾”

看到李靖神色放松，接着道“你看正如那半仙所说，我不是六月没有逃过，幸好如今平安归来，算是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李靖不动声色的盯着我，细细的分辨所言真假，尔后长长叹息一声道“为兄相信你所说”短短几句，藏着心酸，我随后闭上眼睛假寐，轻声道“到了叫我”

“嗯”车厢内光线昏暗，李靖眼角不经意的留下一滴泪，看着其苍老的面色，我不忍看其眼泪若无其事的转过脸，心中大为感慨。

马车稳稳的停在府门前，看着疲劳不堪入睡的李靖，不忍叫醒他，只是静静的坐着，一盏茶的功夫，李靖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问“到了吗”

“到了”

“到了怎么不唤醒我”

“昨夜乃月黑风高之夜，兄长是探了哪家府邸”

李靖闻言，睨了一眼道“探了李六娘的府邸”话完起身头也不回的掀开车帘，跃下马车，抬眼一望，房玄龄正立于府门牌匾之下，李靖忙躬身施礼，房玄龄微微一拱手，指指其身后，已见仆人已将长凳摆好，我正欲踏下长凳，见李靖伸来的手臂，搭了一下走下马车。

行至房玄龄跟前，微微施礼道“房公万福”房玄龄一扶，语气带着些关心，道“身体可好“我投以淡淡一笑“身体尚可，六娘回长安数日，未去拜望房公，还望房公海涵”

“六娘此举事出有因，不必往心里记挂“

“多谢房公体谅，这几日得闲，定会去拜会“

李靖踱步前来，微微一笑道“房公府内请“三人依次步入李府，经过回廊时，李靖率先开口道”房公平日公务繁忙，今日怎么得空光临寒舍“房玄龄脸上保持着笑容”这不是听闻六娘平安回府，特意来看看“

说话间三人已行至正厅，相继落座后，房玄龄笑问道“六娘当日你失踪，陛下派了好多人寻你，都尚未寻到，那场大火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不瞒房公，当时情况危急，为了保命，玉山那场火是我们放的，在火势的掩护下，我们是朝着西南跑，怎知跑到一半便遇到追兵，无奈之下只能跳崖保命，坠崖过程中，幸得王府的一护卫保护，让我性命无忧，只是折了腿，巧遇一山夫出手相救，我养伤至今痊愈，才敢返回长安“

房玄龄听闻，直点头，轻抿一口水缓缓道“六娘今后可有打算““经历一劫后，只想呆在阿兄身边安生过日子”我微微一停，看着房玄龄欲言又止的神情，笑着道“房公有话不妨直言”

房玄龄听闻后，轻咳一声掩饰眼中的尴尬，笑道“许久未见，六娘还是如此聪慧”继而放下手中的杯盏，淡淡道“六娘可知宫中的郑昭仪是何人”

“知道”

“既然知道，六娘为何不肯回宫”

我看着房玄龄一笑，淡淡道“陛下已经允许我可以留在李府”房玄龄听后微微讶异，问“陛下竟然允许”我点点头，道“陛下给我半年之限”

“为何是半年”

“六娘只是暂时想陪在兄长身边”说完摇摇头，道“再说那宫里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不贪求荣华富贵，只想一世平安”房玄龄笑了笑，看了李靖一眼，道“有陛下的恩宠，陛下自会护你安全”

我摇摇头，嗓音低沉回道“正是因为这份恩宠，才使我不想踏入皇宫一步”

厅内瞬间变得非常安静，三人皆不语，我看着房玄龄，问道“朝中何人知道我是陛下册封的郑昭仪”

房玄龄低头沉思，缓缓问道“只是当初去郑太医令府上的那几人，其他皆不知道”我直视房玄龄，轻声问道“房公可还记得仁智宫你我之间的赌约”

房玄龄闻言点点头，我继续道“若是有一日六娘需要，还望房公助我”房玄龄先是诧异，后又沉默，过后沉稳问道“六娘且安心，若是有那日，房某定会履行赌约”“六娘在此谢过房公”我冲着他笑得一脸灿烂。

三人复又闲聊几句，房玄龄因有事在身便起身告辞。待送走房玄龄后，李靖踏入正堂，一声不吭的坐着，忧心忡忡的盯着案桌。我看了看其脸色，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坐着，堂外的仆人见此情景，都不敢打扰，路过这里都放轻了脚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我看着李靖黯然的神色，心中百感交集。暗叹一口气，起身在堂内踱了几步，李靖亦无动静，无奈之下，沉重的踱了几步，在其案侧落座，李靖抬眼凭栏远眺，还是不看我，我话到嘴边还是吞了下去，须臾后鼓起勇气，低声唤道“兄长若是有话尽管问”

李靖抬头高声唤道“来人”

门外的仆人忙一闪而入，李靖吩咐道“将六娘身边的张锦找来”

“是”仆人躬身退到堂外。

李靖冷冷的看着我，肃声问道“上次你在草堂寺受伤，太医署哪位医师帮你诊治”我胆战心惊的回着“太医署医科王医师”

李靖冷声唤道“来人”

门外的仆人颤颤抖抖的进来，躬身站着，李靖沉着脸吩咐“去太医署将王医师请来”待仆人下去，我忐忑不安的说道“兄长若是有话问我便是，何须去劳烦别人”李靖侧脸冷冷一瞥道“我问你你会说实话吗”

我从未见过李靖如此神色，遂有点害怕不禁一缩，我不敢再言语，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

而得到消息的阿嫂匆忙的赶来，本想打个圆场，但见李靖铁青的脸颊，话到嘴边看了李靖一眼，又生生咽了回去，只是上前拍拍我的背，在我身旁坐下。

我与李靖之间，头一次被李靖震慑住，细细的回想方才与房玄龄之间的对话并无漏洞，李靖究竟觉察出什么蛛丝马迹，居然请太医署的王医师前来，正思虑至此，张锦已踏入堂内，正恭敬的施礼，张锦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我身体稍后状是无意的摇摇头，张锦见此便收回询问的目光。

“舍妹多亏张郎相救，张郎的恩情李某永世难忘，请受李靖一拜”李靖起身对着张锦一揖，张锦猛然摆摆手，拱手回了一揖，李靖并未坐下，踱至张锦跟前，淡淡道“今日请你来，是有事想问，若是我说的对，你点点头示意，若是错的，你摇头便可”

张锦闻言点点头。

李靖问“张郎原是王府护卫”张锦点点头，李靖继续追问“舍妹的身体可痊愈”张锦略一迟疑，抬眼瞥了我一眼，便被李靖挡住视线，张锦只得点点头。

“一年后你便离开六娘”

张锦摇摇头

“半年？”张锦点点头。

李靖略一踉跄，继而站稳后拍拍张锦的臂膀，苦涩的说道“谢谢你”张锦略一微笑，便退出正堂，此时太医署王医师匆忙走了进来，李靖忙施礼，携着王医师走至案前，视线却越过我，低声道“今日劳请王医师帮舍妹把把脉，看舍妹身体状况如何”

王医师一拱手道“李尚书安心，老朽这就替六娘把把脉”

阿嫂忙把我的手臂搁置案板上，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我想把手臂抽出，却被阿嫂压住，阿嫂拿出锦帕，搭在我的手腕上，王医师道“李六娘，失礼了”

我垂下头，只得任其诊治。

王医师手指轻轻一搭，眉头紧蹙，李靖站在对面，看到其眉头紧蹙，不禁心乱如麻，默默的退了一步，右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的掐着掌心，只见王医师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的手指离开，复又复杂的神色看了我一眼。

阿嫂见李靖并未出声，只得出声问道“王医师，我家六娘身体如何”王医师眉头拧成一团，略作犹豫，问道“六娘这半年可是受到重创”

“我家六娘半年前坠过崖”阿嫂焦急的回着

王医师恍然大悟，沉声道“如此说来便解释的通了”继而看向李靖，略一踌躇，李靖见此，低沉道“王医师不用顾虑，如实说便是”

王医师皱着眉扫视了李靖和我一眼道“老朽没有记错的话，令妹曾经两次落水，两次受剑伤，这身子早已伤病缠身，禁不起病痛，这次又是坠崖，身体早已消耗，不瞒李尚书，六娘身体如今不好”

李靖听闻面色惨变，脚步踉跄了几步，直至稳住脚步，眼神盯着王医师，颤抖道“如何不好”王医师摇摇头“疾不可为也，药不至焉，不可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