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梦殇 第34章 34

不知不觉，在白马寺中已有月余，渐渐的天气越来越冷了，万贵妃遂决定启程返回长安。启程的前一日，洛阳却飘起了雪，我打开门时房外已是银装素裹，站在房外看着地上已积满了白皑皑的雪花，天地之间连着，白茫茫一片，洁白的雪花轻轻盈盈的漫天而落，或许是好久没有看到雪，令我兴奋不已，披上狐裘手里捂着手炉，缓缓走在雪地里。

走着走着，走到了后山，我见四下无人，放下手炉，蹲在雪地里堆起了雪人，刚堆了一半，便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我侧首一望，李世民正踏雪而来，看着其越走越近的身影，我环视一圈四下无人，蹲在那里快速的团了一团雪球，藏在手里，站起身冲其一笑，李世民愣住了，眨眼间我将手上的雪团砸到他身上。

只见李世民愣在原地，错愕的看着我，我趁着他发愣，蹲下又团了一团，快速的扔了过去，正发愣的李世民这才反应过来，气呼呼的蹲下来团起雪花，朝着我扔来，我看着倏地飘来的雪团，轻轻一闪，躲过了他的攻击。

李世民见状，复又团了一团，扔向我，就在一来一往中，已过了一个时辰。后来李世民居上，我没有扔到他几次，反而他次次命中，虽是砸在我身上，却没有疼痛之感，我知道那是他手下留情，闪躲之时跑的累了，我气喘吁吁的停住，冲着对面的李世民摆摆手，嚷道“不玩了，不玩了”

李世民抖抖身上的雪花，踩着雪走来，在我眼前站定，将地上的手炉拾起递到我手上，伸手将我发上的雪花掸掉，嘴角微微上扬，道“敢向我扔雪球的，独有你一人”

“谁让我是个卓荦不凡的娘子”

李世民闻言笑了一声，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道“真是从未见过如此自夸的小娘子”我冲其坐了一个鬼脸，转身看着这白茫茫的一片，感慨道“明日就要离开白马寺了，真有点舍不得离开”

李世民道“何止是你，我亦是不想离开这里”说完继而转向我，眸中透出真诚的神色“此趟洛阳之行，算是你我之间的开始”

李世民狡黠一笑，道“郑娘子”

我尚未反应过来，以为有人来了，遂向身后看了一眼，身后无人，这才想起我用过郑芸熙名字，遂回道“不知秦郎君唤某是何事”

李世民抿唇，道“闻听郑娘子曾言温侍郎儒雅清显，玉树临风，不知郑娘子可说与某听，某与温侍郎相比如何”

我谄媚道“两位郎君未可同日而语，秦郎君七尺男儿，才貌双全，足智多谋，雍容典雅，风度----------”

尚未说完，便被李世民打断“郑娘子的奉承之意过于明显”

我看着李世民心情甚好，遂开口道“大王，我有事相求”“何事”

我踌躇一番，终是开口“太医署于今年兴建，我对医术甚是喜爱，我能不能到太医署学习”李世民侧首，道“你为何想要去太医署”

“陛下有尚药局，太子殿下有药藏局，而达官贵人者皆有太医署医师诊治，那些蝼蚁偷生之人皆无处投医，坊里虽有养病坊，但人力毕竟有限，无法同时医治那么多人，故而我想为他们诊疾治疾”

李世民听后略有迟疑，想了想后回道“回京师后，我去太医署问问太医署令，他若是同意，你就可去太医署为业”

李世民脸上露出好奇之色，略一沉吟后道“据我所知，太医署设有医学和药学两部，医学之下又有医科，针科，按摩科，咒禁科，医科之下又分体疗，疮肿，少小，耳目口齿，角法，你想去哪一科为业”

我本是医务工作者，在这里不想荒废自己的专业，遂我事先已向段志玄打听过唐朝的医疗，体疗就是现代中医内科，学业七年，疮肿类似现在的中医外科，学业五年，少小是现在的儿科，学业五年，耳目口齿即现在的五官科，学业两年，角法就是拔罐，学业亦是两年。这四科皆有博士教之，除了入学考试，还有月考，季考，年考，分别由各科老师主持，月考是博士考之，季考是太医令，丞考之，因太医署属于太常寺，故而年考是太常丞考之，根据你的成绩来决定升留退，学成之后会根据成绩来决定你是医师，医正，医士等不同等级。

“我想去针科求学”

李世民点点头，回头看看满山的白雪，轻声道“天寒地冻，不如回去吧”“嗯”我点点头，在其身后走着。

翌日一早，大队的人马从白马寺启程回长安。经过一片树林，郁葱林荫遮住了正午的阳光，尚有从树叶的缝隙中透出稀少的阳光，洋洋洒洒的移向大地。

走在前头的段志玄调转马头，夹了马腹一下，朝着李世民跑过来。

段志玄紧紧的牵住缰绳，道“大王，已经到晌午了，不如在这里歇息片刻。”李世民警戒的环视一圈，除了茂密的树林，没有任何疑义，大手一挥，前进的人马立即停住。

我与阿嫂简单的吃了一些食物，手上沾了一些碎屑，掸了半天还是没有掸干净，遂对着阿嫂道“阿嫂，我去洗洗手。”阿嫂擦拭着嘴角，轻声道“不要走得太远了。”

我走了几步便到了河边，虽是寒冬，河并未结冰，我坐在河边，拿出锦帕湿了湿，擦拭手掌，擦拭干净后甚是无聊，遂从河边捡了一树枝，轻轻的搅了搅平静的河面，伏在层面的花随着波浪轻轻的荡漾，为这静悄的河面增添了一份雅意。玩的正欢时，从水面中倒映出一令人畏惧男子的脸，波动的双手顿时停住，扔下树枝倏地一下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站稳后我才细细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眼前的男子有着一张如冰川一样冷硬的容颜，飞扬的眉下笼罩着像墨一样幽黑的眼眸，嘴角微微上扬，邪邪的看着我。

寂静的使我感到不寻常的气氛，男子的阴柔的笑容令我浑身一颤，看着那双冷漠的黑眸，我试探小声的问“郎君可是有事？”男子脸微微上扬，清冷的道“没事，只是在这里看看风景。”

听他这么一说，令我浑身不寒而栗，这男子一脸的阴鸷令人发颤，我尽量堆满笑容，颤抖的道“你真幽默”瞄了一眼身后，慢慢的退着，道“不打扰郎君了，这里风景不错，留给你慢慢欣赏。”

转身刚想跑，耳边便听到男子的清冷的声音，“你想试试是我手中的镖快还是你的腿快。”僵硬的脚步顿时停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转身，看到男子手里把玩着一锋利的镖，看着那锋利的镖闪着白色的光亮，我咽了咽唾液，尴尬的笑着“当然是郎君的镖快了，有事情咱们好好商量，何必弄枪舞棒呢”

男子邪邪的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镖，阴沉的说着“难道你不好奇我为何在这里？”我看到镖顿时惊慌，忙摇摇手，惊讶的道“不好奇，不好奇，我一点都不好奇。”

男子向前走了一步，阴冷一笑，道“你越是不好奇，我就越想告诉你。”看着男子移动的脚步，忙喊道“你不要过来，这四周都是秦王的人，你再过来我就要喊人了，到时候惊动了侍卫，你就跑不了了。”男子双手一摊，无所谓的摇摇头。都已是寒冬，照理来说天气一点不热，而我此时却觉得很热，几滴汗珠从额头顺势而下。

我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哽咽的道“我说帅哥，不，这位郎君，我好像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男子双手抱于胸前，点点头，邪邪的道“谁说要杀你了”

真是郁闷死了，当初的崔芸熙到底是听到了什么，等等，这男子的声音好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我脑内飞快的闪过一些片段，迟疑的问着“当初在秦王府，你明明有机会杀我，为何不杀我？”

男子微微一怔，眉毛一挑，继而赞叹道“聪明，真是聪明。你从未见过我，居然能认出我了”我眉头紧蹙，缓慢道“并不是我聪明，以前的事情我一点记忆都没有，当时只是朦胧的听到你和一娘子在我榻前说话。当时我并未看到你们的脸，只是你的声音让我想起来了”此时的河边无声的寂静，偶有一两只飞鸟林掠过水面，我神色紧绷，微微蹙着眉头，看着对面的男子。

男子不再言语，眼神茫然的盯着我，徐徐说着“有些事情并不是我能掌控的，谁没有个幸福的家”看了我一眼，接着道“你有众多兄妹，多么幸福。以前我也有个温暖的家，家中的院里有好多的桃花，每到春天，那一片片桃花，姹紫嫣红的开着，我和阿妹尽情的在桃树下奔跑，你不知道，那时我们多幸福，多欢乐”

看到男子专注的表情，悄悄的将头上的木簪拔下，藏于袖口中。男子往前走了一步，紧紧的攥住拳头，手上的青筋顿时抱起，恨恨的道“可是这幸福的一切在一夜之间全毁了。”

我听后无奈的笑着，真挚的望着男子，低低的道“可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即使是我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自从落水后，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你们就不能放过我吗。”

男子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头微微一歪，问道“如果是你，一夜之间物事全非，家破人亡，面对这样的情形你会如何？”我抬头扫了一眼远处山丘的，秋风呼呼的掠过，我出来那么久还没有回去，希望阿嫂能找来。面露一丝苦涩，苦笑道“我又不是你，真的无法回答，前几日在白马寺后山，是不是你指使的？”

男子点点头，道“是我，我这一路随着你们来白马寺实在不易，遂决定来个投石问路，只是没有想到能让你逃过一劫，只不过这一路跟随倒是收获不小，还发现了有趣的事情”说到这儿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邪邪道“必如你跟秦王”

说完便见男子摇摇手中的镖，低声道“来人了”我狐疑的看向那男子，刹那间男子手里的飞镖已飞向我，正在怔忪间，我盲目的闭上眼睛，听天由命，眼看射过来的镖就要，......顿时一阵风吹过，当的一声清脆传来，那镖便转向，直直的插在一旁的树上。

我睁开双眼，随手拍了拍惊吓的心脏，竟然看到段志玄神情桀骜的站在身旁，我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继而紧紧的攥住段志玄的手臂，惊叫“你怎么不早来，我差点没命了。”

男子却将头一偏，嘴角微微一抬，幽幽的说着“我当是谁呢，既然足下早就来了，为何不现身，在一旁听了那么久，感觉怎样？”我听后惊疑不定的看着段志玄，狠狠的拍了一下其手臂，怒气道“既然你早就来了，为何不出来救我，没看到我吓得都快要死了？”

段志玄抖抖双肩，在我耳边轻声道“我只是想弄清他的来意，六娘要是有危险我会袖手旁观，再说他不是一直没动手吗？”我嘴角撇了撇，斜了一眼嘟囔道“算你有良心。”

段志玄慢慢移动脚步，挡在我前面，双手一拱，朗声道“足下真是好耳力，托你的福，某在一旁也听了很久，不过有一点足下没猜中？”男子静而不语，过会才出声“哦，那我倒要听听是什么没有猜中。”

段志玄微微一笑，狡黠的道“足下以为就只有某一人吗？你可别忘了兵不厌诈。”男子扫了一圈四周，迟疑了一下，继而笑道“既然这样，那后会有期。”

看着男子远去的身影，我虚脱的坐在地上，不停的喘气，抬眼看了一眼段志玄，道“你怎么来了”段志玄走到河边，撩起水拍拍脸，道“自从白马寺的后山出事后，只要你一人出去，我便会跟着你。”

我忙走到河边，感激的看了一眼，道“我都不知道如何谢你了。”段志玄低头将水滴在衣上擦拭几下，真诚的道“若不是你在李府救了我一命，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所有的一切都有因果的，若不是当日我救了他，他也不会时不时的注意我的安危，感谢的忘了一眼天空，心里默想：当初幸亏救了他，要不然今日哪能轻易脱险。

我转身看看身后的树木，道“你真不是一个人来的。”段志玄起身，往回走了几步，微微一笑“刚不是说了吗，兵不厌诈，那是我骗他呢，就靠我一个人，肯定打不过他。”

我嘴巴微微张开，诧异的道“你真有本事，你看那人哪有这么容易好骗的，万一他不上当，那我们不就危险了。”段志玄大步向前走，头也不回的道“所以我在赌啊，别磨蹭了，待会就要开拔了。”

出来这么久，得赶紧回去，免得回去晚了又得听阿嫂一顿唠叨。

风从车帘的缝隙徐徐的吹进，我按住飘荡的车帘，关住车外的冬风，留住车内的清静。看着一室的黑暗，心神顿时恍惚。在秦王府落水前我究竟听到了什么？不对，不是我，是古时的崔芸熙到底听到了什么？

看着静默不语的我，阿嫂感到诧异，除了睡觉的时辰外，其余都是在不停的说话，今儿怎么那么安静。阿嫂瞥了一眼，唤道“六娘，六娘”依旧没有反应，阿嫂遂摇摇我的手臂，我缓过神，道“阿嫂，有事啊？”

阿嫂问道“自从上车，你怎么那么安静。”我对着阿嫂嫣然一笑，道“都出来这么久，有点想府里的三位阿兄。”阿嫂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戏谑道“听你这么一说，你的阿兄倒没白疼你。”我扭着身体靠向阿嫂，娇嗔道“阿兄疼我，难道阿嫂你就不疼我啊。”

阿嫂白了我一眼，把我推开，沉稳的说着“你若说我不疼你，那你的良心呢，以后我再也不疼你了。”我连忙讨饶，道“阿嫂，芸熙知道错了，芸熙知道阿嫂最疼我了。”话完无辜的眼神盯着阿嫂，阿嫂嗤的一笑，道“逗你玩呢。”

刚才的惊吓还未回过神，我打了个哈欠，粗声道“阿嫂，我有点乏了，我先睡会，到了驿站再叫我”阿嫂慈爱的点点头。

我缓慢的闭上眼睛，经过方才的事情，哪能轻易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