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梦殇 第35章 第 35 章

由于那日男子的出现，在驿馆休整时我皆是呆在阿嫂身侧，不敢一人呆着，亦不敢瞎溜达，阿嫂见我如此甚是不解，遂出口问之，我除了笑，只能顾而言他，阿嫂便不再询问。

因是冬日，大队人马因风雪行程缓慢，抵达长安时亦晚了几日。

马车日落十分晃悠悠的抵达李府，我正睡的酣甜，脑袋被敲了一下，我伸出手撩了一下，不耐烦的道：“讨厌，不要打扰我睡觉。”话未说完，脸颊上传来一阵疼痛，我恼怒的睁开双眸，看到李翊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揉了揉双眼，睡眼惺惺的摇摇李翊的胳膊，嘟囔道：“阿兄怎么来了”李翊轻轻的揉了揉我的发丝，轻声道：“来看你这个小懒猪，到府了，下来吧。”

我揉揉眼睛，阿嫂已不在车内，遂掀开车帘一看，已到了李府门口，李翊率先跳下马车，我睡意全无，伸了个懒腰，正欲下车，却见李翊高举着双手，我见其眼中尽是宠爱，遂让他抱着下马车，待站稳后，立马圈住其胳膊，道“阿兄今日怎么没有回去”

李翊目光投在我的脸上，侧身捏捏我的鼻头，道“在等李府六娘”我轻声笑着“我就知道，阿兄最疼我。”话音刚落，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蕴儿这话说的，为兄不疼你吗？”

我顺着声音往前一瞄，李靖迎着夕阳的余晖站在门口，看到李靖，我甩开李翊的胳膊，一溜烟的跑到李靖的身旁，扑上前拽着李靖宽厚的手掌，无辜的望着李靖道“阿兄，你也最疼我了。”李翊在身后不满地哼了一下，大声嚷道“为兄对你那么好你这个叛徒”我无声的瞄瞄李翊，朝着他挤眉弄眼。

李靖抬手敲敲我的额头，牵着我的手向府内行走“玩的开心吗”简单的话语却使我暖和起来，频频点头“要不是想着阿兄们，我还想呆在洛阳呢”

李靖微笑道“那阿兄带你出去玩，可好。”

李翊压着笑声道“阿兄，顺便带上小弟呗。”李靖扬眉一笑道“好啊，改天一起。”

“阿兄为何会在京师”

“这两日休沐，许久未见你，请示后快马加鞭赶回来看看你”

“那阿兄什么回去”

“今日坊门已关，待明日坊门一开，我便回去了”

说到这儿，李靖像是想起什么，及其认真的道“蕴儿，今日在宫中，太子殿下知道你今日回来，还让我给你问好”

我尚未开口，便见李翊踱步至我身旁，微微思量“太子毕竟是未来的储君，即使关系再好，千万不可放肆，莫要忘了身份。”我转身瞥了一眼，看到他眉头紧蹙，我意识到李翊的担心，知道他此时的心情，我回手扯住李翊温暖的手，轻声道“阿兄，尊卑有别，六娘知道分寸，阿兄勿要担心。”

自从来到大唐，在陌生的时空，饱尝人情冷暖，经过与李家兄弟的相处，一段扯不断的亲情，对于来之不易的亲情，我却格外的珍惜。

李翊沉默了一会，道“知道就好，肚子饿了吧，知道你回府，阿兄一早就让人准备好你喜欢吃的，我都没有这待遇”

“你都多大了，怎么跟孩童一样”李靖话未说完便被李翊打断“阿兄此话不妥，我年岁再大，在阿兄面前就是孩童”

饭后正踌躇间，听到李靖的声音“你在想什么呢”

我想去太医署之事犹豫着要不要说与李靖听，告与他们听，我深怕增添他们的麻烦，李翊闻言抬头一看“估计是在想明日去何处玩”

“阿兄，我想去太医署学习”

此言一出，李靖李翊二人皆愣，李靖问道“太医署今年刚成立，名额有限，况你是女子，还不知收不收呢”

李翊道“你为何想去太医署”

李靖又道“学医业者，如履薄冰，诊疾不得有误，若是有误其性命堪忧，不是儿戏”

“六娘深知医者乃性命所系，达官贵人有疾有医者诊治，那贫穷之人有疾却无处可医，六娘自认有恻隐之心，愿自己所学能慈悲济世人”

李靖点头称赞“难得你有慈爱之心，为兄与太医署的郑太医令颇有交情，倒是可以拜托，就不知能不能收你，再者我听闻想入太医署，考试非常苛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入选”

我笑道“阿兄明日可否与我一同去买医书”

李翊道“可以，为兄明日得空一同与你前去”

回到房内或许是吃撑了，打了一个响嗝，却从窗外传来一丝笑声，我猛地支起窗户，只见段志玄站在窗外偷笑，揶揄道“六娘好歹是名门闺秀，要注意仪态”

话落刚落便踱至房门口推门而入，走至案旁落座，不客气的拎起水杯，咕咕咕的喝着，我看了他一眼，笑话道“你把这里当成你段府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段志玄不理会我的讽刺，继续喝水，淡淡道“你安心，我今日前来可是送了拜帖的”

“如今坊门已关，你今夜宿在何处”

“我表兄住在平康坊，今夜便宿在他那里”

“那你漏液前来，所为何事”

段志玄捻起一块毕罗，放入嘴中，含含糊糊说着“当然有事情了，关于你落水的事情。”我一惊，道“别吃了，赶紧说。”

段志玄咽下口中的食物，随手抹抹嘴角的屑沫“王府的婢女晴儿有问题.”我一听忙在其对面落座，问“晴儿有什么问题？”段志玄接着道“晴儿那婢子，每月都会去一次东安街上一家玉石店，一个婢女每个月都去玉石店，这不让人生疑吗”

我抿着嘴思考，半响没有吱声，“知道晴儿去见谁吗？”段志玄微微迟疑下，继而摇摇头道“这个很难查，我们可以跟着晴儿，看她到底去见谁”他又补了句“狐狸哪有这么快就漏出尾巴的。”

既然隐藏在秦王府，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怎么会轻易漏出破绽，抿着嘴看向段志玄，低声道“不知道王府有没有晴儿的同谋，目前还不能打草惊蛇，只能引蛇出洞。”

段志玄摊着双手，惊讶道“六娘你挺聪明的，都能想起引蛇出洞这招，看样子不能小看你啊。”我默默不语的盯着案上的杯盏，沉声道“你才知道啊，看来大王身边有不少奸细啊。”

半天没有听到回声，转身一看，屋内哪有段志玄的身影，仿若没有来过一样。

李府内一片寂静。

夜已深，我慵懒的倚在榻上，芊芊柔胰漫不经心的抚摸着秀发，微开的窗棂带起空中阵阵的响声，在这漆黑的深夜却是那样的悦耳。我一个现代人，不想卷入任何争斗中，只想安安静静的过，但事实是有些事却是事与愿违，不经意中已卷入争斗中。

想到此，我猛地一颤，若想不招惹是非，总得查清为何会落水，一想此事，头微微有点疼痛，如何才能回去，孝顺的我不想让父母伤神，想到至此，我收敛神色，心中轻声一叹，还是顺其自然吧。

过了两日，李翊便携着我前去太医署。

刚踏入太医署大门，我略有紧张，李翊握着我的手，安慰道“有阿兄在”在仆役的指引下，我们来到正厅候着，我紧张的跽坐着，伴着簌簌的脚步声，进来一人，我抬眼一望，一清瘦的男子走了进来，我忙起身施礼，男子回了一礼，尔后视线便上下打量着。

厅内寂静。

须臾后男子方才缓缓道“娘子乃李长史之妹，他前来相托倒是说的通，太子殿下与大王都为你前来说情，郑某倒是要考考你”

我忙道“请郑太医令出题”

“你可读过医书”

“只是读过素问”

“娘子认为什么人不能成为医者”

“夫医者，非仁爱之士，不可托也”

郑太医令闻听此言，抬头轻轻一笑“这是出自晋杨泉的物理论，郑某是问你自己的想法”我轻移脚步在郑太医令面前站住，稳声道“残忍，愚笨，急遽，贪婪之人不可学”

郑太医令盯着我的眼睛，问“若是我与街边一乞儿患有同样疾，你替谁诊治”

“太医令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假话都想听”

“我先为太医令诊治”

郑太医令哈哈大笑“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我看了一眼正太医令，笑嘻嘻道“自是假话，我是为了能进太医署，自是要奉承太医令”郑太医令“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徐徐道“郑某倒是想听听娘子的真话了”

我退后一步，斩钉截铁道“真话就是我不愿意回答这假设性问题”郑太医令一怔，询问道“娘子为何不愿意回答此问题”

“不愿意回答是因为这问题本身毫无意义，即使回答了也未必让郑太医令满意，既然这样还不如不答。”郑太医令饶有深意的盯着我，我只能硬着头皮道“太医令若是有疾，自有太医署医师诊治，而那乞儿就算是魂归西天，也得不到太医署的诊治，这就是世道，我家世不错，若是能进太医署，学成后不会为财而行医，不论贫富只要有疾者皆诊治”

话音刚落，郑太医令并未言语，只是盯着我看，李翊站在一旁，刚想插话缓解氛围，但看到太医令的神色便无法出声，只能静静的站立一旁。

我忐忑不安的站着，其实我心里没有底，不知道如此回答能不能通过他的测试，局促不安的抬头看了一眼，太医令丝纹不动的站着。

寂静

还是寂静。

须臾后，方才听到郑太医令的声音“郑某招待不周，两位请坐”

听他如此说，我如释重负，走至李翊身旁，待太医令坐下，我们方才坐下。

郑太医令抿了一口水，问“娘子想要学哪个科”

“我想进针科”

“你若是想进医科，郑某还是有些为难，针科正巧缺一人，目前只有19名，我命人前去寻针科王博士，只要王博士允了，娘子便可入太医署”

说完朝着一旁的仆役附耳说了几句，那仆役便走出堂内。

郑太医令又与李翊闲聊了几句，说话间门外行来一男子，郑太医令起身介绍“娘子，我来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针科王博士”我闻言起身施礼，王博士并未看我，径直走了过去，在对面落座。

我看了一眼李翊，李翊冲我一笑，我只能坐下。

王博士抬头，面无表情的问“娘子想进针科”“是---”尚未说完便被打断，王博士冷哼一声“王某不管娘子家世如何，认识何人，若是想进针科，必须考核通过方能入学，这才是对他人公平”

被他如此说，我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尴尬一笑。

王博士冷冷问“你可接触过九针”

“九针即镵针，圆针，鍉针，锋针，铍针，圆利针，毫针，长针，大针”

王博士面无表情终于有些松动，继续问“铍针用于何处”

“铍针广两分半，长四寸，主大痈脓”

王博士眸中有些讶异，继续道“娘子可会施针”“会，但我只知皮毛”王博士思虑一会，低头拿出针袋，搁置案上，继续道“不如你在王某身上施针”

“王博士并未告诉症状，我如何施针”

“娘子只需施列缺即可”

我起身，脑内迅速闪出在中医科实习时所学到的知识，没有记错的话列缺是腕横纹上1.5寸，走至王博士前蹲下，道“请王博士跟我一起做”

因为我不知该如何描述桡骨茎突在古代怎么说，只能做一遍，我先是将两虎口张开，垂直交叉，用一手食指压在另一手的桡骨茎突上，当食指尖端有一凹陷，王博士依言做，我拿起毫针朝着列缺穴刺了下去，王博士只是静静的看着，我行完针便看着王博士，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王博士那冰冷的面上终是笑了一下，自己拔下手中的针，将针袋卷好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回太医令，这位娘子通过王某的考核”

我直接脱口而出“多谢王博士”

王博士起身，依旧淡淡道“娘子不用谢我，你能通过我的考核是你聪慧，针灸略懂一二，若是不懂，断然不能通过王某的考核，你明日便来，告辞”

我起身施礼，目送其离开，开心的走到李翊身旁，兴奋的道“阿兄，我通过了”李翊闻言拍拍我的手臂。转脸笑道“李某在此谢过郑太医令”

太医令道“不必谢我，若不是令妹聪慧，即使是殿下，大王前来相托，郑某亦无法让令妹入太医署，众所周知，太医署考核制度严格，不能徇私舞弊”

“是，太医令所言甚是”

“娘子明日便来太医署”

“是”

三人复又闲聊几句后，我们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