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梦殇 第19章 返回李府

坐在马车里，突然发现这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深陷唐朝，此时的我，亦真亦假？有时反而不希望梦魇醒来时，过往的凡凡种种，只是黄粱一梦。

马车出了布政坊，一直往东，我掀开车帘，随着奔跑的马车，布政坊离我越来越远，坊门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直至看不到，我这才缓慢的放下车帘，一阵酸酸的感觉溢上心里，泛起阵阵的涟漪。

看到我的静默，李靖静静的倚在车窗上，一言不发。

或许陷于沉思中，并不知道过了多久，直至奔驰行驶的马车慢了下来，我才缓过神，掀开车帘望去，已至坊门，坊门赫然写着平康坊，原来李靖的府邸在平康坊，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开元时期的宰相李林甫亦是住在平康坊。

进了坊门，不一会，马车便停了下来，终于抵达李靖的府邸。李靖率先跳下马车，我低头俯视衣裳，这才起身掀开车帘，看到李靖伸出的手臂，我回以一笑，搭着他手臂踩着长凳缓慢的下车。

李靖柔声道“回家”

回家这二字李靖虽然讲的很柔和，听在我耳中犹如千斤重，这二字对我来说格外珍贵，不，是对这古代的李蕴来说尤为珍贵，我仰头看着李府的大门，心中暗自道“李蕴，回家了”

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随在李靖身后走着，穿过乌头门，拐过崇屏便到了正堂，李府看上去朴实无华，却别有一番韵味。宅内是个四合院形状的府第，比想象中的简单，虽没有王府的富丽堂皇，却多了小家碧玉的羞涩。

府内仆婢皆在堂外候着，见我走来，恭敬道“恭请六娘回府”听到六娘二字，稍微一愣，原来李蕴排行第六。正发怔间，一高雅妩媚，楚楚动人、不施粉黛而面如朝霞的女子满脸笑意的朝我走来，我看了一眼李靖，李靖道“这是你阿嫂”

阿嫂芊芊细腰款款而来，笑道“六娘，欢迎回家”看着眼前国色天香的女子不禁愣神，看到其柔和的眸光，我忙回道“阿嫂万福”

李靖夫人容貌不仅倾国倾城，又有种空谷幽林中的灵气。我正暗自打量，只见她携着我走入正堂，我笑道“阿嫂真是沉鱼落雁，美的芸熙都移不开眼睛”

阿嫂听后，莞尔一笑道“六娘这小嘴，真会说话”拉着我在屏风前落座，我本来正襟危坐，阿嫂看后，随和道“既然是家里，无需拘谨，随意些”

见阿嫂如此说，我便倚着凭几舒适的坐着，阿嫂瞥了一眼，对着李靖道“六娘这性格我喜欢”李靖随即在一侧落座，道“六娘自小就是这性格”李靖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蔗浆，抿了一口搁置在食案上，看着我嘱咐道“手实我已写好，明日你随我去坊里里正那里团貌”

“是，全凭阿兄做主”我接过婢女的蔗浆，抿了一口，询问道“阿兄何时回扬州”“两日后回扬州，当务之急是把你的户籍上好，这样我才能安心回去”

我紧紧的捏着杯子，看着李靖欲言又止，探寻的眼神再次看向李靖，终鼓足勇气小心翼翼的低声询问“阿兄，我很想去扬州看一看，不知阿兄可否带我一起回扬州”李靖看着我谨慎的样子，不禁一酸，立即回道“可以，正好明日到里正那里开个公验”

“那公验几日后才能发下”

“审核发放公验的刘户曹与我相熟，两日内定能批下来”

我松了一口气，紧握着的手指终于松开，将杯子搁置案上，便听到阿嫂的声音“六娘，你希望我们如何唤你”我倚在凭几上，看着李靖，阿嫂小心翼翼的眼神，继而笑道“名字就是一称谓，阿兄阿嫂随意唤我便是，李蕴，崔芸熙我都喜欢”

“六娘可有字号”阿嫂道

我听后摇摇头，阿嫂想了想后方才笑道“不如这样，芸熙便是六娘的字号，你们看可好”

李靖抚着下巴点头示意道“我看可行，这样一来对崔老丈也有个交代，名字留住不枉费他这么年的养育之恩”

阿嫂笑着拉着我的手道“走，去你房里看看”李靖斜倚着凭几道“你阿嫂为了给你布置寝房，这几日花了不少心思，走，看看去”

三人起身，穿过回廊，朝着内宅行去。阿嫂把我房内布置的很好，从衣物至首饰准备俱全，应有尽有，看完房间后，三人又回堂内用午膳。

三人刚行至堂前，便见一身影飘然而至，抓着我的手，兴奋的叫着“你就是蕴妹妹？”眼前的男子如快乐的小孩一样，眉峰间藏着一股傲气，用惊喜的目光上下打量我。我一时懵圈，紧握的双手不知如何是好，鼓动着腮帮子点点头，嫣然一笑试探性的问道“郎君是？”

“蕴妹妹，我是你的兄长李翊，他是长兄，李正明”李翊掐掐我的脸庞，左右摆动。被他掐的有些疼，我瞪大眼睛无声的抗议。

透过李翊的肩膀看向旁边年长的男子，年长男子嘴角浅浅的微笑，目光温和的注视着我，面对血浓于水的兄长们，思乡之情渐渐消去，我挣开李翊的手，施礼道“兄长万福”

尚未起身，便被李翊一把拉住，紧紧的抱在怀里，勒得有点喘不过气。这人真奇怪，一见面不是掐就是是抱。我伸手推了推，李翊庞大的身躯却纹丝不动，由此我无奈的嘟嘟嘴巴，任由李翊抱着。不管岁月怎样消逝，20年前的记忆不会淡忘，骨肉亲情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消逝。虽不是我的哥哥们，浓烈的亲情围绕在李府的上空。

“六娘被你抱的喘不过气了”李靖虽看得眼角有些湿润，看我不适应遂出言制止。李翊听后，立即松开我，痞子般的笑容浮在脸颊。

李氏兄妹六人，排行老大李正明，字药王，性格内敛、成熟稳重、温文尔雅，因开皇九年其父李诠因病去世，次子李端继承永康公之位，李端在大业年间去世，遂至唐，李正明就袭封永康县公。老二李端于大业年间殁。老三李靖，正义正直、气度恢宏，善于用兵，长于谋略现任扬州大都督府长史；老三李柔，李家长女，沉鱼落雁、温柔体贴，嫁在雍州；老四李翊，字客师，性格活泼，粗中有细、仗义刚正；现于天策府统军。老五李晴，李家次女，冷若冰霜、聪明伶俐，夫家在幽州。

众人来到堂中用膳，李正明坐在上位，李靖与阿嫂在左下落座，李翊与我则在右下依次落座。婢女将膳食依次摆在食案上，首位上的李正明并未动筷，举起蒲桃酒，儒雅道“这一杯，贺六娘回归”

众人闻言皆举杯一饮而尽。

堂上李正明动筷后，众人这才动筷吃着。老大李正明性格实在安逸，自从坐下后，只是温文尔雅的吃着，并未言语。反倒是李翊率先开口道“蕴妹妹，听说阿兄找到你后，为兄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就是为了及早看到你”

“那要多谢兄长”我放下筷子，侧首看着李翊，问道“阿兄身为天策府统军，为何没与大王前去豳州讨伐突厥”李翊闻言，放下筷子，恨恨道“突厥入侵我大唐，身为儿郎都想上战场，将突厥赶出我大唐”复而幽叹一声“近几月一直在府中养病，未能赶上与大王前去豳州”

“那阿兄身体可好”

“一听到找到你了，我这病便痊愈了” 李翊脸上的愤恨之情一扫而空，面上堆满了笑容，我看到李翊喜笑颜开的神情，我不禁一乐，笑道“近几月我在王府书房当值，怪不得没有遇到过兄长”李翊瞄了一眼对面的李靖，笑道“若是为兄没有生病的话，定是我先找到你”

阿嫂听后，放下筷子，笑意盈盈的看着李翊，道“四郎莫要说大话，你在天策府这么久，也未见你找出六娘”正夹菜的李翊一听，忙搁置筷子，辩解道“阿嫂莫要偏袒，天策府这么大，婢女众多，若不是在大王跟前当差的婢女，我也碰不到六娘，再说了六娘方才也说了，近几月才去书房当差”

“是，是 ，是，四郎所言极是”阿嫂敷衍的回着

“六娘，这些年你是如何过的”上位安静如水的李正明突然出声，我看着李正明，淡淡的回“小时候被叔伯收养，叔伯一家待我极好，婶婶患上重病，为了补贴家用，不得已我这才到王府为婢”

话音刚落，众人皆沉默，看着众人的神情，我忙补充道“虽说是婢女，但在王府衣食无忧，倒也不辛苦”众人还是沉默，寂静的只听到阵阵唏嘘叹息声，李正明率先打破这沉闷的氛围“既然已经回家，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

我微微一笑，看到李靖低头不语，继而转移话题问“怎么没有见到两位阿姊”李翊道“三姊夫家在雍州，五娘夫家在幽州，她们听闻你回来了，十分高兴，得空便会回长安来看你”李翊说到这儿，像是想到什么，在腰间摸索了一会，拿出一三角型的护身符，道“蕴妹妹，这是为兄以前替你求的护身符，我一直带在身边，就是希望有天能亲手交给你，谁知道这么快就实现了”

我闻言伸手接过护身符，怀着兄长的诚心仔细放在身上。等到李正明放下筷子，擦拭嘴巴，李靖这才让婢女将食案上撤走，端上了乌梅浆，众人继续闲谈。直至坊门要落，李正明李翊这才起身回府。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阿嫂已拨了婢女阿兰和欣瑶贴身照顾，俩人手脚麻利，处事伶俐，跟她们闲谈了几句，我便休息了。躺在陌生的榻上怎么也无法入睡，几经翻转下，毫无困意。遂拿起榻边的披风披在身上，蹑手蹑脚的下榻，生怕吵醒隔壁的阿兰，悄无声息的关上房门。深秋的夜里，风从四面吹来，不禁的浑身打了个冷颤，紧紧的将披风拽住。

我仰望星空中繁星，层层月光洒在地上。树枝轻轻摆动，犹如秋千在晃动。自从来到唐朝，喜欢晚上独自赏月，每每看到月亮便会想念另一个时空的爸妈。

夜凉风轻，微微的叹口气，我提起裙子坐在石阶上，静静的望着天空，院中传来簌簌簌簌的脚步声，步子虽轻却发出细微的声响，我略微紧张，紧紧拽着披风出声问道“谁在那里？”寂静的夜空被我突兀的声音打破。

我借着模糊的月光的隐约的看到前方渐渐靠近的身影，“六娘，是我。”不远处传来李靖的声音，我起身走至李靖身旁，问道“这么晚了，阿兄怎么不安寝”

李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道“睡不着”我环视一圈，走到一旁的胡床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道“既然咱兄妹都睡不着，不如聊聊天”

“好，为兄正有此意”李靖踱至我跟前，正要脱靴，看到我垂腿而坐，遂也垂腿坐在胡床边，二人并未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夜空，须臾后才传来李靖低沉的声音“找到你后，我真的很高兴，兴奋的几天几夜合不上眼，彷佛还在梦中一样”

不待我回话，李靖继续喃喃自语道“当初是我把你弄丢，幸亏老天有眼，让我在有生之年将你寻回，就算百年以后，面对阿耶阿娘，我终于有了交代，要不然无脸见耶娘”

我见李靖如此说，宽慰道“阿兄无需自责，当年阿兄只是无心之过，虽然六娘自小与你们分离，但六娘所遇之人皆是好人，并没有受苦，叔伯虽无显贵之身，却自小教与我为人要诚信，虽然生活有些艰苦，但很庆幸我并没有入歧途，安全的长大了”

李靖点点头，道“崔老丈把你教的如此明事理，为兄真要谢谢崔老丈一家人”李靖一顿，侧首看着我，问“崔老丈家中的儿子是做什么的”

“兄长是在靖恭坊的武侯铺”

“就是辛苦些，若是他有事可让他来寻我”

我摇摇头，道“兄长向来不喜欢麻烦人，自从我到王府后，他遇到事情，都未向我开口过，生怕给我添麻烦，阿兄若是有人脉，可以让管理靖恭坊武侯铺的人，多多照顾兄长”

“这自是不在话下，为兄没有经过你同意，便把崔老丈接来，你不会有意见吧”

“以前在王府做事，无法孝顺叔伯，况且叔伯年事已高，已做不了任何事情，阿兄把他接来，倒是遂了六娘的心愿，六娘还要谢谢阿兄”

“你我既是兄妹，又何须如此客气”

俩人有絮絮叨叨了许久，因翌日还要去坊里正那里，遂才散去。

翌日，待开坊的鼓声传来，李靖与我这才出门去里正那里办理户籍，出门前李靖往马车上装了好多酒，还装了一些男子的胡服，其实唐朝办理户籍并不麻烦，交了手实，里正团貌后，交了8文铜钱后，共有三份，其中一份往户部一送存档便好了，办完户籍后又在里正处办理公验，里正审核后便往上交，李靖亲自找了刘户曹，刘户曹答应明日便能来拿公验。

办好后李靖带我去了另一个地方，待马车停下，我掀帘一看，原是到了靖恭坊，靖恭坊与平康坊相隔不远，都是围绕着东市，我看着李靖，原来车上的酒与胡服都是送给崔大郎的，李靖一笑，伸手给我带上幂篱，转身下了车，我扶着李靖的手臂，踩着长凳下了马车，顺着坊门走了没多久，李靖便在一武侯铺停下，我刚想开口，便听见李靖道“去把你表兄唤来”

我略作犹豫，其实我已记不清这崔大郎长什么样子，在李靖注视下，只得一步一步走着，跨进武侯铺，看着几个人围在那里，看来看去我认不出哪一个是崔大郎，我犹豫了半天，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李靖，终是开口问“请问崔大郎------”

“芸熙”尚未说完，便被一手拿胡饼的男子打断，我隔着幂篱打量这男子，大约三十多岁，皮肤黝黑，面貌上倒是与崔叔伯有几分相识，我试探性的唤道“阿兄”

男子咬了一口胡饼，边走边吃，含糊不清的问道“芸熙，你怎么来了”听他如此问，我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笑道“阿兄，许久未见，我来看看你”说完手指指着身后的李靖，介绍道“阿兄，这位是扬州都督府长史李靖”

正在吃胡饼的崔大郎听完一愣，忙把手中胡饼扔向后面，后面的武侯伸手一接便接住了，崔大郎忙施礼道“崔江拜见李长史”

李靖笑道“崔大郎既是芸熙的兄长，就是我李靖的家人，何须多礼”崔大郎听后憨憨的笑着道“自从听阿耶说芸熙找到家人了，某十分开心，看到李长史如此和善，某便安心了”

李靖转身看了一眼马车道“车上有些剑南烧春，你让他们去搬，平时无事时饮饮酒”崔大郎闻言施了一礼，转身唤道“儿郎们，搬酒了”

铺内的武侯们一听到酒字，立即飞奔到马车前，殷勤的将酒搬下来，搁置在武侯铺中，李靖转身把车上的胡服捧了过来，递于崔大郎，笑道“这是我夫人替你制作的胡服，尺寸是让你阿耶从你家中量来的，若是不合身，再重新做”

崔大郎摸了摸胡服眼神发亮，咧嘴一笑道“既是夫人亲手做的，定合身，某谢过夫人了”李靖从腰间拿出几个请柬，递给崔大郎，道“明日我在府中设宴，这请柬是给你的同袍们，欢迎他们来李府做客”

崔大郎一听此言，抱着胡服激动的接下请柬，憨笑道“多谢李长史“我看着崔大郎发愣的神情，感激的看了一眼李靖，转头对着崔大郎唤道“阿兄”

“嗯”崔大郎闻言抬头，喜悦的看着我，我笑道“阿兄，叔伯在府里很好，今日靖阿兄带我去坊里正那里办了户籍 ”

崔大郎听后不断的点头，嘴里嘟囔道“好好”直至我们离开，崔大郎还是抱着胡服，眼睛盯着请柬傻笑，其中一个武侯将酒开封尝了一口酒，大声赞道“好酒”转身走至崔大郎眼前，问道“刚才那位娘子是谁呀”

“是我表妹”

另一个武侯走来，看着远去的李靖身影，喃喃自语道“这郎君甚是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语毕，肩膀碰了一下崔大郎，问“这位郎君是谁呀，送你这么多好酒，这剑南烧春可不是谁都能饮的到的”

崔大郎看着远去李靖的身影，笑着回道“我表妹的兄长，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李靖”这武侯一听，双手一拍，喊道“怪不得这么眼熟，武德六年讨伐辅公祏，我曾在其麾下听命，你这大郎，居然深藏不露，与这赫赫有名的李长史居然是亲戚”

崔大郎听后更是喜笑颜开，摇摇手中的请柬，道“明日休沐的可以随我去李府赴宴”话音未说完，便见几个武侯蜂拥而来，伸手抢着崔大郎手中的请柬，由于力气过大，崔大郎已然被推倒在地，一帮人嬉笑着抢着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