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谜月录 第177章 崔府上下守仙身

\"崔府那边，如今怎样了？\"谢姮听阿姊含沙射影起了崔珩，连忙问道。

谢媛的话就噎在了嘴边，顿时说不出来了，看了亲妹子好几眼才说道：\"听说崔家五郎殁了，也不知道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从紫薇城出来便不好了，如今崔府挂着白幡，设着灵堂呢。我道这位病郎君身子已经大好了，没想到竟然是个短命的！\"

虽说是料想到的结果，谢姮心中难免难过。

\"崔府已经来人通报了吗？\"自己好歹是崔珩名义上的未婚妻子，夫婿殁了，礼节上是应该通传的。

谢媛摇了摇头：\"就说这事透着古怪，这崔府虽然挂着白，可是并不曾对外发丧，也不接待外客，就连崔五郎的事情还是你姊夫费了翻心思打听出来的。究竟那日在宫里发生了什么？\"

谢姮自然不能把皇家如此隐秘的事情同阿姊合盘而出，只是敷衍了过去说自己晕倒了什么都不知道。谢媛冰雪聪明，岂不知里面有内情，便不再追问了。

谢姮醒来，头一件事便是要去卢府，她这一回彻底明白前尘，才明白自己的义父卢绾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父尉缭上神一抹精魂所化，虽然他们二者相貌迥异，但是那背后的神力却是一模一样的。

之前在昆仑墟，师兄师姐们都说师父待自己是最宠的，可她在师父身边的时日最短，而且地位最为卑微，师父又一直都严肃至极、刚正不阿的形象，她怎么都没看出来师父对自己是百般宠爱的，这一次成了凡人才真正感受到了。

从谪仙台上跳下去的自己，定然是因为师父，才得以保留一抹魂魄，进入六道轮回。

卢府依然在闹市，清化坊这一带汇集了天下奇珍，可是谢姮并没有心思赏玩。卢府的门童见她来了，倒不奇怪，笑道：\"娘子可算回来了，主人可等了好久。\"

这话说的，就好像谢姮的踪迹一切都在卢绾的掌握之中一般。

谢姮的心跳的厉害，哺一进门，便看见本该在长安消金窟的卢绾在院子里晒书，一边晒一边嘟囔：\"你们这没良心的，我这才走了几日，便把我这一屋子的珍藏都给糟蹋了，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依旧还是那么戏谑的口吻。

谢姮顿时噎住，刚叫了一声：\"师父……\"

卢绾便看了她一眼：\"打住，叫义父。\"

得了，师父看来并不想同自己叙旧。

谢姮了然，走到了卢绾的身旁，帮着他一同晒那些珍藏典籍。

\"怎么，姮娘你的脸色不大好，是舍不得义父的宝贝侄孙儿吧。\"

这宝贝侄孙儿除了崔珩也不作第二人想了。

\"义父你都知道了，景麟如今究竟怎样了？\"

\"可不是吗，虽然你义父远在长安，你们的那些糟心事知道的还是不少的，如今侄孙儿也死了，你们的孽缘看来是终要了了啊。\"卢绾捋了捋胡子，语气轻松。

谢姮心中大痛，尤其是听到了崔珩已经死了的消息，神色都开始木讷起来：\"他，果真死了吗？\"

\"千真万确，我刚从崔府回来呢，我这侄孙而儿死的可是透透的了。\"卢绾一边观察谢姮的神态一边嘟囔，\"早就跟你们说别折腾，别折腾，你们也不听话，如今总算一命抵一命了，也没什么好补救了。\"

\"补救？义父的意思是崔珩还有救？\"

\"救什么救，都是孽缘，还不如不救。\"

谢姮的手揪住了卢绾的袖子：\"义父，他……是枉死的。若真的能救，请一定尽力一试。\"

\"枉死？因果之事哪有枉死之说，他如今死了你们正好了缘，若他真的命不该绝，你们又得牵扯不清了，真到那一天才是凶多吉少。\"

\"可是，可是崔珩他……到底是被我牵连而死，他这一生并未做错什么。\"谢姮的心都要碎了，这几日压抑在心底的疼痛，顿时全部爆发出来，\"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上尊造了孽，凭什么让崔珩承担业果，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住嘴！\"卢绾连忙把谢姮的嘴给捂住了，\"我真的怕了你了，罢了罢了，东渐已经去了聚窟州取反魂树的木根心，只要成功取出并炼制成却死香，崔珩便有一线希望，如若超过七七四十九日，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

谢姮心下这才安定下来：\"为何崔府摆了灵堂却不对外发丧？是崔珩的尸身有异？\"

\"可不是吗，凡人死后尸身每日都有变化，可这位尸身不但没有变化还发出异香，且不允许寻常人等靠近，别说入殓了，就连近身都不得。崔府也是感怀此事有异，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才把我从长安请了过来。\"

崔珩是上神所化，虽然只是肉身凡胎，却到底与凡夫不同，尸解升天，或者化为白光，都是有的，这不让人靠近确实蹊跷。

\"如若张东渐炼成了却死香，崔珩不让人靠近，这可怎么去救？\"谢姮苦恼。

\"所以就得是有缘人才能近身了啊。\"卢绾指了指谢姮，\"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从卢府回到舒府，谢姮与阿姊相对无言了十多日，每天第一件事情就是问莲舟有没有张东渐的消息，闹得莲舟真以为她与张辞情深意切了。可是张东渐的消息迟迟没有等来，眼看就要到七七四十九日了，总算等来了卢绾的消息。

谢姮匆匆跟着卢绾进了崔府，才知道消息并不好，说是崔珩的尸身有异。

时隔一月有余，谢姮总算见着了崔珩。

崔府上下的长辈子侄都在，没人招呼谢姮，大家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崔珩的尸身上，还未走到中庭，便闻到了异香，非但如此，那尸身还泛起了白光。

见卢绾来了，大家便围了上来，打头的是崔玄暐：\"舅叔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昨日还不曾发光，只隔了一夜便这样了。\"

谢姮顺着他的话望过去，便看见崔珩栩栩如生地躺在中庭的棚子下，仿佛睡着了一般，时光仿佛在他的周身是凝滞不前的。

\"你来做什么？\"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是眼眶泛红的裴素。

那日在通天浮屠发生的事情，裴素并未告知众人，以至于大家以为崔珩是被二张所害，也不知道谢姮在里面的纠葛。

裴素毕竟是忆起了前尘往事的，这里面到底谁欠了谁，又如何分得清楚。

谢姮并未理会他的言语，径自走向了中庭，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抚上了崔珩瘦削的脸庞。

\"……这……\"众人骇然，自从崔珩身故，周身并不得任何人近，将尸身安置在此，还是请了诸多的佛门耆老一起做法才得以成事，如今谢姮竟然旁若无人近了崔珩的身，这样惊异的场景自然让大家愕然。

十分奇异地，那闪烁的白光随着谢姮的到来，渐渐地平息了下去，仿佛是一颗跳动的心脏，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等待的人。

\"她是景麟的有缘人。\"卢绾对众人解释，\"只有她能够近景麟的身，也只有她能够救地了他的性命。\"

\"舅爷爷，兄长的性命有救了吗？\"崔珂问得焦急，\"张东渐找到药了吗？\"

张东渐并未回来，可是崔珩的尸身却等不了太久了。众目睽睽之下，那尸身虽然不泛白光，可是也变得虚幻不实起来。

尸解，道家最熟谙的升天之术，可如今降生在崔珩的身上，却显得如此悲情。

“不好了舅爷爷，兄长要消失了！”

“快救救他！”裴素的声音也失去了理性，就在谢姮的耳边响起，“这是你亏欠他的！”

谢姮从怀中取出玉珩，正是那枚来自玉京山的信物，上头的镇妖两字清晰入里，可谢姮知道十万年前这玉珩却不曾有这两字，这是九曜的佩玉。

既是九曜的法器，即便已经转手多人，毕竟有他的气息。

谢姮驱动体内的灵力，注入玉珩，那玉珩顿时宝光绽放，笼罩住了崔珩的尸身。原本虚幻不实的身体又显现了出来，在大家的惊讶声中，玉珩没入了崔珩的身体，与他合而为一。

“这本来就是景麟的法宝，”谢姮对众人说道，“只是这法宝只能救得了他一时，若没有张东渐的药，这身子到底还是会化去的。”

时日已经无多了，张东渐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崔府的凡人自然不知道聚窟洲的险恶，谢姮此前也从未游历过，但也听说过那里汇聚了天下最凶险的存在，即便张东渐现在升了仙，去聚窟洲取宝物也是要费一番力气的。

众人默然无语。

“行了，担心也没用，我这侄孙是个命大的，想必不会就这般撒手人寰了的，眼看也没有几日了，这样，我与姮娘就留下来守在这里，若是有个意外也好救急。”

众人对卢绾的话自然没有异议。

这崔府谢姮来过几次，每一次的心境都大不相同，这一回竟然是为了守着崔珩的尸身，而这崔府的一大家子人也失去了曾经的热络，没人同她寒暄，即便是崔珂，也提不起什么心思。

崔珩虽不是崔玄暐的亲生儿子，但这么些年过来一直是崔氏放在手掌心上的人，他惊才绝艳、运筹帷幄，便是这次武周氏能够顺利逊位，背后主要推动者便是崔珩。

阖府上下就没有不佩服他的。

先皇遗脉，贵胄天成，自有一份清贵的气度，若就这般离世，根本就是蚀骨之痛。是以没人不想把崔珩的性命给救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