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及川彻不是那种会讨女孩子欢心的人。
将司宇音总是会和你聊起及川彻又发了怎样帅气的球,打出了怎样完美的二传,带领队伍进步了。有时又会很低落地和你说,输掉了,大家一定很伤心吧。
你就这么感受到了体育竞技的魅力所在。
那种拼尽全力都想要赢的想法,会从每一位球员的手上传递给下一个人,一次又一次相乘,直到全场的每个人都感受到那份激情与力量。
哪怕只是看台上的观众,也会发自内心地,为了赢而欣喜,也为了输而沮丧。
再一次和及川彻见面是在晚上,你作业忘记带回家,只能返回学校去取。好在家离学校并不算太远,你当做饭后散步,慢悠悠走到了学校。
你听见某个方向传来沉重的咚咚咚的声音,一声一声,吸引着你往排球部的方向走去。
就看一眼,就一眼。
偌大的排球馆内,只有及川彻一个人。
他独自对着空荡荡的球网和场地,从装排球的筐里取出一颗,稳稳当当地握在手中。你不知道球有多重,但在他手里显得那样轻盈。球在他手中旋转,跃起,飞向网的另一头。
他的动作看起来那样轻松,每一颗球落下的声音却都沉甸甸的,你猜想,那么有力量的球,大抵灌注了他全身的力气吧。
然后你看到了他转身的眼神,他拿起下一颗球,坚定得像是捧起古老王国的宝藏。
球又飞了出去。
“站在那里不要动。”
及川彻你是妖怪吗,为什么在门口偷窥都会被你发现啊……你偷偷躲到墙后,纠结着要离开还是听他的话。
“最后一颗,等等我。”
算了。
既然他知道你在这里了,你干脆光明正大地走到场内,在及川彻的正对面看着他。他的眼神锐利,仿佛网另一边有什么猎物在等他狩猎,他蓄势待发。
“唰——”球划破风的声音响起,一眨眼,它就砸在了线内,接着弹向另一个方向。
及川彻跑过来你这边,额角还带着汗,一绺刘海贴在上面,但他看起来没有半分疲惫。和你对上视线后,他的眼睛就亮晶晶地眨起来,好像非常开心你能出现在这里。
“是特地来看及川大人打球的吗?”及川彻自恋得让人火大,你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岩泉一老是揍他了。
“前辈总是这样自作多情吗?”
“呐,呐。毕竟小〇〇从来没有看过我们的比赛啊,还不准我期待一下嘛——?”
怎么连你从来没去看比赛这件事都知道啊!
这家伙像在声音里裹了糖,不管那张嘴里说出来的是什么话,总让你忍不住心跳加速。可能是那张放大的帅脸对你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你放慢呼吸的速度,借此调整自己的失态。
及川彻一边收拾排球,一边问你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学校。你解释了自己忘记带作业的事情,弯下腰想要帮忙捡球。
“这种体力活就让我来做就好了。”眼前的球被他快人一步捡走,他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有几块板凳,“去那里坐着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
你莫名其妙地被他引到凳子上坐好,无语的瞪他:“话说回来,我到底为什么要等你啦。”
不知道及川彻是没听到还是装作没听到,这句话他没有答应。把球全都收好,他又去换了身衣服,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时,身上已经又是你熟悉的那套制服了:“走吧,我陪你去教室拿作业。”
他把排球馆的灯关了,转身锁上门。世界变得一片漆黑时,银白色的月光正好照在他身上,他的气质温柔、沉静,而又孤独。你那时没能读懂这份孤独的重量。
及川彻走在前面,你和他不熟,没有什么话可说,于是一路沉默。低头走了几步,你突然发现前面没有人了,回头发现及川彻在你后面几级台阶停下了脚步。
他正一脸坏笑地凝着你看,明摆着要看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停下了。很幼稚。
“还是头一次有女孩子当着我的面说我不好呢。”及川彻的眉和眼全都皱起来了,嘴唇也撅得很高,“你真的那么想我的吗?”
拜托,你那只是随口的一句吐槽,如果你知道及川彻就在你面前,自然不会那样说。而且,你后来知道,他喊的“小狂犬”“小岩”之类的称呼,完全是他对朋友的昵称。对你超级自来熟的称呼也是。
你的心一软,决定哄哄这只超在意别人评价的大狗狗。
“我误会及川前辈了,真是抱歉呢。”
及川彻的眼睛瞬间就明亮起来了,像小狗看见零食,尾巴乱晃:“我就说嘛。”
及川彻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话来,让你为了安全考虑,下次千万别再这么晚独自出门了,如果还是忘记带作业的话,可以让他帮忙给你送过去。
你就这样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下周要不要来看我们比赛?”及川彻在校门口,顶着满头的月光向你发出邀请。那种水一般温柔的气息裹在你和他之间,排球部的队长诚恳地用可怜的眼神试图攻陷你的防线。
你承认,你被及川彻的脸迷得晕晕乎乎,但你很清醒地记得你见过及川彻被女孩子团团围住的场面。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喜欢他的女孩之间啊……
你从眩晕中找回理智:“前辈总是这样骗女孩子来给你加油吗?”
“〇〇酱这样说我可就伤心了,这是第一次发出邀请呢。”
你告诫自己,不要相信男人的鬼话。
05
事实证明,男人会骗你,但成绩绝对不会。
及川彻在和你成为好朋友之后,一声不吭地做下了要去阿根廷打排球的决定。
而你从未因为暗恋及川彻而松懈过一分钟的学习,最终成功考入了东大的医学部。
按部就班的学业和工作,让你的人生如同顺流的河,始终源源不断地向前方奔去。
你一直都很努力,因为每次当你想放弃,都会想起及川彻在赛场上拼命奔跑的身影。
想起他运筹帷幄,胸有成竹,像乌野高校的日向形容的那样——球场上的“大王”。
今天及川彻也穿了白色西装,特别像青叶城西的制服。你根本不需要靠衣服去寻找往日的及川彻的踪迹,因为他就在这里,他一点儿都没有变。
话题终于被及川彻拉回到正轨上:“怎么会来相亲?”
这话问得奇怪,横竖都该是你先发问,及川彻到底是怎么出现在你的相亲桌上的。
“母命难违。”你说完,歪着头看他,让他给你一个解释。
及川彻是个聪明人,拐弯抹角地避开重点:“只要是及川大人想做的,总是有办法的。”
“那么,你出现在这里,是想要和我结婚吗?”你笑起来,觉得真是无法理解,“是这个意思吗?”
及川彻到底把你当成什么了。
你感觉到心脏开始钝钝地疼起来,就像他对你说他要走的那天一样,你看着他,看见了高中那个及川彻的影子。
他是你人生里的过客。
及川彻也笑了,松了松他那系得很紧的领带:“来之前,我听说了一些高中的事情。”
你想起不久前的那个聚会,随口一提的往事,竟然传到了及川彻的耳中吗?
谁是那个告密的叛徒已经没必要追究了。
但高中的你都能选择当断则断,他凭什么认为,时隔多年,你还会像当初那样喜欢他呢?他凭什么认为,你会任他勾一勾手指,就受他摆布?他又凭什么认为,你会愿意在他心里,做永远次于排球的那一个选项?
他到底凭什么?!
成年人了,无论做什么决定,都应该要谨慎、为未来考量。基于这样的准则,也出于母亲希望为你寻找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的想法,及川彻就绝对不合适。
可是及川彻好像一直闷头在排球这条道路上横冲直撞,连带着那颗聪明脑袋都变得愚笨了起来。
如果及川彻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他一定会反驳:“一定是因为小岩老是打我的头啦!”
你越想越觉得委屈,盯着及川彻的眼睛开始泛红,还是没忍住,扭过头挡住了滑落的泪珠。
及川彻走到你身边,常年握球的手上长了茧子,触碰到你脸上的皮肤,感觉糙糙的。
你把头扭得更开了,顶着哭腔含糊不清地斥责:“我不记得及川彻是这样轻浮的人。”
他连牵你的手,都要先提前获得许可才敢动作。
及川彻深深地叹气,叫了你的全名,郑重地请求你:“和我试一试。”
06
小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看比赛时,你点头说了“好”。小音难以置信,问:“你这次没有在想题目吧?这次不是不小心答应我的吧?不会反悔吧?”
“嗯,这次是真的想看看。”你微笑着点头,完全不敢告诉她,自己是因为接受了及川的邀请。
小音继续热情地和你分享排球部的事,还说自己最近对二年级的一个队员很感兴趣。你说你还以为她会对及川彻感兴趣。
“及川大人那是神一样的存在了!虽然很受欢迎,但在我眼里,和他恋爱就好像是把神拉下神坛——神是不可玷污的,你懂吗?”
而就在很多年的以后,及川彻擦掉你的眼泪,问你到底要不要继续爱他,要不要和他恋爱。
“对了,你有看最新一期校刊吗?及川彻这期封面哦!”小音说着,把杂志递给你,你随手翻开看了看,正好翻到及川彻的采访页。校刊的同学在你成为学生会长后也来采访过你,但这是后话了。
及川彻在采访里说喜欢扎单马尾,走路时背挺得很直的女孩子。
你回家路过梳妆镜,想起这句话,侧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的身姿。这么巧,你今天扎的也是最普通的单马尾发型。母亲从你身后走过,说了一句你的体态一直让她很放心,不像妹妹那样有轻微的驼背呢。
你心里颤了颤。
于是排球部比赛那天,你心虚地扎了两个双马尾,像是要和什么东西划清界限。
你和将司宇音到时,比赛还没开始,及川彻和队友们在热身。
“你来啦。”及川彻大老远看见你,就挥手打起了招呼。小音狐疑地看过来,你尴尬解释之前有一次在学校里碰见,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一周里,及川彻天天给你发消息,让你一定要来,绝对不能食言哦。你每晚从埋头的课业里解放,回复他的消息,竟然变成睡前放松的一种模式。
“你换发型了也很漂亮呢。”及川彻丝毫不改他的花蝴蝶本性,张扬地叫你的名字,“等会儿要好好帮及川大人加油哦!”
你注意到他护膝的颜色,一黑一白,很特别。
队内训练赛快要开始,及川彻和据说是王牌的岩泉一被分到不同的两队里,带领着一二年生在球场上拼搏。小狂犬和岩泉一队,但显然,他对岩泉的态度就非常恭敬,和对及川彻判若两人。
哨声一响,及川彻站上发球席,排球在他的手中犹如水中的鱼,他得心应手地打出力量极强的发球,穿过对面所有的阻碍,连续得分。
伴随着球一声又一声地砸落在地面上,你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同样怦然作响。你知道,你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及川彻。
那之后只要有空,你和小音都会出现在排球队的队内赛观众席上。唯独小音热衷的IH和春高赛,你一场都没有去。你听说过及川在北川第一中学的事,你怕他输,更怕看到他输掉的样子。
你希望及川彻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永远是高大帅气、骄傲从容的。不知为何,你觉得他同样也这么想。
青叶城西在春高赛输给乌野以后,你碰巧在学校旁边的路上遇到及川彻。起初你不知道他戴着耳机在看什么,直到看到他一把扯下耳机的蓝线,对着天空大喊着跑开,你看着他的背影落了泪。
你看着他从马路的这一头跑到那一头,跟着他走进了街角的一家咖啡店。及川彻桌上摆着两杯咖啡,你走进去,佯装偶遇,打招呼说:“好巧,及川前辈在等人吗?”
看到你,及川彻扯起一个一点儿也不真心的笑。
他看起来不好也不坏,你偷看他的眼角,没有眼泪的痕迹,才稍稍放下心。
他大概是不太有心情和你周旋,伸手示意你坐,话说得拐弯抹角又直接:“在等一个笨蛋,看她什么时候追上我。”
你一时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及川彻却再一次拿出手机,重新打开乌野与稻荷崎的比赛直播。戴耳机时,他犹豫了一下,问你:“要和我一起看吗?”
得亏你为他那么担心,他却是强大到不需要被担心的那个人啊。能打败及川彻的,只有及川彻自己。
你说,好啊。
你从及川彻的对面坐到他的身边,一人戴一只他的蓝色耳机。你们之间的距离那样近,近到你可以听到他每一次紧促的呼吸,你可以看到他始终紧攥着的拳头。
心疼使然,你轻轻敲了敲他的手背,趁他放松,把随手从前台抓来的咖啡糖塞进去。
“及川彻,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二传手。”你笨拙地安慰着。
及川彻三两下撕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那你可要多看点比赛,可别只被及川大人一个人迷倒了了哦。”
“那肯定。”你照顾他的心情,附和着他。在他再一次要把拳头攥紧时,你又去敲他的手:“别这样握着,会疼的。”
强者的防备一瞬间卸了下来,你听见及川彻重重呼了一口气。但他出乎预料地,拉住你要收回的手,声音像是从牙里挤出来,轻轻地问:“借我握一下,可以吗?”
你怎么忍心拒绝。
比赛结束好久后,你和他的手还牵在一起。你如坐针毡,想要逃跑,及川彻方才大梦初醒一样放开,对你说谢谢,冒犯了。
你双手捧起咖啡,猛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