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凌青岁大笑,翻身打了个滚,“阿年,你真的,真的……哈哈哈哈哈,你太好玩了。”
凌青岁一早说心寒,就是为了逗他。
年奴这个人,他再了解不过,这个人看着犟,但每次凌青岁一说自己要生气了,年奴便立马拉下脸来哄。
年奴发觉他没有生气,松了口气,只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凌青岁在拿他开玩笑,心里又有些恼。
但是兀自恼了一会,他拿开手。
罢了。
凌青岁扯着被子往他那里盖了点,“我不寒心了,我也让你盖一点,叫你也不寒心。”
“说来,阿年你这个家伙是越来越没意思了,你不要觉着我是太子就了不起嘛,我们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的,一样玩闹,你不要觉着我长大了,变性了。其实没有的,我愿意同你一起玩的。”
“只是你力气大,若是能在我快要输的时候让让我就好了。”
凌青岁刚说完,找补道:“罢了,我说的似乎有些无理,你也不必在我输的时候才让,比赛刚开始的时候,你就开始让我比较好。”
“好。”年奴应道。
“唉。”凌青岁长叹一口气,之前一直拉着年奴说要同他说说话,可旁人急的事情,在年奴这边都不急,什么太子之位,什么王权富贵,年奴从来不看重这些,也没觉着凌青岁就一定要当这个太子。
一瞬好像又没了什么好聊的。
凌青岁翘起二郎腿,来回晃了晃。
“诶!阿年,你如今可有喜欢的女子。”想到自己前不久被他母后安排茶会的事情,凌青岁突然想起这么一个话题。
“没有。”
“当真没有,一个看得顺眼的都没有?”
“若是说看得顺眼,又柳和也竹就挺顺眼的。但是除了顺眼以外,我好像也没有别的心思了。”
“说起来,又柳也竹也差不多到年纪了,到时候得放她们回家,寻好人家嫁了。若是你喜欢她们其中那一个,倒是方便,我直接做媒撮合你们,你也是个值得放心的人。”
“这种事情是能图方便的吗?”
凌青岁刚才也就是开个玩笑,“自然没有要图方便的意思,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她俩的名字我已经起的够随便了,当时是看她们的衣服上有柳有竹,还都分到了我这,就因为又有柳也有竹读的顺口,就又柳也竹了。之前已经对不起她们一次了,如今这种大事,我自然不会再随意了,定是要放在心上,好好替她们做打算的。”
“嗯。”年奴答道,“到时候我也替她们备一份嫁妆。”
“你!你就算了吧,你每个月的例银少得可怜,你要是真想送,我就替你一道准备了,贴上咱俩的名字就是。”凌青岁说着坐起来,跨过年奴下了床。
“殿下,你去哪?”年奴也跟着坐起身。
“没事,找个东西而已,你不必跟来。”凌青岁摸黑,在床边拿了一盏烛台,走到圆桌边,借桌上的烛火点燃了蜡烛,护着火走到一个角落,搬开石砖。
底下埋着的盒子整齐摆放,有两个小的,一个中等大小的,一个比前三个加起来都要大的。
凌青岁自从半年前知道自己的祸国命之后,就开始预备这些了,上面贴了字条,写清楚每个箱子最后归属于谁。
最大的是留给他母后的,中等大小的是留给年奴的,两个小的是留给又柳也竹的。
他会祸国这件事要是被捅出去了,他活不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其实凌重桦问他的时候,他也就是诳他的,他也不敢打包票说继玄一定会替他兜着。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向来没有人情往来的国师,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透出来,也是叫凌青岁有些意外。
但他不会说出去,不代表别的会算命格的巫师道长不会说出去。
而且明日算命换了道长,也不知道那个道长的功夫怎么样。在他那里,他的命格又是如何的。
唉……
从前准备这些箱子的时候,凌青岁只是想着将里面填满一些,再满一些。
如今到了就要派上用场的时候,心里竟然一丝丝地有些抽痛,怅然,想要回到第一天,他将这些盒子找来,预备将里面放东西的时候。
凌青岁皱皱眉,沉沉吐出一口气,心里才能稍微好受一些。只是眉棱骨胀胀的有些疼,眼眶不知怎的也发起酸来。
他在心里蔫蔫地道:该死,事到临头居然还是有些怕死。
虽然平日里,凌青岁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尤其是这半年来,没心没肺地有些过分,在谁面前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一想到自己的命格暴露了,他就要死了,他还是不免会涌上难过不舍。
毕竟他才刚过了十八岁生辰,如今才正是好年纪呢,而且他还没行过冠礼,还没有吃够醉蟹……
重复深吸气深呼气好几个来回,凌青岁总算做好心理建设,只是眼眶还是微微泛红的,他放下烛台,扫去中等大小那个盒子上细细的落灰,又拍干净手上的尘土,这才打开那个盒子。
盒子底铺了一层金砖块,往上堆叠的是银元和一些首饰,最上面是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通体温润,其上刻的是蝙蝠纹。
凌青岁本想往里装另一块更好的,只是另一块刻的是龙纹,换了身份,这块玉也没地方用,所以他才扔了这块蝙蝠纹的进来,而龙纹的,丢到了他给他母后准备的盒子里。
凌青岁拿出那块玉佩,在手里摩挲两下,而后将这里复原,盖上石砖,走回去,将烛台放回原位,却没有吹熄蜡烛,直接回到床上。
他把玉塞给年奴,“阿年,刚刚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之前给你预备了一些珠宝首饰什么的,日后给你留着娶亲用,这一块我先挑出来给你拿着,你日后若是遇见了心悦的姑娘,记得交给她,也算是我替你看过了。”
年奴捏着玉,上面还有凌青岁残留的体温,“这,我不要。”年奴说着要将这个玉佩还回去,“其它的那些你也不必替我留着,你自己花了便是。”
“欸呦喂,困了困了,说不了一点话了,你别再同我扯来扯去了,打扰我睡觉。”凌青岁翻过身背对年奴。
年奴拿着玉佩有些无措,最后看了看凌青岁的背影,轻叹口气,只能将玉佩握紧。
凌青岁并没有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去睡了,眨了眨眼,他揪紧自己身下的锦被,平静地开口:“阿年,要记得那块石砖的位子,从前小时候我们发现的那一块。”
“记住啊!”
“睡了睡了,困死我了。”
不知怎得,年奴总觉得自己在听遗言一般。只是对方没说清楚,他也不好妄下定论。
“好。”
-
虽然凌青岁前天晚上难过,第二天到了起床的时候,凌青岁依旧困得睁不开眼。
他困倦着任人摆布,依旧是年奴帮他束发,故而他又倚在他身上瞌睡了好一会。
不过今日他穿的是道袍,束发用的是头巾。
收拾好这一切,凌青岁也清醒了大半。
今日的装束对于凌青岁来说太过新奇,他低头打量了好一阵。
扯扯袖子又撩撩下摆,忽而看到什么,凌青岁抓着衣服的手一松,衣摆下垂,他的手调转方向,抓起了宫绦上的玉佩。
玉佩上刻的是蝠纹,通体温润。
这分明是昨日他给年奴的那块。
凌青岁摩挲了一下蝠纹,转头看向身后的年奴。
两人对上目光,凌青岁朝玉佩的方向点点头,再歪歪头,眉心皱起。
年奴看完,只抱拳行了个礼。
什么意思?
凌青岁一点看不懂。
要不是崔令在附近,他早就开口问了。
说来今早他和年奴睡得太沉,他都忘记叫年奴下床去了,崔令一推开门就瞧见两人睡在一起,脸色登时就不好了。偏偏他的睡姿还不是很好,双脚缠住了年奴,被崔令推了好几下才睁开眼的。
醒来后看见自己的样子,凌青岁有些抱歉,那个情况下,怕是年奴醒了都没法自己下去。
也怪他了,明明说好要替年奴瞒着,但自己却贪睡醒不过来。
凌青岁又举起玉佩,左右晃了一下。
年奴低下头去,凌青岁正要上前将玉佩伸到他跟前……
“殿下,时辰到了,该去占星台了。”崔令的声音自凌青岁身后响起。
凌青岁浑身一颤,松手让玉佩垂落下去,笑呵呵地转过身,转身之前还特意挺了挺腰杆,“好。”
众人抬腿往占星台赶过去。
今日的阵仗很大,凌青岁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全是人,簇拥着他前行。
虽说他太子的身份用得起这副阵仗,但平日里他觉得这样太招摇,都是能少带些人就少带些。
而且吧,周围跟着一群人,他也不好行事,总觉得自己带着出门的不是面子,不是彰显身份尊贵的象征,而是带着一众眼睛,去盯着自己,约束自己。
平日里年奴走的位置被崔令占了去,凌青岁撇头问,“崔姑姑,你怎的不去我母后那,她一个人可以吗?”
崔令回道:“殿下不必担心,娘娘自然是能够应付的,她怕的是你这边出了什么差错,所以才派老奴来此。”
“哦。”
走了有一会,他们到了占星台下。
百级白玉石台阶下,群臣站在两侧,都换了道袍。
众臣一见凌青岁来了,立马移开视线,尽量不看他,躲他似瘟神。
凌青岁看在眼里,心脏不住有些下沉。但是一转头,他暗自努力勾了勾嘴角,安慰自己。
无妨无妨,若是将他换了他们的身份,估计也是会怕的,也是要避嫌的。
而且今日的命格,若是真如从前国师算的那般,他也就该赴死了,死了管别人待不待见自己做什么呢?
他努力让自己想开些,只是嘴上笑着,心里依旧轻松不起来。
凌青岁往上走,身旁跟着的一群人从旁退了下去。
占星台上独立一座紫星殿,殿外还有一大块空地,擎着九根耸天石柱,名通天道。其上雕刻大宁各种通神教派的图腾,或是特有纹饰。
大宁境内每出现一种新的通神教派,便会往上雕刻他们的图腾纹饰,故而石刻越到上面越稀疏。
石柱围成的圈名为九玄图,上面摆好了祭台,圈外皇后和大皇子和三皇子已经在候着了。
凌青岁走过去,向他的母后请安。
同样的,大皇子和三皇子也向他行礼问候。
凌青岁抬手让他们起身,三人凑在一块,他冲凌重桦仰仰下巴。凌重桦看着他,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一旁的凌少轩却是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二哥,你说今日有何必要再重算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