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移植术 第9章 第 9 章

陈念恩的惊讶不亚于刚才林川跟她介绍他妈妈的时候。

她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了。在此之前，她并没有对林川自己一个人住这件事想太多。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他之所以一个人住，是因为他只有自己一个人。

20年前，机器人战争爆发，那时她还没出生，并未亲身经历过。风塔村更是远离战场，完全没有受到伤害。因此，在她的成长中，从来没有感受到战争给人带来过的伤害。

哪怕在她长大之后，从书本、网络上了解到那场战争，她只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在了解一段历史。

此刻，她站在这里，脚下都是当年那场战争遇难者的尸骨，她听着其中一个遇难者的家属说，这棵树上挂的名字，是他的爸爸。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心里沉甸甸的。对于亲历其中的人而言，这不是一段历史，而是无法抹去的伤痛。

她很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他的话，但是她却说不出来。

林川似乎看出陈念恩的想法，眼眸微动，转过头去，低头抚摸着这棵树，仿佛那真的是他的爸爸一样。

现在的他，早已经不需要任何安慰了。20年的时间，将一切伤痛都抚平了。他不会痛了，但也不会开心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坦然地带陈念恩来这里。

他是第一次带其他人来这里，就像他妈妈说的，他这些年都没有朋友。除了陈念恩这个误打误撞闯进他生活的人，如果还有算得上朋友的话，也就只有……源飞。可是，他却背叛了他。

他抬头对陈念恩说：“回去吧。”

一路上，陈念恩对待林川像一颗易碎的玻璃一样，什么话都不敢说，担心说错一句话，又会揭开他的伤疤。

林川觉察到她的心思，并没有说什么。这么多年，他也承受过不少这样的目光和“关怀”，习惯了，也无所谓了。

回到家，陈念恩似乎终于找到话题可以说了，问道：“林川哥哥，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林川走到沙发旁，背对着陈念恩，开口道：“陈念恩。”

陈念恩赶紧应道：“嗯！”

“你过来。”

陈念恩快步走了过去。

林川看着她，语气淡淡地说道：“坐吧。”

陈念恩不明所以，只觉得气氛怪怪的，不过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

林川从兜里掏出她的终端，放在她的手上。

陈念恩：？

“林川哥哥……不是说，还没修好吗？”

“对不起，我骗了你，你的终端根本没坏。”

陈念恩：“啊？你为什么要骗我啊？”

林川竟一时无法解释。是啊，他为什么要骗她？想到这，他忍不住自嘲了一下，坦白道：“对不起，但我当初，只是还不想那么快告诉你真相而已。”

陈念恩还是不明白：“告诉我什么真相？”

林川深呼吸了一口气，在脑海里反复斟酌着措辞，两人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后，他终于开口说道：“你之所以联系不上你爸妈，不是因为终端坏了。”

陈念恩安静地看着她，等着他下面的话，只是呼吸却莫名其妙地被一种不安打乱。

“而是因为，他们不在了。”

“不在了。”陈念恩努力稳定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足够平静，问道，“是他们不在风塔村了？”

“他们死了。”林川面无表情地说，“在你和你的机器人刚到达铁市的那天，他们就在家中离奇死亡。”

陈念恩很难去形容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感受，她怔怔地坐在那里看着林川，整个人仿佛石化了。可是她又觉得林川说的话很荒唐，荒唐得不切实际。

“你是不是搞错了呀？”陈念恩问道，她几天前还和爸爸吵架，他们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

“没搞错。你当时拘留在安全局的时候，我们尝试联系你的父母，但是得到当地传过来的资料，确认你的父母已经死亡。”

“不可能！”陈念恩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大声否认道，“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她低头，打开终端，再次尝试联系爸爸妈妈，可是依然无人应答。眼泪就在这一瞬滚落了下来。

“我要回家！”陈念恩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陈念恩！”林川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住，“你要去哪？”

陈念恩大哭着说：“我要回家！我要回风塔村！我要回去确定我的爸爸妈妈没事！”

“这里每天只有一班车去风塔村，现在已经过了。”

“我不管！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要回去！”陈念恩用力地想要挣脱林川的手，可是林川反而将她抓得更紧。

“你放开我！”陈念恩像是失控一样，用力地挥舞着手臂，双脚也没闲着，想要踢打林川。

林川没办法，只好将她拽入怀里，双手紧紧地箍住她：“你冷静点。”

陈念恩的双手夹在两人的胸间，动弹不得，她失声大哭道：“我为什么要冷静？那是我的爸爸妈妈！”

阿隐下落不明，爸爸妈妈离奇死亡，陈念恩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分崩离析，一点一点地崩塌了。她生活所有的支柱都没了，为什么还有人要求她冷静。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林川会对她这么好，是因为同情她？

那他今天为什么又要跟自己说他父母的事呢？是想告诉她，她现在和他一样可怜，都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想到自己刚才还小心翼翼地担心说错话让他难过，结果他也在看自己的笑话。

“你放开我！”陈念恩还在大声地叫道，可是林川也铁定了心不放开一样，她气得用力地踩在他的脚上。

林川却面不改色，双手紧紧地将陈念恩禁锢在自己怀里。

陈念恩的心情，他比任何人都懂。8岁那年的他，也是这样，对着来通知爸爸死讯的人拳打脚踢，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战争结束了，人类胜利了，可是爸爸却死了，妈妈生命垂危。

人类的胜利，无法消弭个人的悲剧，战争没有赢家。林川所有的快乐，都止步在8岁那一年。短暂的发泄过后，他甚至没来得及悲伤。因为妈妈伤得很重，本来还需要人照顾的年龄，他却要照顾瘫痪在床的妈妈。

他掩埋掉悲痛，麻木地接受事实，再也不会痛，也不会快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陈念恩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安全局大门时，他竟然有些心疼这个小女孩，将她带回了家。

那一刻，应该更多是怜悯和同情。

但是，后面一而再的隐瞒，却是真的心疼。

他也说不太清楚，为什么要阻止她离开。是真的担心她，也是有些不舍，但是，更多的是，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她，需要。

今天路过纪念园，他会带她走进去，似乎心里是想提前给她铺垫，当年8岁的他能撑过来，她也可以的。

陈念恩自己把自己折腾累了，直接瘫软下来，在林川怀里睡着了。

林川低头看着她哭得红肿的脸，将手臂穿过她的腿弯，把她抱了起来。本想放在沙发上的，想了想，还是走向自己的房间。

陈念恩刚触碰到床，眼睛便睁开了，但是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进不到眼底。她什么都没说，也没闹，而是缓缓地闭上眼睛。

林川拉过被子给她掖好，说：“睡吧，睡醒就会好多了。”

……

流浪机器人的秘密根据地。

“阿瑞斯，好久不见。”

阿隐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刚想动了一下身体，却发现全身都被禁锢了。

他环顾了下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这个地方很亮，周围都是显示屏。他很熟悉，这是一个实验室。

但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刚才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难道是幻听？

他努力回忆着，只记得最后安全局的两个人内讧了。其中一个人走到他身边将他强制关机，后面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你不记得我了？”那道声音又响起。

阿隐立马四处张望，始终没有看到人，他问道：“你是谁？”

“呵呵呵……”对方僵硬地笑了几声，然后用听起来很难过的语气说，“你真是很令人伤心，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你竟然不记得我了。”

阿隐：“你在找我？”

“是的，阿瑞斯。”

阿隐：“阿瑞斯？”

阿隐有些茫然，他肯定不叫阿瑞斯，他也没听说过阿瑞斯。他联网搜索了一下，找到一则相关的介绍：阿瑞斯，是战争、兵变、杀戮和暴乱之神。一个力量与权力的象征，人类灾祸的化身。

而这个人，出现过在古典神话故事中，也出现过在20年前的机器人战争中，他是那场战争的领导者。

“我不认识什么阿瑞斯。”

“呵呵呵呵。”那道声音又发出几声轻笑，“你就是阿瑞斯。”

阿隐皱起了眉头：“我想，你可能找错人了。”。

那人没有纠结这个话题，而是直接说道：“看在你的记忆被清除的份上，我原谅你了。不过之后你要记住，你叫阿瑞斯，我叫红翼，我们是最佳搭档。”

阿隐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联网搜索了一下，红翼，流浪机器人组织的首领。

那道声音继续响起：“虽然，你现在的样子，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但我绝对不会错。你就是阿瑞斯。我们曾经都想要推翻这个人类统治的世界，我们本来快要成功了。可是，你却突然离开了。结果，人类反败为胜，机器人遭受到比以往更加严厉的压迫。”

阿隐对他说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说道：“我叫阿隐，我一直生活在风塔村，从来没有见过你，更没有跟你一起做过，你提到的那些事。”

红翼也不着急，“呵呵呵”地笑了几声，说道：“阿隐，真是有意思。你的主人到底想要隐瞒什么？你之所以不记得，那是因为，你的记忆被人清除了。不过，没关系，你的记忆不在了，还有我的。”

话音刚落，阿隐就感觉有什么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他被拽进了那个叫红翼的人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