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移植术 第45章 第 45 章

陈念恩还沉浸在这段往事中，没有回过神来。太多信息了，她一时间还消化不了。

原来，机器人战争，真的是和她的爸爸有关。是她的爸爸研发了大脑移植术，是她的爸爸将自己的意识移植到阿隐身上，也导致阿隐最终发动了机器人战争。

尽管爸爸最初是为了救人，尽管阿隐一开始也只是为了追求一个平等的秩序，但是这个伤害终究无法抹去。

此刻，她的心情异常沉重。

爸爸当年研发大脑移植术，是希望在日渐恶化的生存环境下，为人类寻找一条出路，可是没想到却制造了毁灭人类的一个武器。

而如今铁市的人类与机器人关系如此紧张，也和当年的战争脱不了关系。曾经的阿隐，所做的一切就是想要追求一个平等的秩序，没想到却反而导致了人类和机器人的关系恶化。

她忽然心生恐惧，对于未知的力量，也对于自己。

她也是大脑移植术的一个成品，那么，她会变成什么呢？可是，她好像并没有当年阿隐那种被操控的状态。

还有……当年，阿隐不是让爸爸将他销毁吗？如果，移植到阿隐身上的意识，早在当年已经被销毁了，那么她刚刚看到的那些回忆，又是谁的呢？

就在她满腹疑问的时候，阿隐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她面前。

陈念恩瞪圆了眼睛，吃惊地捂着嘴巴：“阿隐……”

尽管是全息影像，但是她还能再看到阿隐，实在是，太好了……她站了起来，缓缓地走上前去，双手虚虚地拥抱着阿隐。

“阿隐……”

可是，这段影像不是实时传输，只是一段录影。

“念念。”

听到阿隐叫她，陈念恩才放开了阿隐，退后两步看着他。

阿隐的脸上还是以往那个温和的笑容：“不知道你会什么时候发现这个芯片的存在呢？也不知道你看了这段回忆后，是什么感受呢？也许你会更加恨我。是的，在很多人眼里，我就是一个恶魔。”

“不是的！不是的，阿隐！我不恨你！”陈念恩看着阿隐的影像，用力地摇着头说道。

阿隐继续说着：“首先，我必须提前告知你，此刻我的体内，不仅仅是你认识的阿隐，还有当年的五七，以及当年的路远。但是，跟你直接对话的人，是你认识了18年的阿隐。”

陈念恩有些吃惊，这么说，阿隐身上有三种意识？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共存的？

阿隐：“你一定很奇怪，明明当年我已经让博士将移植到我身上的意识销毁，为什么如今还会存在？其实，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是我来到流浪机器人根据地后，红翼想要帮我恢复记忆，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反而打开了博士隐藏在我身体内的这两种意识。”

“在我重新获得他们两人的意识，并且知道当年发生的所有事之后，我也很疑惑，为什么博士当时没有把我销毁。我想，也许就像阿瑞斯对红翼的那份感情一样，明知道他不应该存在，却舍不得销毁。因为这既是他们的研究成果，也有着曾经相处的情谊。”

“对博士来说，也许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个意识，也是他。他无法亲手杀死自己。所以，他才选择将五七和自己的意识隐藏在我的身体里。如果，不是我擅自决定跟你来铁市，也许永远都不会被打开。”

短暂的停顿，阿隐似乎在想，到底是让他们被隐藏一辈子好，还是被打开好？他再次开口之前，紧抿了下嘴唇，似乎在下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所以，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的时候，而我已经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不要难过，也不要责怪任何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陈念恩愣住了。是阿隐自己的选择？什么意思？

“五七和路远的意识，在20年前就本应该被销毁。如今，这两段意识已经跟阿隐的意识融为一体，无法分离。所以，只有阿隐的意识彻底地消失，他们才会消失。”

“但我不希望自己死得没有价值，我希望能利用我的死，完成当年没完成的事，揭露秦天的阴谋。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但无论成功与否，我都没有给自己留生路。因为，只要我存在一天，就还会有人想要从我身上得到大脑移植术，而这项技术，绝不能落入任何人手里。”

“所以。”阿隐和蔼地看着陈念恩笑道，“念念，如果我已经不在了，不要难过。我不害怕自己死，但我害怕你难过。那个叫林川的男孩，对你好吗？如果他对你好，那我就放心了，他可以代替我继续照顾你。如果他对你不好，那你就回风塔村吧，在那里就算只有你一个，我相信你也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

林川的名字突然从阿隐的口中说出，陈念恩猝不及防，心口像被针刺了一下。

“对不起，我将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会恨我吗？”阿隐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愧疚，仿佛能看到陈念恩就在他眼前一样，“对不起，只是那时的我，真的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这是我唯一能想到，救你的办法。”

“不过，当年，就连博士都没能很好地适应机器人的身体。因为博士心里也有私心，有**，才会反被这具身体操纵。每个机械体内，都会有一个系统。念念，我想提醒你的是，千万不要把自己的意识交给系统。时刻记住你是谁。”

他目光温柔地看着眼前的陈念恩，说：“念念，谢谢你。是你让我看到了机器人和人类真的可以平等相处的画面。”

路远并没有放弃他的追求，他之所以留在风塔村，就是希望在这个没有机器人的地方，开始建立一个机器人和人类和平共处的社会。

他本以为需要很长的时间，没想到也才20年，他就看到了。

阿隐和路远一家的相处，只是风塔村其中一户人家的缩影。在风塔村，每一个人对待机器人，都把他们当成家人相待。甚至有些孤寡老人，在离世之后，还会将自己的房子赠予陪伴他们的机器人，就是担心在自己死后，他的机器人会没有自己的家。

路远不仅要将他自己的意识隐藏掉，甚至还要将五七的意识也隐藏，就是希望阿隐也全新的身份，以一张白纸的状态，在风塔村重新开始。

毫无疑问，他作为阿隐在风塔村的20年，是极其开心的20年。

最后，他说道：“念念，再见了。”

“不要！”陈念恩听到“再见”两个字，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抓住阿隐，可是却抓了个空，阿隐的全息影像消失了。

“不要！阿隐，不要走！”陈念恩站在原地旋转着四处张望着房间，徒劳地寻找阿隐的踪影，最终失望地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念道，“不要走……”

……

今天，陈念恩在原本约定的训练时间还没到，源飞等得不耐烦，而且也担心这家伙会不会又闹出什么麻烦了，也不多想，就直接往陈念恩的房间赶去。

“陈念恩！”他站在门外，粗暴地拍着他的房门。

没人应，他将耳朵贴在房门，却明显听到房间内有动静，好像是低低的哭声。

陈念恩在哭？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将门打开。刚进门，便看见陈念恩软软地坐在地上，明明不会流鼻涕，鼻子却还一抽一抽地啜泣。

源飞：“……”这是又怎么了？

他走过去，蹲在陈念恩身边，他本想关心一下她，但是一开口，话却变成：“你怎么没去训练？不是要报仇吗？”

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陈念恩抬起一双乌黑晶亮的眼睛，看着像是被泪水浸泡过一样，我见犹怜，源飞的心忍不住微微颤动。

陈念恩难过地说：“阿隐，走了……”

源飞：“？”阿隐不是都走好几天了吗？前段时间还气势汹汹地说要报仇，怎么今天才突然难过起来了？

源飞一时也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他不会安慰人，说句“节哀顺变”好像很敷衍。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原本垂在陈念恩背后的手，好像有自己想法一样，缓缓地抬了起来，虚虚地搭在陈念恩背上，轻柔地拍了拍，算是安慰。

陈念恩突然抬起眼眸看向源飞。

源飞一阵心虚，抚在陈念恩背后的手猛地一僵，不敢动，也不敢收。

陈念恩打量着源飞，他看起来好像跟林川差不多年纪，也是二十来岁的样子，可能比林川稍微年轻那么两三岁。这么说，源飞小时候也经历过那场机器人战争？

她的脑海里冒出在阿隐的记忆里看到的场景，房屋倒塌，硝烟四起。每一片断壁残垣间，都有血肉模糊的人。

林川的爸爸就是死于那场战争，林川的妈妈也因此身受重伤。所以，他会如此憎恨机器人。

那么，源飞呢？

源飞感觉自己被陈念恩盯得汗珠都要冒出来了，喉咙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陈念恩不知道应不应该直接问，担心会触碰到他的伤处。她小心地试探：“源飞，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你问。”源飞努力稳定自己的语气。

“你是，人类？”

源飞：“……难道我哪里不像？”

“你是人类，为什么会和机器人在一起啊？”

源飞的脸色明显发生变化，搭在他自己大腿上的那只手猛地绷紧。

那是一只机械手臂。

除了这支机械手臂外，他的双脚，甚至他的躯干，全身有70%的地方都已经机械化。

唯独搭在陈念恩后背那只手，还保留着属于人类的血肉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