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移植术 第18章 第 18 章

啊？陈念恩瞬间满血复活一样，直起了身，一个转身来到门前，看到林川站在门后，面无表情地等着她回应。

“好啊！”

林川一怔，这句爽快的“好啊”又一次和脑海里那个女孩的画面重合。

那晚，他问她要不要考虑去他家。开口后发现不妥，正想解释，结果女孩爽快地说“好啊”。

根本没想过他是不是有什么岂图，也不担心他是坏人，就这么跟了他回家。

林川从回忆中敛过神来，转身走进屋里，让出门口的通道让陈念恩进来。

陈念恩自然不会客气，她刚走进来，就看到站在玄关边上的呆呆，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你好啊，呆……”

话刚出口，她立马闭上嘴，林川已经转过身来，问道：“你说什么？”

“呃……”陈念恩眼珠直转，说，“待……待会……待会我……”

“他叫呆呆。”林川似乎没有耐心听她讲下去，直接打断她说道。

陈念恩问：“什么？”

“他。”林川指着家政机器人说，“他的名字叫呆呆。”

一种奇异的情绪伴随着这句话沁入陈念恩的意识，林川说，他叫呆呆。呆呆是她给他的家政机器人取的名字，他曾经说过，机器人不需要名字。所以第一次他给她介绍这个机器人时，只说他是家政机器人，编号HJ145783205。

现在，他说，他的名字叫呆呆。

他接纳了机器人可以有名字，他还接纳了她给他的机器人取的名字。

林川似乎并没有觉察到她沉浸在自己莫名其妙的感动里，只是顺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陈念恩再一次震惊。

林川发现这个机器人机灵的时候很机灵，呆起来也很呆，又说了一遍：“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念恩还没准备好跟他说自己就是陈念恩，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的眼珠转得飞快，嘴里支支吾吾：“我……我叫……”

林川突然低眸轻笑了一声，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是我犯傻了。”林川再次打断她，自嘲地笑道，“机器人怎么会有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她这种机器人都会比较灵活，而且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去取悦她的服务对象。她实在太不像机器人了，而且，很奇怪，她总是能和他记忆里那个人重合，以至于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她是个机器人。

他竟然问一个机器人叫什么名字。

呆呆之所以叫呆呆，是因为陈念恩给他取了名字。

眼前这个机器人，谁会给她取名字呢。

陈念恩不知道林川突然的转变是为何，只是心里莫名难过，说：“我也可以有名字的。”

“没关系了。”林川说道，“我只是不希望你一直蹲在我的门口，看起来很怪。我让你进来，不代表我愿意收留你，你找到去处就离开。屋里的东西，你都不能动，知道了吗？”

陈念恩听话地点点头，说：“知道了。”

林川说完，走进房间拿了衣服又出来，他看了一眼那个机器人，她还站在刚才的地方，讨好地对他笑。

林川扭过头，走进浴室。

陈念恩有些泄气，怎么感觉这个林川，和她之前认识的不太一样。虽然以前的林川，也是冷冰冰的，但是至少也是会关心人的。只是表现得不那么明显。

现在的林川，整个就像一块冰，整天绷着脸，说话也冷冷的。

陈念恩正在屋里四处闲逛，那几天生活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又浮现出来。明明只是几天前的事，如今再来，竟是物是人非。

陈念恩正感慨着，听到浴室的门打开，她赶紧平复情绪，转过身，又露出那个乖巧的笑容。

林川在走进房间之前，又瞥了他一眼，只觉得她这笑得太夸张了。他轻抿双唇，最终没有什么说什么，走进房间。

陈念恩瞬间收起职业假笑，在沙发上瘫坐下来。根据那几天的相处，陈念恩知道林川一旦进房间，通常不会再出来的。她终于放松下来，伸了伸懒腰，在沙发上睡下。

昨晚在门外坐了一晚，今天又瞎逛了一天，感觉自己腰酸背痛的，今晚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陈念恩在系统选择了【待机模式】，便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她是被林川强行拽醒的。

还处于待机模式的她，感觉到一股愤怒的力量拉扯着自己的手臂，将她强行拽了起来。她立马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那刻，就看到站在眼睛有着雷霆之怒的林川。

陈念恩懵：发生什么事？她什么也没做啊？

“谁让你睡这里的？”短短一句话，像是在嘴里碾磨过，从牙缝里挤出一样，每一个字都蹦着火星子。

“我……只是……”陈念恩就搞不懂了，只是沙发而已，又不是床，睡睡怎么了？之前不也可以让她睡吗？

“只是沙发而已。”陈念恩心里嘀咕道，干嘛这么小气啊。

“这不是你能睡的！”因为陈念恩顶嘴，林川的火气烧得更旺，“你只是个机器人而已，学人类睡什么觉！”林川指着站在玄关的呆呆，说：“你看他睡了吗？”

陈念恩憋着一肚子气，心里委屈。怎么林川和那个旅馆的人一样，都认为机器人不需要睡觉。

明明就是他们在虐待机器人，怎么搞得还是机器人有错一样。

看着眼前这个机器人低头不语，还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林川说道：“如果做不到，你就别再待在这里了。”

“不要，林川哥哥，不要赶我走！”

林川脸色倏地一变，伸手抓着陈念恩，满目惊愕地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哈？”天啊！陈念恩这才捂住自己的嘴巴。一时情急，竟然直接叫了出来。

林川抓着她的力道加重，问道：“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谁教你这样叫的？你到底是谁？”

陈念恩：“我……我就是个，机器人啊……”

林川：“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陈念恩眼珠转了两圈，想起之前在这里的时候查看过呆呆的登记信息面板，说道：“呆呆……呆呆的登记信息上写着啊，主人林川。”

林川直勾勾地盯着陈念恩，双眉微微下压，审视着她，问道：“你还碰我的机器人了？”

陈念恩这才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林川说过不要碰任何东西。苍天啊，怎么还有一个坑在等着她啊！

“我……就看看……”她都快要哭了。

林川依然紧紧地盯着她，似是不相信她的话。

他没有弟弟，也没有妹妹，只有一个人叫过他林川哥哥。

她就像眼前的这个机器人一样，突然闯进他的生活，打破了他20年来的孤独，让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不喜欢孤独，他真的很想有个人陪伴。

就像常年生活在黑暗的泥沼里一样，本来已经觉得自己与这黑暗混为一体，可是一旦窥见过天光，就再也忘不了那束光。

只是，他亲手将那束光掐灭了。

就算是她，她又怎么还会回来呢？她应该很恨他才对吧。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屋里的东西，都不能动，听清楚没有。”

陈念恩赶紧点点头。

林川放开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伸手进去准备拿出一瓶营养液。

可是还没拿到，手就背扯了出来，冰箱门被人“砰”地一下关上了。

林川一愣，仿佛时光倒流一样，他又回到那个早上，陈念恩也是这样“砰”地一下把他的冰箱门关上。

他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机器人，只见她微微皱眉，战战兢兢地说：“你又想直接喝营养液啊？多没营养啊！”她歪着头问，“你有没什么想吃的，我给你煮？”

胸口像是堵了一团蓄满水的棉花，将他堵得几乎无法呼吸。

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她，怎么可能会有人说出做出一模一样的事情？

他早就发现，只是他害怕承认。

她不仅不像个机器人，简直就跟陈念恩一模一样。

如果她不是陈念恩，她为什么非要跟着他？

如果她不是陈念恩，怎么会叫他林川哥哥？

如果她不是陈念恩，怎么会说营养液没营养？

她明明就是，只是，他不想承认。

他不想承认，是自己把她害成这样。

他不想承认，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变成了一个机器人。

陈念恩。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心口像是被细细的铁线紧紧地揪住，疼痛没有预兆地滋生蔓延。

梦魇般的回忆突然涌出。

战争爆发那年，他还小，很多事情并不太清楚。长大后，他才知道，原来当年发动战争的人，一个叫红翼，一个叫阿瑞斯。他更知道，这两人一直没有落网，而且还操纵着流浪机器人继续扰乱人类社会。

他曾发誓，终有一天，一定要捣毁流浪机器人组织。

除此之外，他还在找一个人——曾参与研发大脑移植术的科学家路远。他希望利用大脑移植术帮助他妈妈。可是路远已经死了，现在唯一有可能帮助他妈妈的人，估计就是只有曾经路远身边的机器人助理，也就是阿隐。

而那天，他竟然才知道，他想找的两个人竟然都是阿隐。那个可以救他妈妈的人，也是害他妈妈变成现在这样的人。

理智的弦骤然断裂，愤怒和仇恨接管了他的身体。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绝不能让阿隐离开。

他甚至开始怀疑陈念恩，怀疑她是不是一直在误导他、利用他。

他想起在安全局审讯阿隐时，他丝毫不关心自己的处境，反而第一时间问起陈念恩。陈念恩总是说，阿隐是她的家人，他倒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可以为陈念恩这个家人牺牲一切。

于是，他对着陈念恩举起了枪。天花板轰然倒塌，阿隐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来得及挡住最大的那块石块，可是陈念恩已经被压在了刚刚掉落下来的大大小小石块下。

那一刻，林川的心里却没有复仇的快意。他感觉拿枪的手，像是麻木了一样，铺天盖地的恐惧与慌张像一张大网一样将他紧紧地裹住。

周遭还是乱哄哄的，枪声、叫喊声、打斗声混杂在那废弃的地轨站，可是他的世界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那一枪像是宣泄了所有的怒火，他骤然泄气，没有了力气、没有愤怒，也没有了仇恨。

仿佛回到了8岁那年，一个陌生人告诉他，他爸爸死了。

那一刻，世界也停止了转动，一切喧嚣都消失了。

他看到源飞站在他面前，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道：“林川，你疯了！”

阿隐抱起陈念恩，她身上都是血，一滴一滴地顺着她仿佛已没有知觉的手滴落在地。流浪机器人倾巢而出，源飞和其它机器人一起掩护着阿隐和陈念恩离开。

他们在地轨站里装了炸弹，阿隐和陈念恩一离开，□□便启动。在恍惚中，有人拽着林川的手臂，在地轨站彻底坍塌之前，将他带了出去。

他仍怔怔地看着陈念恩，他越是不想承认，她就越像是在逼他承认一样。她举手投足间，各种小表情小动作，简直跟陈念恩一模一样。

林川的眼眶慢慢泛上红晕。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觉得自己疯了，一定是太多愧疚而产生的幻觉。

可是……

大脑移植术。

如果真的有大脑移植术，那么完全有可能。

林川，承认吧，她就是陈念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