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想砍圣诞树 第25章 出发

那黑点逐渐变大，逐渐能看出是个骑在马上的人。一路疾驰到门口，马上人翻身下马，摇响了门铃。

来人是个年轻的女人，一袭劲装，很是干练。

她没注意到雪地里的斯图尔特，揣着手慢吞吞地等待屋子里的人开门。

斯图尔特也不吱声，他心里觉得这人很是眼熟，像是从前见过，却不记得身份。

上下打量过几番，他大概有了猜测，便也揣起手来，慢悠悠地飞到来人的身后，不紧不慢地开口：“梦魇？”

来人被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回头看去，却空无一人。

视线缓缓下移，她才看到了飘在她腰间高度的斯图尔特。这时候她已经整理好了心情，笑眯眯地道：“我以为我已经藏得很好了。”

没有露出耳朵和尾巴，身体已经实体化了，而且也有影子……

斯图尔特高深莫测：“不，是气味。”

一种森冷、飘忽的气味……梦魇一族那几个老东西身上格外浓烈，至于面前这个，虽说味道不重，但斯图尔特仔细闻闻，再结合她熟悉的面容，还是能分辨出来。

斯图尔特这会儿倒是不担心来人认出他，回去和族中长辈大肆宣扬，在他的老朋友面前丢他的脸了——他已经决定圣诞一过就联系阿塞尔帮忙，把自己送回窝里去过冬，左右这个脸是一定要丢的，他也不在乎那么多了。

他拽了一下手边的门铃绳子，马卡萨便来应门。

刚打开门，见了那梦魇，便目瞪口呆地呆在了原地。

不为别的——这女子与威廉姆斯的那位心理医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面容年轻得多，透着一股稚拙锐气。

斯图尔特当时没与他一同去，没见过那位女士，见了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只当他是小孩儿没见识，见了个梦魇就心惊。

心下却又纳罕，马卡萨连魔王都敢骗，怎么见了个和人类长得差不多的梦魇，却惊成这样？

见他不像样，斯图尔特才要张口开解，却听马卡萨脱口而出：“你是兰登医生？”

那女人大为讶异：“你认识兰登阿姨？”

看来是对上了。这女人便向二人自我介绍，原来她名字叫伊卡，正是尼古拉斯找来的帮手，是个刚刚成年的小梦魇，第一次出门执行任务。兰登是她族中的一位长辈，只是已经失踪五十余年，不知去向。

斯图尔特再看伊卡就只觉得是个后辈小姑娘，催着马卡萨把她让进门，安排她坐在壁炉边，又把马卡萨沏的茶向她面前推了推道：“喝杯热茶再说，还有时间。”

他记得梦魇一族都挺怕冷，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梦魇是由魔渊深处的冷气与怨念凝结而来，却全族都格外畏寒，那几个老家伙一到冬天，就在窝里猫起来不见踪影。

伊卡羞涩地笑，端起茶杯来浅浅抿了一口，声音逐渐放松下来：“其实我已经是族中比较不怕冷的了，不然也不会被派出来执行任务……”

她看向马卡萨：“你是在哪里见到兰登阿姨的，她还在做医生吗？”

马卡萨把来龙去脉讲完，又向她自我介绍道：“我是圣诞老人马卡萨，这是我的助手，小精灵斯图尔特。”

一一认识过，伊卡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可以把那位兰登医生的地址给我吗？我一直在找她，族中长老也说不知道她在哪里……”

马卡萨不知当不当应，思忖一番，想来尼古拉斯派来的使者不会有问题，又看了斯图尔特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答应了下来，把地址写给了伊卡。

斯图尔特心想，梦魇一族历来以团结友爱著称，无论在外形象多么暴戾，对自己人一向是没话说的。那个兰登这么久不回去，多半是有什么特殊任务。而她既没变换容貌，又用原名，想来并不是保密等级多么严格的任务。

以这个保密等级，梦魇一族的长老想找她简直易如反掌，他们告诉伊卡“不知道她在哪里”，应该是有别的原因。

没准儿派她来这里执行任务就是他们的谋算，斯图尔特皱眉想着。那帮梦魇最是神神叨叨，爱讲些什么命数啊星星啊之类的事。

不过这个兰登也太不专业了，在人界潜伏，居然用的是真名……斯图尔特心里嘀咕一声，忽地想起来，这是个老熟人！

最早的时候是他帐下的一个小军医，后来战事平息，帐中人各自流散，她不知去向。

后来沉睡前两年，他在在阿塞尔的身边见过兰登，以副官的身份。

那时倒没留意过她的种族……

如今不知怎的到人界做了个心理医生……她会精神治疗吗？斯图尔特心里嘀咕着，他可是记得，这位小军医包扎伤口的时候，下手是相当狠辣的。

难不成是直接用她们梦魇一族的天赋技能，进入他人的梦境摧毁一切精神，让病人变成一个大脑空空的傻子，然后得意地拍拍手道：大功告成，这下他不会受精神问题困扰了！

斯图尔特默默地打了个哆嗦。大约所有战士的骨子里都刻着对医生的恐惧，即使已经当上了大王又退休两百年也不例外。

他默默地伸手，打算去喝口茶定定神，却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兰登从前是阿塞尔的副官，现在不知在人界做些什么。而从这些年的政策来看，阿塞尔显然也对人界颇有野心。

难道她还在为阿塞尔效力，在人界执行任务？

斯图尔特汗毛都要立起来了，虽然早就决定要找老朋友帮忙，可绝不能用那样狼狈的姿态被熟人看到！

自己找后辈帮忙，和下属把自己的狼狈样子报告上去可不是一码事。在老熟人面前丢脸可以，向后辈求助也可以，但绝不能让后辈从下属嘴里知道自己的情况！

斯图尔特立刻开始思索，上一次尼古拉斯来时，那两只叽叽喳喳的小精灵似乎只是对自己的名字有所耳闻，并没有认出自己——自己的脸虽然变小了，可样子却一点没变。

看这个小丫头的年纪，未必认得自己的脸，那么最大暴露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名字！

可惜马卡萨已经把名字说出口，虽然这小丫头似乎没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未必把自己和她出生前在位的那位魔王建立起联系，然而她的兰登阿姨可不一定！

能由军医一跃为未来魔王心腹，此人必定不简单。

斯图尔特心思流转，立刻下定决心——此事宜早不宜迟，一定尽快和那几个老家伙取得联系，除此以外，还要想办法把伊卡留住。

无论如何，在自己体面地见到老朋友之前，不能让她有机会和她的兰登阿姨见面！

斯图尔特打定主意，便摆上笑脸道：“有了伊卡，先前有些不好办的愿望便好办了。”

面对马卡萨疑惑的眼神，他解释道：“梦魇一族最擅长操纵梦境，那个‘想要看到《丽莎小姐》新作的’，‘想要见到逝去亲人的’，都可以让他们在梦中实现愿望。”

事实上，如果不是威廉姆斯已经释怀，也可以试着让他做个能看到想象中一切的梦——如果他的大脑有这种功能的话。如果没这个硬件，梦魇也无能为力。

伊卡一口应下：“小事一桩！这是我本行工作，我是我们这一辈中成绩最好的梦魇！”

后进生马卡萨自然喜悦，连声道谢。他觉得自己的年终奖得到了切实保障——自己是个留级生，斯图尔特是半个文盲，这队伍带着总是觉得颤颤巍巍，如履薄冰的。

如今终于迎来了一个优等生，他简直心下大定，要喜极而泣了。

一杯茶用过，几人话不多说，按区域分派了负责范围，就各自整理座驾准备出发。

马卡萨把准备好的礼物提来，一一打上标签，分别挂到马匹与雪橇上。礼物多以金银箔与各色彩纸包裹，用缎带扎了蝴蝶结，被雪地衬得金光灿灿。被这些礼物环绕着，不光驯鹿喜气洋洋得不行，连伊卡那匹黑马都显得童话了起来。

斯图尔特提起那只装满雪的羊毛袜，丢到伊卡怀中。伊卡一把接住，提起羊毛袜看了看，赞道：“好精妙的恒温魔法！你真是个好小精灵！”

好小精灵……好熟悉的用词。

斯图尔特眼皮跳了跳，看伊卡把羊毛袜收好口塞进储物袋，又把一个礼物盒递给她。

伊卡疑惑道：“我收到的委托里只有一个物品呀？”

她闻到了黄油味，晃了晃盒子，凭手感，里面似乎装的是……一盒曲奇饼干？

斯图尔特有些不耐烦：“买一赠一，我给收件人的两个小弟的圣诞礼物。”

他有些屈辱地意识到，这似乎也暗示着他是马卡萨的小弟。

伊卡从善如流地揣进储物袋：“算作是兰登阿姨情报的人情咯。”

斯图尔特点点头，他没有交通工具，此刻正抱着胳膊看马卡萨整理驯鹿的缰绳，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天太冷，他又只一身员工制服，此刻有些冷飕飕的。见马卡萨目光看来，斯图尔特不看他，抱紧胳膊，眼睛看向别处。马卡萨正要叫他先上雪橇避避风，他却道：“我今天不和你一起。”

他朝伊卡努努嘴道：“小姑娘不熟悉业务，我得盯着点。”

马卡萨想想有道理，便应允了。

他已经长成少年模样，探手去抚了抚两头驯鹿的角，道一声“今天要辛苦你们”。两头驯鹿温顺地垂下头来，任他抚摸，马卡萨不再多说，清点过礼物便坐上雪橇，驱使驯鹿跑动起来。

伊卡亦是系好她那身墨色斗篷，把礼物系在马后，翻身上马。

斯图尔特本想蹲在她的肩上，却被她一把塞进了衣服的前襟：“小家伙别乱跑，等下马跑起来我可没功夫照看你。”

斯图尔特不料自己一时不察，竟然被她像只小宠物一样揉搓，一时之间气得两眼发黑四肢乏力。等到缓过劲来，却已经渐渐被伊卡厚厚皮毛大衣裹得浑身暖融融的，周身寒意半点也无，眼皮都沉重了几分。

他尝试着从领口探出头来，四处转了转脑袋，又调整了一下姿势，便不再挣扎。

嗯，待着吧，起码这里视野不错。

天色已经擦黑，一马一撬逐渐远去，没入雪色之中。长长的礼物链条垂在雪地上，却一丝雪花不沾，闪着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