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钟一桩事圆满完成,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倒是赵灵这里异常忙碌。
柴胡端来茶饮,道:“姑娘,喝口茶吧,你嘴上都起皮了”
赵灵忙着画图头也不抬,“放那吧,你去叫人给城外羊毛坊的穆掌柜送封信,另外,送个帖子给凌伯爷,就说我明日上门拜访。”
“是”
太平园
包厢里,许致远和封杨坐在凌保予对面,三人姿势泾渭分明,前两人随意舒适,后者正襟危坐。
许致远懒洋洋地道:“小胖,你小子这么严肃做什么,太平园要倒闭啦?”
凌保予一口丹田之气差点崩散,瞪了他一眼,一本正经说道:“阿宁,阿敏,咱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论学问,你们都比我有出息,古人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如今鞑靼入侵,我朝百姓惨遭屠戮,你二人可想过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
许致远刚要说话,被封杨拉住了,“你有何高见?”
凌保予给了他一个识相的眼神,从怀里掏出一沓图纸,“你们两个一个自幼喜欢研究机关奇巧且如今在工部任职,另一个祖上曾在兵部任职且本人博览群书,可有想过重制轰天雷?”
对面二人对视一眼,接过图纸。这份图纸是赵灵结合前世抗日战争时期的手榴弹模型画出来的,这种手榴弹制作简单威力却不差,当年,老百姓和八路军用土办法就能做出来,打鬼子杠杠地。
里面的剖面图里有燃料区,引线和拉环机关区,一目了然,后头还有一张动作图演示使用方法。
封杨看完图纸,眼神犀利地问道:“这份图纸谁与你的?”
凌保予顿时有些心虚,眼睛不由自主瞥向一边:“没谁,你俩就说愿不愿意做吧?”
许致远哼了一声,大声喊道:“大东家,出来吧”
凌保予急了,“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封杨失笑摇摇头,“据我所知,你认识的人里,能把图纸画地如此精妙的只有大东家,还有,阿宁方才只是略一试探罢了,你就不打自招了。”
凌保予顿时垂头丧气。
赵灵从里间出来,对着许封二人行了一礼,“绝非赵灵故弄玄虚,只是我身为女子多有不便,还请三东家、四东家莫要见怪。”
几人皆是意气相投之辈,倒没什么见怪的,更何况眼前的女娘是自己的财神爷,这一年,太平园可是给两人带来不少受益,手头都宽裕了不少。
身边有女娘在,许致远稍稍坐正,对着凌保予道:“咱们三个自蒙学馆就在一个班里,你小子什么样我还不清楚,从小到大,家事国事天下事,你从来只关心家事,后两者你是不闻不问,如今竟能说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话来,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吗?”
凌保予嘴犟:“我现在开始关心了,咋地?”
许致远送他一双大白眼。
封杨问道:“大东家从何处得到的图纸?”
赵灵:“我自己画的,你们别不信,你们忘了吗,我可是写话本子的,但凡话本子写的好的人想法都是天马行空的。再说,我这个只能算是讨巧取个轰天雷的名字,真正的轰天雷是何模样,我从未见过,不过若能制成,应当有威力。我虽不如四当家你家学渊源博学多才,但自幼随家父游历各处,每到一地先去当地的书铺,各类杂书都有所涉猎。火药最初是道家炼丹时配置而出的,有些道家经文里有记载。当然,最优的配比我是不知的,如果二位愿意一试的话,可能会试出来。”
许封二人实在难以将轰天雷与眼前的女娇娥联系在一起,太匪夷所思了。
封杨不禁问道:“那你为何不找你兄长赵大人?”
提起赵钟,赵灵表情很是无奈:“因为我兄长是文官,而且,他若知道,定会没收我的图纸,不准我琢磨这个,顺便罚我每日抄佛经修身养性。”
好吧,居然是瞒着家人干的,许致远又道:“对啊,你一个姑娘家为何要琢磨这个?”,明明记得自家的姐妹侄女,每天谈论的多是诗词歌赋,胭脂水粉之类的啊,这才是女娘们该做的事嘛。
赵灵正色道:“因为我来自乡下,自我赵氏一族入住徽地一来,每逢朝廷征兵,我的族人都会有一部分上战场,最近的一次是元正二年,我的族人去了十人,最后只回来三人,还是带着满身伤病回来的。我自幼游历各方,见过那些没有当家男人的妇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朝廷虽对征兵家属有些许补贴,但远远不够,对于远离战争的人们来说,边疆死多少人,只是一个数字,仅此而已,他们并不关心。但事实上,那一个一个死去的人都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他们每个人身后都一个牵挂他们的家庭,他们不只是兵丁,他们同样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是一个小家的顶梁柱。
还有那些正在遭受鞑靼屠杀的边关百姓,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战事每多持续一天,都要多死很多人。尤其是现在鞑靼采取就地补养的策略,屠杀我朝的百姓,掠夺他们的家产粮食,然后吃的饱饱的,再来攻击我们的将士,侵略我大明的国土。若是战线拉长,对我大明就越不利,倘有神兵降世尽早结束战争,方能减少死亡,避免国土沦丧。”
房间里一时沉默无声,过了许久,许致远起身对赵灵一揖,封杨也拱手,赵灵忙侧身避过。
许致远道:“枉我好歹还是官身,领着朝廷的俸禄,竟不如你一个女娘,真叫我惭愧”。许致远今年年初蒙阴进了工部做了个闲散之职,他看向一旁的封杨:“阿敏,这事你干不干?”
封杨:“算我一个”。封杨的祖上在穆宗朝时曾在南城兵部火药库任职,可惜后来一场永寿之火将里面的火药、图纸、官员炸了个粉碎,烧了个干净。后来朝廷不是没想过复原它,可惜一没人才二没图纸;再加上,自永寿之火以后,朝堂一些人对火药始终心存避讳,终未能成行。不过封杨家学渊源,祖上应当会留下只言片语。
赵灵又道:“我知道朝廷如今银钱紧张,工部怕是不肯拨出银子用来研究,我想好了,这事既然是我提出的,银子我提供,三当家只需在工部将此事申请下来即可。这是一千两银票,以后若是不够,我随时贴补。”
凌保予赶忙道:“还有我,你们两个负责研究轰天雷,我和小妹姐负责提供钱财。”说着,也掏出一千两银票放到桌子上。
这下许致远有压力了,“若是最终钱花了,没做出东西来,岂不是愧对你们?”
赵灵:“这有何可愧对的,不论成功与否,起码咱们努力过,对自己有交代了。”
封杨:“说得对,起码我们努力过”
过了些日子,穆掌柜送信过来说是东西备齐了,赵灵带着连翘赶到地方,他已经等着了。
这是城南的一座被改成库房的小院,穆掌柜拱手道:“大东家,请”
赵灵走进去推开库房门,看着成箱的细麻布,干干净净,摆放的整整齐齐,她挨个打开箱子检查了一遍,点点头,问道:“一共有多少”
穆掌柜:“一共一千批,按照大东家的吩咐,全是到周边各县各商铺零散买的,没有引起注意。”
“你做的很好”。
穆掌柜疑惑道,“姑娘,恕小的多嘴,您既有心将这些布捐给兵部,何必怕人知道呢”,这一千皮上好的细麻布可值不少银子啊,哪有做好事不留名的。
赵灵:“我只是做我认为自己该做的,但赵家不能成为众矢之的。”
穆掌柜恍然大悟。
第二日,赵灵主仆一身低调男装出了门,朝廷各部驻地在靠近正阳门的位置,那附近有好些酒楼,她们进了其中一家,包了个厢房,赵灵坐在窗口,对面正好可以看到兵部衙门,“去吧,别引人注意”
“是”
连翘带着斗篷下楼到兵部衙门附近,招了个在闲逛的少年,给了他一两银子,粗着嗓子道“把这封信送到兵部,别想耍赖,老子会功夫”。
少年麻溜儿的拿钱办事,连翘躲在墙角,看着少年走到兵部衙门门口将信给了里面的护卫,方才转身,行到无人处时,取下斗篷扔了,然后绕了一大圈回到酒楼。
兵部尚书郭大人正在房间里与人议事,护卫来报:“大人,方才有人送来一封信,指明是给您的”
郭大人接过信,只见上头用四不像的字体写着:“兵部郭宽大人亲启”
属下们纷纷看过来,郭大人也没瞒着,直接拆开信封,掏出里面的信件,打开一看,愣住了,最上面的竟是一张银票,价值一万两。
“嚯,谁啊,这么大手笔。”下属们好奇。
郭大人也是好奇,心说任你是谁要想贿赂老子也不该送银票到衙门里来啊,遂展开信,只见上面用同样丑的字迹写道:“老朽奔波半生,薄有家资,今闻鞑靼犯边,吾心甚狠之,天下兴亡,匹夫亦有责,惜老朽年迈无力,不能投军杀敌,唯有捐出家资,聊以慰藉。今赠银一万两,另有南城马面胡同四十七号院内上等细麻布一千匹,止血良方一张,以供边疆将士疗伤之用。此为老朽半生所得,唯盼大人勿要嫌弃,亦恳请大人善用此银。爱国者拜启。”信纸的下面果然是一张药方。
郭大人将信纸传给下属一一查看,他手里拿着药方,吩咐侍卫道:“去把隋大夫请来”。隋大夫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军医,如今在兵部负责检验和接收采买回来的药材。
在座的下属们讨论开了,“嘿,这字真丑”
“谁啊,这么大手笔”
“这人特意把字写得这般丑,还匿名,摆明了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可是头一遭有人给衙门捐银子啊”
“好人哪”
一时,隋大夫来了,郭大人把信和药方递给他,待其看过后,吩咐道:“你先带着人去马面胡同把布匹拉回来,然后叫人琢磨琢磨这药方的药效。”
隋大夫不是个多话的人,闻言接过药方出去了。
没想到过了几日,隋大夫满脸兴奋的来找,“大人,真是神了,那药方止血简直立竿见影”。
郭大人:“果真有效?”
隋大夫二话不说,拿起随身携带的小锉刀在胳膊上划了一刀,刹时鲜血直流,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只见血流立马止住。
郭大人先是有些被隋大夫的骚操作给惊着了,此时见了药效也顾不得,惊叹道:“世间竟有此止血良方,我边关受伤将士无忧矣”。
此事不过是征集粮草过程中的一个小插曲,不过,有一日元正帝招郭大人询问粮草筹措进展时,郭大人待正事汇报完毕,将那封信拿出来呈上,说道:“陛下,自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大明有百姓支持,驱逐鞑靼是迟早的事”。
元正帝看过信纸,脸色莫名:“止血良方?”
郭大人:“是,药方军医检验过没有问题,也配了药试过了,简直立竿见影”
猜猜那是什么止血良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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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轰天雷与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