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京都记事 第16章 东街救人

两人正说着，忽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凄厉地嘶喊，“快抓人贩子”“你们把孩子还给我”，循声望去，马路后边一对男女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男童在前头跑，身后一个衣着单薄的年轻女子在后头追，这话就是从她嘴里出来的。

此时，正是午间，路上行人还有好些，听到有人喊抓贩子，行人自觉聚拢挡住那二人的去路。无论哪个时代，人贩子都是为人所痛恨的。那女子终于追上来，撕扯着青年男人的手臂要把孩子抱回来。那孩子也是直哭，双手伸向女子，嘴里喊着“娘，娘”。当即就有人说道：“快去叫巡城队”。

那对男女对视一眼，中年老妇一拍大腿，顿时哭道：“儿媳妇啊，我家二郎没了，就留下这根独苗。你要再嫁我不拦着，可孩子是我家的呀，你不能带走啊”，那青年男人一边躲避年轻女子，一边也道：“是啊，弟妹，你咋说也不能把我家的娃娃带到别家去啊，你放心，我是孩子大伯，以后肯定好好待孩子”。

众人一听这话，再看看中年母子面相憨厚，不像说谎，既是人家家事，一时也不好管了，纷纷散开。那年轻女子瞠目结舌，争辩道：“你们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你们抢我家的孩子，你们还我孩子”，她欲再上前撕扯，却被那男子一脚踹开。等她再爬起来，那两人已跑出好几步远。

赵灵凝眉，眼见那两人快要路过窗前，伸手一个茶盏砸向中年老妇。赵灵天生力气大，能徒手捏碎茶盏，那老妇被砸中，顿时向一侧倒去。青年男人见到这等变故，惊疑地看向酒楼，酒楼前方有一颗大树，透过树杈子，可以看到二楼的窗户边正坐着两桌客人，左边一桌是一对男女，右边一桌是三个男人，同周围所有的酒楼茶楼的客人一样，都伸过头望向他和中年老妇。那男人直觉不好，抬脚就要跑，有人比他更快，只见赵灵一手撑窗户，嗖的一下跳到树上，呲溜溜地顺着树爬下去，一切不过瞬息之间，赵林惊得话都说不全，“你，你这。。。。。。”，哎，他一撑手掌，也沿着树跳下去了，两人打小一起打架都没单着。

赵灵顷刻间就到眼前，那男人二话不说，直接将孩子往空中一抛，转身就跑。这下，大家还有什么不明了的。当下便又有人催道：“赶快去叫巡城队，就说有人贩子”。赵灵一个鹞子转身跃起接住孩子，放到地上，去追男人。那年轻女子跌撞上前来将孩子紧紧抱起躲到一边。

两人在雪地里缠斗起来，那男人为脱身，瞬时从后腰抽取一个细长尖锐之物直直往赵灵胸口扎去，围观的人惊呼一声，元正帝拿茶杯的手瞬时捏紧，赵林牙呲欲裂。此时硬抗肯定不行，只见赵灵仰面向后双手越过头顶反手撑地，抬起一脚正好踹到那男人的胯部，那人立时仰倒在地，疼的身体缩成虾子状。周围一阵嘶嘶的吸气声，元正帝的手慢慢放松。赵林将那老妇治服打晕，赶忙上前拉过赵灵上下打量，颤着声儿问道：“你没事吧，没事吧，啊？”，赵灵拍拍他的胳膊，示意自己没事。今天真是有些大意了，有日子没练武，都生疏了。

赵灵盯着地上的男人，略一沉思，附耳对赵林说了一句话。于是，赵林一脚踩到男人胸口，拎起他两只胳膊一用力，只听那男人哀嚎一声，双手无力地摔下来。之后，赵林循着他的头开始往下搜，果然发现不少东西，头上的簪子，尾部磨得又尖又细，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接着在他的腰里，大腿裤兜里都发现凶器。

四周人群议论纷纷，“乖乖，这八成是亡命之徒吧”

“你们还记得，前年，五城兵马司捉拿盗匪，结果半道叫人跑了，听说就是藏了凶器，扎死了一个巡城卫呢”

赵林脸色奇差，有眼色的店家已经拿出绳子，一些个人帮忙，合力将那两人捆的跟个粽子似的。

那年轻女子抱着孩子上前扑通一跪。

赵灵赶忙将人扶起来，问起她如何碰到人贩子的。那女子解释说：“我本是东街西柳巷的住家，我家男人去年到城外捞冰掉进水里病死了，我一个寡妇就带着儿子替人缝补做些浆洗的活计度日。将晌午，我正在门口洗衣裳，这两人到我家门前说是想讨碗水喝，我就进去给他们端来，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孩子被他们抱走了，我一路追，一路追，追了他们好几里路，呜呜呜呜。。。。。。”说着，又是一阵后怕，忍不住悲从中来。围观的人都忍不住跟着叹息。

赵灵看她母子穿的单薄，小孩子如今倒是不哭了，人呆呆的，小脸煞白煞白的。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2两银子，递给她。说道：“你们母子今日受了惊吓，天又冷，在外头又受了寒，稍后很可能会发热。这钱你拿着找大夫给你二人开些汤药。”

那女子慌忙摇头，不肯要。赵灵不耐烦磨叽，皱眉板着脸看她，女子心里怕怕的，只好接过钱，懦嚅道：“那，那我替孩子谢谢恩人，我是个大人，就不用吃药了”

赵灵瞪她一眼，严厉道：“你必须吃。这孩子爹已经没了，你是他世上最后的依靠，你要是倒下了，他在这世上还能靠谁呢”

女子怔了怔，抱孩子的手紧了紧，低头答应了。围观的人见此情景，亦纷纷慷慨解囊。

元正帝一行人坐在二楼正上方看着这一幕。常公公感慨道：“有情有义，功夫好长得好，这赵姑娘真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啊”

另一人龙骑卫首领穆方闻言问道：“老常，你认识这女娘？”黑秋秋的，实在看不出来哪长得好，不过，心好是真的。

“今科探花赵钟的妹子，你忘了，五月，赵探花携家眷进京，咱们在南城还见过”

穆方简直不能相信，五月的事他还有点影响，分明记得赵探花的家眷长得都很好看，跟楼下这个黑黢黢的打扮的男不男女不女的的家伙简直判若两人好吗，这还是个人吗？不过，常公公认人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这人自来过目不忘，天生一双利眼，只要他见过的人，多少年过去都还认得。

元正帝轻声问道：“阿方，据你看他二人功夫如何？”

穆方躬身答道：“回老爷，据臣看，这二人功夫像是军中的路子，不在意形态，注重实用。攻防严密，一出手直冲要害”。

赵灵二人并不知道楼上之人在谈论他们，恰好巡城队赶到。赵林一瞧还是熟人，正是先前在东街处理先颍川侯府马车冲撞行人的刑彬刑大人，赵林陪堂哥赵钟送匾额的时候见过，后来，闲暇时碰到还一起喝过酒。

“我说赵老弟，怎么是你啊”

赵灵远远站在客栈下方，赵林在前面跟人说事情经过，围观的群众也是纷纷相应。刑彬看到地上那一堆凶器，脸色阴沉，身后的巡城卫们个个愤慨。想是先前人说的有巡城卫吃过亏的事是真的。大节之下，巡城使时间紧任务重，也没耽搁，了解清楚事情始末，带着两个罪犯走了。

事儿解决了，赵灵和赵林一身轻松回到二楼，一路上收获无数的掌声，掌柜的更是把他们先前的冷菜撤了下去，让人重新烧热的，还表示不要钱，请二位英雄的。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今日他们在东街有多轰动，来日赵钟的怒火就有多猛烈。

赵钟在翰林院也耳闻了东街出现人贩子的事，但并没有跟赵灵和赵林联系在一起。还是后来，五城兵马司根据那两个罪犯提供的线索，破获了一起重大的拐卖妇女儿童案，涉案者高达三十余人，他们相互配合严密，有负责提前踩点的，有负责捉人的，有负责看押的，有负责运输的，还有负责谈价钱的。衙门里按图索骥，一共解救了近百人。这也是近年来，衙门破获的最大一起拐卖妇女儿童案。

刑彬是个大嘴巴，逢人就说赵家堂兄妹云云，衙门还特地派人送来嘉奖。城中的酒楼茶楼也特地编了段子，还给赵灵赵林取了个江湖诨号，叫“雌雄双侠”。说书人说起那日东街救人的一幕，场面宏大开阔，情节惊险刺激，更有无数当日的目击者们纷纷站出来佐证。

总之，赵灵和赵林就这样出名了。连翰林院的夫子同学们都拍手称奇。遥想当日，在京兆尹衙门，赵姑娘奚落登徒子的风采，再看如今，赵姑娘手救稚子，脚踹贼匪，当真是盖世女侠也。赵钟脸上通红一片，欲哭无泪。赵灵，你个小混蛋这辈子还想嫁人不？还有赵林，我不在家，你就这么带着妹妹胡闹？待我休沐归家，非得狠狠教训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不待赵钟休沐，赵林就溜走了，徒留下赵灵一个人承受来自哥哥的怒火：“给我抄佛经，狠狠的抄。”于是，大年节的，赵灵从年前抄到年后。每日50张，字迹需工整，不得有错漏。

她一个人抄也就算了，偏还有人故意上门看热闹。亭子里，赵灵正一撇一捺的写着，穆辰手里拿着个紫奈咔嚓一口，一边吃，一边点评“嗯，女侠这一笔字写的还是不错滴，有颜真卿之风范。哎呦，写叉了，看来这张是废了。”

赵灵气的抬手砸他一个橘子，人顺手接过，笑嘻嘻地：“谢谢昂”，简直气死个人。赵灵恶狠狠地看着他，心说，让你先得意，年后我不把你荷包掏空我就不姓赵。

恰逢新出炉的颍川伯凌保予来送年礼，看到赵灵一脸崇拜：“小妹姐，我都听说了，你和赵三哥可真厉害。你不知道，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管你们叫‘雌雄双侠’哩”。那双眼睛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要多纯真有多纯真。

穆辰嘿嘿呲呲地抖着身子又笑开了。

赵灵深吸一口气，无语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