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要搬家了,肯定要告知赵林和二柱的。当天晚上二人回来两口子就将事情说了。
这两人都不能信,自家堂嫂怎么就成了镇北王的女儿了,这可是皇家啊。二柱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心说这要是村里人知道了能吹几辈子,赵家村娶了个皇家闺女做媳妇儿。
赵林还好些,主要是他小时候偷听他爹娘说话,知道这个自幼被二叔二婶收养的前堂姐现堂嫂来历有些不普通,但也没料到竟是这般不普通。
“明日我们就准备搬到西城那边了,你们两个随我们一道去吧”
赵林想了想,道“我还是先不过去了。咱家布坊现在正是出货大的时候,我得在布坊守着,再说,住在南城离布坊也近”。赵氏布坊六月开业,产出的布匹一经推出,就受到各家布行的欢迎,布料厚实,颜色多样,纹理简洁大方,垂坠感好,不易起皱,上身效果佳,做秋冬季的外衣再合适不过了,就是达官贵人穿着也不掉价。
赵灵还画了许多图样,开发赵氏布的用途,除了做衣服,还可以做墙面装饰,做窗帘,桌布,抱枕等等,每一样都要赵林找人做出一些样品,与客商推销的时候顺便展示出来。别说,这招儿真管用。
不光京城内的布行,还有辽东那边的客商守着赵氏布坊要货,等着八月底坐大船北上呢。如今布坊的织机已经增加到20台。赵林和赵灵、穆月商量了一下,暂时就这么个规模。主要是赵氏布厚实,品种单一,天一热就不适合穿了。开了春就要慢慢减产,小批量囤货,织机多了成本就大;再则,京城是天下百货汇集之地,各地产的有名的布匹都能在这找到,机会多竞争压力也大。保险起见,第一年就保持这个规模就行。
赵林不去,二柱就更不去了。二柱是个技术男,一心想在自己木匠的道路上走的更远。赵氏布坊开业后,赵林有心给他个管事的位置,叫他帮着分管一些事。没想到这小子不声不响地找了个活计。先前做织机外框时,都是二柱跟着南城的柳氏木器行联系的,他跟木器行的掌柜老柳很是说的来。老柳喜欢他身上的淳朴劲儿,干活不惜力气。二柱呢,自小在乡下长大,五六岁上就跟在他爹身边帮忙,十年下来,木匠的功夫底子扎实,不过乡下地方来来去去就那几样儿。自打到了京城,就不一样了,光是雕花都能分出好几个派系来,二柱简直就像小耗子掉进了油罐里,乐不思蜀。
两人简直一拍即合。这不,布坊的活计做完了,他就跟堂哥堂嫂说,要去柳氏木器行做木工。大家没有不同意的,小孩儿干一样爱一行,这是好事。这孩子还很有心,之前赵灵画了推车的图样家里做了推车,他觉着这个能挣钱,就在中间牵线拉桥,赵灵将图样卖给了柳氏木器行。后来,赵灵觉着着这柳氏木器行还挺上道儿,又画了些实用的家具图样,例如衣架子,折叠桌子等等都给了他家,别说东西做出来卖的都不错。
赵林和二柱暂时留在南城住,赵钟给老钱夫妇留足了月钱,叫他们照顾二人饮食起居。赵钟一家要走老钱两口子还真有些舍不得,赵家日子虽过的节俭,但从不外待他们老两口,脾气也随和,少有这样的主家。然而再不舍也无法,他们不是赵家的家仆,第二日,赵家在老钱夫妇的依依惜别中离开了这座住了三个多月的宅院,坐上马车向新家使去。赵林和二柱一起陪着过去,顺便认认门。
新的赵府在西城松树巷,因巷子两侧种了几棵不老松得名。这附近的房子全是三进四进的大宅院,住的多是朝廷官员,或者一些大户人家的祖宅。一路只见各家走动的车马、家仆井然有序,十分有排场。赵家的马车从右侧驶过来,新家挨着的那家门头上挂着雷府二字。赵钟心说,今朝的首辅大人也姓雷,不知道跟新邻居是不是亲戚。
再往前,就见门头已经挂上赵府二字。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带着几十个丫鬟婆子和家丁排成整整齐齐的队伍准备迎接赵家一行人。
待人下了马车,中年人带着仆从上前躬身行礼,道:“小的穆东,见过老爷,夫人,姑奶奶,大少爷,并二位爷。”
待赵钟穆月叫他们起来后,方又说道:“禀老爷,夫人,镇北王府的王爷和世子,世子妃已在府里等着了。”
赵灵心说,你不就是镇北王府出来的么,这会儿分的还怪清的。不过,显见,镇北王府安排的妥帖,想是之前就嘱咐过了,他们这些人虽出自王府,但日后赵家才是他们的主子。自来仆无二主,做仆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清楚谁是主子,对主子忠心。不得不说,镇北王府真是有心了。
进到院子里,老爷子正带着大儿子大儿媳妇儿在花厅喝茶呢,今日,小儿子要上职,孙子们要上学就没来。待歇了会儿,郑氏起身带他们参观府里各处。这座府邸虽说是三进,然则比别家四进都大,两侧带跨院不说,前后各有两个花园子。也不知道王府费了多少功夫,府里大到梁栋,小到桌椅看着都是崭新的,家具木料虽不十分名贵,但样子时新,摆的整整齐齐,擦得干干净净。此时正是八月,中秋将近,院子里的月季,早菊开的正盛。不止如此,园子里还种着各色果树,杏树、梨树、桃树、柿子树等。这会子,柿子树上正结满果子,远远看着跟一个个小灯笼似的,十分喜庆。
星星高兴极了,连连问道:“娘,这真是咱的新家吗”得到肯定答复后,又跑去问他爹:“爹,那果子也是咱家的吗?”徽地在南面,柿子树不常见。待他爹说是,又跑去找他外公,大舅舅。叽叽喳喳的,像只不知疲倦的小雀儿。
老爷子在赵府吃了午饭,看着闺女安心地住了下来,方带着儿子儿媳心满意足地走了,走前还吩咐,叫闺女好好歇着,过两人派人接他们一家到王府小住。
赵家正式入住下来。
王府送来的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原本看守院子的,又一部分是从王府拨过来的。几十个人看着多,不过,三进的大宅子,厨房几个,针线房几个,洒扫粗使的几个,马房的两个,果木修缮的园丁两个,前后院各房伺候的几个,看家护院的几个,每人身上都有差事,各行其是。这便是大户人家的做派。
这些人一看就是调教好的,说话做事有板有眼。到底是大户人家自小训练出来的,比赵家先前买的几个还像样些。因着不放心女眷,老爷子还特地送了几个武婢过来,明明白白说了,给穆月和赵灵使唤。所有人的身契,连带着老爷子送的私房都在一个箱子里一并给了穆月,穆晟和郑氏也各自送了不少好东西。
“少爷,少爷,您慢点跑”,两个奶娘在后边追,星星在前面嘻嘻哈哈地跑。别看才是个两三岁的孩子,星星自小母乳喂得足,怀宁县水系发达,多鱼虾,他打小口壮,能吃能长,比同龄孩子都高壮结实,小胳膊小腿抡圆了飞也似的,奶娘张氏和江氏不敢使劲追怕跌着孩子,只能在后面一路追一路喊。眼看小主子一拐弯又要往水井边去,两个奶娘吓得赶忙加快速度,结果人还没到呢,就听着哭声。越过花木丛一看,星星正仰躺在地上,身上沾着泥水,一个小厮挑着水桶手足无措地站在井口边上.
赵钟去翰林院上学去了,家里就穆月和赵灵两个。姑嫂俩正在正房里看书呢,就见奶娘抱着哭兮兮地星星过来,孩子身上也是脏兮兮的。
穆月肚子显怀了不方便,赵灵一把接过孩子,忙去里间换衣服。
穆月邹眉问道:“这是怎么啦”
两个奶娘扑通一跪,张氏忙解释道:“回太太的话,方才奴婢和江大姐在外头陪少爷玩呢,少爷突然说要玩捉迷臧,要我们闭上眼睛。谁知道就是慢一眼的功夫,少爷就跑的老远。少爷在前面跑的飞快,我和江大姐在后头追,结果,到底是慢了一步,少爷跑到水井那边去了。恰好碰上打水的水生兄弟,小少爷没注意一头撞到他身上,就跌了一跤。是奴婢没有照看好少爷,请太太责罚。”
穆月又看向江氏。张氏是王府送过来的奶娘,江氏是赵家之前买的那个寡妇,穆月见江氏平日里为人稳重,心肠也好,到这边后,就叫两人一起照顾星星。虽名义上是奶娘,其实孩子早断奶了,不过是平日里看着孩子别磕着碰着。星星平日里吃饭都是跟着穆月赵灵的,穆月查出来有身孕后,孩子晚上都跟着赵灵睡。
江氏解释道:“太太,以前南城的府里没有水井,这边府里有水井,少爷便十分好奇,这两日总想着往井边跑。”在南城时,赵府都是买水吃。
对自家儿子的调皮,穆月心知肚明。两三岁的孩子,乖巧的时候是真乖巧,淘气的时候也是真淘气。然则,两个大人竟看不住一个孩子,幸则是碰到了人,这要是一个不留神掉到井里,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自来无规矩不成方圆,穆月低眉沉思一瞬,说道:“少爷年幼,正是需要人好好看护的年纪,井口对这么大的孩子有多危险,不用我说你们都明白。这样吧,这次就先只罚你们俩一个月的月钱,小惩大诫。你们两个可服气?”
这有什么不服气的,本就是差事没做好,两人都羞臊的应了。尤其是张氏,她和江氏两个一个是王府亲派,训练有素,专业看护,江氏呢,虽半道子出身,但是得主家信重,两人平日里虽相互配合,相处和气,心里也不是不较劲的。结果倒好,这才多久就出了纰漏,心里别提多沮丧了。
江氏也不好过,觉着有负主家信托。她是个寡妇,丈夫孩子都没了,家也没了,婆家不待见,娘家不接收。索性发了狠,自卖自身做了奴仆。赵家不是大富之家,但是对仆人和气,从不无缘无故打骂,说实话比她从前在娘家的日子都好过,只要把差事做好了就行,啥也不用多想,跟着主家吃住也不用发愁日子怎么过,每个月还有月钱。她打心眼里感激赵家,心里把赵家当归宿的。
一时,赵灵把星星收拾好了。穆月把儿子叫到跟前,问他为什么喜欢去水井边,星星睁着大眼睛,满脸天真地问道:“娘,咱啥时候回家啊?”
穆月不明所以,说道:“这里以后就是咱的家了,不过,你说的回家是指哪啊”
星星掰着指头说道:“就是那个家啊,有二胖,丫丫的那个家啊,咱家也有井呢”
穆月摸摸儿子的头:“你是不是想那个家了?”
“嗯,我想大爷爷,大奶奶了,还有二胖哥,咱家还有鸡”
故乡,一旦走出去,就是回不去的地方,到不了的远方。孩子还太小,穆月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只能翻开这一页,与孩子说些旁的,转移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