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寒士录 第3章 府试筹备

县试放榜后的第三天，陈默起了个大早。晨雾还未散去，他已经在院子里就着微亮的天光诵读《孟子》。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小武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手里提着水桶："哥，你这么早就读书啊？"

"府试只有三个月了。"陈默合上书卷，帮弟弟打水，"得抓紧时间。"

父亲从灶间探出头来："默儿，今日我要去城里买些种子，你随我一同去，正好去县学领你的童生文书。"

吃过简单的早饭，父子二人踏上了进城的路。春日的田野里，农人们已经开始忙碌，远处传来耕牛的哞叫声。陈默深吸一口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心中涌起一股踏实感。

"爹，领了童生文书后，我能否拜见一下教谕大人？"陈默边走边问。

父亲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认识周教谕？"

"不认识，但我想请教些府试的事。"陈默解释道，"听说周教谕当年是举人出身，对科举很有心得。"

父亲沉吟片刻："试试也好，不过衙门里的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你莫要抱太大希望。"

县城比往常热闹，街边摆满了卖春种农具的摊子。父子二人先去了粮行，用县试后乡亲们送的贺礼钱买了些谷种，然后直奔县学。

县学位于城西文庙旁，青砖灰瓦，门前两棵古柏苍劲挺拔。陈默整理了一下衣冠，跟着父亲走进大门。

门房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听说陈默是新晋童生，态度还算和气："领文书去礼房，周教谕今日恰好在学，不过见不见你就看造化了。"

礼房的书办查验了陈默的身份后，递给他一份盖着县印的文书，上面详细记录了他的三代履历和县试名次。

"凭此文书可参加府试，务必妥善保管。"书办叮嘱道，"遗失不补。"

陈默道谢后，鼓起勇气问道："学生想拜见周教谕，请教府试事宜，不知可否通传？"

书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衣着寒酸，面露难色："教谕大人公务繁忙..."

陈默早有准备，从袖中摸出二十文钱悄悄递过去："劳烦先生了。"

书办掂了掂铜钱，脸色稍霁："等着吧，我去问问。"

不多时，书办回来招手："教谕大人开恩，给你半刻钟时间，随我来。"

周教谕是个五十多岁的清瘦男子，正坐在书房批阅文书。见陈默进来，只是略抬了抬眼："你就是陈家村的陈默？县试三十七名？"

"学生见过教谕大人。"陈默恭敬行礼。

"何事？"周教谕直截了当。

陈默不卑不亢："学生侥幸通过县试，然学识浅薄，恐难在府试有所表现。特来请教大人，府试该当如何准备？"

周教谕放下笔，多看了他一眼："倒是个有心的。"他从案头抽出一本书，"府试重在经义，这是本官当年备考的笔记，借你抄录三日，按时归还。"

陈默大喜过望，双手接过："多谢大人厚爱！学生定当珍视。"

"记住，"周教谕意味深长地说，"府试不比县试，光会背书不行，要懂得经世致用。近来朝廷重视实务，你的文章若能有几分实用之见，或可入考官法眼。"

陈默心中一动，再次深深作揖。

离开县学前，陈默又塞给书办十文钱，请他帮忙留意县学里是否有闲置的旧书可买。书办看在钱的份上，答应帮他问问。

回家的路上，父亲难得地夸了陈默一句："做得不错，知道打点关系了。"

陈默笑了笑，小心地抱着那本珍贵的笔记。他知道，在这个人情社会，适当的"润滑剂"能打开许多方便之门。

接下来的日子，陈默的生活变得异常充实。白天，他帮家里干完必要的农活后，就抓紧一切时间抄录周教谕的笔记；晚上，他点起油灯研读至深夜。每隔几天，他还会进城一趟，去芸香阁抄书赚钱，同时借阅各种典籍。

一个月后，书办托人带信来说县学清理出一批旧书，价格便宜。陈默立刻进城，用抄书攒下的钱买了《五经大全》《性理大全》等几部大书，虽然书页有些残破，但内容完整。

"哥，这些书好重啊！"小武帮着把书搬回家，累得满头大汗。

"书重，知识更重。"陈默笑着擦了擦弟弟额头的汗水，"等你再大些，这些书你也要读。"

小武眼睛一亮："真的吗？我也能读书？"

"当然，"陈默坚定地说，"我会教你。"

春耕结束后，村里来了个游学的老秀才，在祠堂开讲《春秋》。陈默每天都去听讲，课后还主动请教。老秀才见他好学，特意指点了他几篇时文写法。

"府试文章，首重破题。"老秀才捋着胡须说，"破得好，文章就成了一半。"

陈默认真记下每一条建议，回家后反复练习。他还特意模拟了几次府试场景，严格计时作文，然后请父亲和老秀才点评。

转眼到了五月，府试的日子临近了。南京城开始热闹起来，各地童生陆续赶来。陈默提前十天就进了城，租住在离贡院不远的一间简陋客栈里，每日房钱五文。

"这么贵！"父亲心疼地数着铜钱，"够买两升米了。"

"近贡院的都这个价。"陈默安慰道，"考试要紧。"

安顿好后，陈默去贡院外熟悉环境。贡院大门紧闭，但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读书人，三三两两地讨论着可能的考题。陈默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记下几个热点话题。

考试前三天，陈默按照老秀才的建议，不再熬夜苦读，而是调整作息，养精蓄锐。他每天清晨在客栈小院里打一套太极拳——这是他在大学体育课学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府试前一天晚上，陈默检查了考篮：笔墨纸砚、干粮、水壶，还有一块小木板，这是用来垫在膝盖上当桌子的——明代科举考试没有桌椅，考生就坐在号舍的地上写作。

"默儿，别太紧张。"父亲临走前叮嘱，"能过县试已是光宗耀祖，府试..."他顿了顿，"尽力就好。"

陈默点点头："爹放心，我有准备。"

父亲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你娘留下的，说是祖传的文昌符，保佑科举顺利。"

陈默接过布包，里面是一块褪色的红布，上面用金线绣着"文昌照耀"四个字。他心头一热，小心地收入怀中。

"爹，您回去路上小心。告诉小武，我考完就回去教他认新字。"

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陈默站在客栈门口，望着父亲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