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寒士录 第2章 寒门学子

鸡鸣三遍，陈默从睡梦中惊醒。茅草屋外天色微明，父亲和小武已经起床了。

"默儿，去村头李铁匠家借把锄头，咱家的坏了。"父亲在灶台前忙碌着，锅里煮着稀粥。

陈默应了一声，穿上草鞋出门。清晨的村庄笼罩在薄雾中，几户人家的烟囱已经冒出炊烟。他凭着直觉向村东头走去，很快看到一间挂着铁器招牌的屋子，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从里面传出。

"李叔，我爹让我来借把锄头。"陈默站在门口喊道。

一个赤膊大汉从里面走出来，满脸炭黑："哟，陈秀才今儿个亲自来借农具？"语气中带着揶揄。

陈默不知如何接话，只好尴尬地笑笑。

李铁匠转身从墙上取下一把锄头递给他："听说你府试又落榜了？要我说啊，读书有啥用，不如跟我学打铁，好歹能吃口饱饭。"

"多谢李叔好意，我还是想再试试。"陈默接过锄头，礼貌地回答。

回到家中，早饭已经摆好。三人沉默地吃完，然后一起下地干活。陈默在现代城市长大，从未干过农活，但奇怪的是，拿起锄头除草时，身体似乎记得该怎么做，动作虽然生疏，但也不算完全外行。

"爹，我想多读些书，准备下次府试。"干活间隙，陈默试探着说。

父亲擦了擦额头的汗："随你吧。不过家里的书你都读遍了，城里书肆的书又贵..."

"我可以抄书。"陈默想起昨天看到的书肆外挂着"抄书工招聘"的牌子，"既能赚钱，又能读书。"

父亲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以前不是说抄书是贱业，读书人不屑为之吗？"

陈默心里一惊，赶紧解释："此一时彼一时...家里困难，我不能光读书不做事。"

父亲的眼神柔和下来："你长大了。去吧，注意身体。"

接下来的日子，陈默白天帮家里干农活，下午进城到书肆抄书。芸香阁的老板姓赵，是个和善的中年人，见陈默字迹工整，给的价钱也公道，每千字三文钱。

抄书的工作让陈默有机会接触到大量明代典籍。他刻意选择了一些实用性的书籍，如《农政全书》《天工开物》等，既学习了知识，又能寻找改善家庭生计的方法。

一个月后的傍晚，陈默正在院子里教小武认字，父亲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

"默儿，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套半旧的《四书章句集注》，书页泛黄，但保存完好。

"王员外家清理书房，我帮忙搬东西，管家赏的。"父亲难得地露出笑容，"知道你一直想要。"

陈默小心地翻开书页，墨香扑鼻。这套书在明代是科举考试的必读教材，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谢谢爹！"他由衷地说。

那天晚上，陈默熬夜研读《大学》章句。虽然现代大学里学过这些经典，但原汁原味的明代注释还是让他受益匪浅。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竟然能流畅地阅读文言文，甚至能写出像样的八股文。这显然是原主留下的"技能"。

秋去冬来，陈默逐渐融入了这个时代。他利用现代知识做了些小改良：教小武用竹片和麻绳做了个简易的捕鼠器，减少了粮仓的损失；改良了纺车的设计，让织布效率提高了不少；还在院子里搭了个小暖棚，冬天能种些蔬菜。

这些小小的改进让家里的生活渐渐好转。父亲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些，小武也长高长壮了。而陈默自己，通过不断学习和适应，已经能够像个真正的明代书生一样言谈举止。

洪武八年春天，县试再次开考。在父亲的鼓励下，陈默报了名。

考试当天，天还没亮他就起床了。穿上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长衫，带上考篮，里面装着笔墨纸砚和干粮。

"尽力就好。"父亲送他到村口，拍了拍他的肩膀。

县试考场设在县学大堂，上百名考生排队等候检查。衙役挨个搜身，防止夹带作弊。陈默深吸一口气，跟着队伍缓缓前进。

"姓名？"门口的书记官头也不抬地问。

"陈默，城南陈家村人。"陈默恭敬地回答。

书记官在名册上找到他的名字，画了个圈："丙字十二号。"

考场内，数十张简陋的桌椅排列整齐。陈默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等待发卷。

第一场考"四书"义，题目是《论语》中的"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陈默沉思片刻，提笔写道："夫义者，天理之公也；利者，人欲之私也..."

他的文章结构严谨，先释经义，再引朱熹注疏，最后联系时务，完全符合八股格式。这些都是他这半年刻苦钻研的成果。

三场考试持续了整整两天。最后一场考完，陈默精疲力尽地走出考场，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无论结果如何，他已经尽力了。

放榜那天，陈默没有去县城，而是让父亲代劳。他在地里除草时，远远看到父亲飞奔回来，手里挥舞着一张纸。

"中了！默儿，你中了！"父亲激动得声音发颤，"第三十七名！"

陈默愣在原地，随即被小武扑上来抱住："哥，你太厉害了！"

县试通过意味着他获得了"童生"资格，可以参加接下来的府试。更重要的是，这在乡里是件光宗耀祖的事，连里长都亲自登门道贺。

"陈童生前途无量啊！"里长笑眯眯地说，"咱们村已经五年没出过童生了。"

当晚，父亲破例买了半斤肉，煮了一锅香喷喷的肉粥。邻居们也送来鸡蛋、蔬菜表示祝贺。小小的茅屋里充满了久违的欢声笑语。

夜深人静时，陈默独自坐在院子里仰望星空。半年前，他还是个迷茫的穿越者，如今已经在这个时代站稳了脚跟。县试的成功给了他信心，也让他看到了改变命运的可能。

"府试在三个月后..."他自言自语道，"得抓紧准备了。"

从床下取出那套《四书章句集注》，陈默就着微弱的油灯继续研读。这一次，他的目标不仅仅是生存，而是要在这个古老的时代，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